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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星一踏入大鄞地界时,南疆湿润闷热的空气已被甩在身后。山林间的风带着草木清气,拂过他身上靛青色的南疆服饰,衣襟上绣着的银线图腾在日头下泛着冷光。
刚越过界碑不久,山路旁一处简陋的茶棚便映入眼帘。星一正觉口渴,便走了进去。棚内坐着三五个歇脚的脚夫和两个眼神游移、满脸横肉的汉子。他一进来,那身异域装束和掩在粗布下也难掩的清丽轮廓,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尤其是那两个汉子,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贪婪与垂涎。
“老板,一碗凉茶。”星一的声音刻意放得轻柔,带着一丝生涩的口音,更添几分异族少女的楚楚可怜。
“好嘞!”茶棚老板应着,目光也有些躲闪,显然也看出那两人不怀好意。
果然,星一端起粗瓷碗刚喝了一口,其中一个络腮胡汉子便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一股汗臭和劣酒味扑面而来:“小娘子,一个人赶路啊?这荒山野岭的,多危险!哥哥们正好要去前面的镇子,不如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嘛!”
说着,一只粗糙油腻的手就要往星一肩膀上搭。
星一眼中的冷意骤然而逝,随即却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缩回手,碗里的茶水泼洒出些许,弄湿了前襟。
他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惊慌:“不……不用了,我……我认得路。”
他身上显然没带银钱,迅速放下一只耳饰,起身就想离开。
“哎,别走啊!”另一个三角眼的汉子也堵了上来,□□着拦住去路,“小娘子害羞什么?哥哥请你喝茶,你陪哥哥们说说话……”他的手更加放肆地伸向星一的脸颊。
茶棚里其他人不敢上前搭救。星一躲开他的手,踉跄后退,被他们逼进幽暗林间,几乎撞上身后粗糙的树干,那双清亮的眼睛蒙上水雾,慌乱地在两个汉子狰狞的笑容间游移,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鹿。
“不……别过来……”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细弱蚊鸣,几乎被山风吹散,“我……我自己走……”
络腮胡粗嘎地大笑,那股混杂着汗臭和劣酒的气味更加浓烈:“小娘子,急什么?哥哥们还没好好疼你呢!”他一步踏前,那只布满污垢的毛手带着令人作呕的温度,直直朝星一白皙的脸颊抓来。
三角眼也堵死了另一侧,眼里淫邪的光几乎凝成实质,配合着伸出魔爪:“让哥哥看看……”
就在那油腻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皮肤的前一刹那,林中骤然一静,连聒噪的蝉鸣都诡异地停歇了一瞬。
那只伸向星一脸颊的三角眼的手,猛地僵在半空。他脸上的□□瞬间凝固、碎裂,被一种难以置信的剧痛和惊恐取代。他感觉自己的手腕不是被抓住,而是被一道冰冷的铁箍骤然锁死,骨头在可怕的挤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三角眼下意识地低头,撞进一双眼睛里。哪里还有半分惊惶水汽?那眸子清亮得如同寒潭深水,映着林间破碎的光斑,冰冷刺骨,带着一丝……近乎残忍的兴味。
“你们……”星一开口了。那声音依旧是清越的,却像浸透了幽谷寒泉,每一个字都淬着冰凌,再无丝毫南疆口音的柔软,更无半分方才的惊怯,“不是要请我喝茶么?”
他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似笑非笑。
“茶水钱,”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在死寂的林间,“该付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凝固的空气被狠狠撕裂。
星一捏着三角眼手腕的五指猛地一错、一拧,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狠厉得像是要将那腕骨生生拧断,骨头错位的脆响清晰得令人牙酸。
“嗷——!”三角眼凄厉的惨嚎刚冲出喉咙,身体已不受控制地被一股沛然巨力猛地抡起。
天旋地转,视野里全是疯狂倒掠的灰绿色枝叶和天空的碎片,然后便是后背与坚硬地面沉闷、结实的撞击。五脏六腑仿佛被震得移了位,所有的气力连同惨叫都被狠狠砸回了肺里,只剩下痛苦的嗬嗬抽气声。
络腮胡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巨大的惊愕只持续了不到半息,随即被暴戾的凶性取代。他怒吼一声,反手便向腰间的短刀摸去:“找死!”刀锋出鞘,带起一道混着汗臭的寒光。
然而那刀光只闪出一半。
星一的身影如同融入林间倏忽游移的光影,快得匪夷所思。在络腮胡拔刀动作完成的瞬间,他已如鬼魅般切入对方中门空当。没有多余的花巧,抬脚就是一记狠辣精准的侧踹,鞋底重重印在络腮胡持刀的手腕上。
“咔嚓!”
又是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脆响。短刀脱手飞出,打着旋儿深深扎进几步外的腐叶堆里。络腮胡的惨叫甚至比三角眼还要高亢,他抱着扭曲变形的手腕踉跄后退,剧痛和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星一甚至没给他后退的机会。身形如影随形般贴了上去,快得只留下一道靛青色的残影。一记迅疾如电的低位扫腿,挟着沉闷的风声,精准无比地扫在络腮胡的支撑腿脚踝处。
“砰!”
络腮胡庞大的身躯如同被伐倒的朽木,带着沉闷的巨响重重砸倒在地,溅起一片枯枝败叶。尘土弥漫,他甚至来不及发出完整的痛呼,眼前便是一黑,一只沾着林间湿泥的鞋底已稳稳踏在了他的胸口。
那看似并不沉重的压力,却像山岳般压得他肋骨咯咯作响,肺里的空气被无情地挤压出去,窒息的痛苦瞬间攫住了他,只能徒劳地张大嘴,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
整个林间空地只剩下两个恶徒痛苦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阳光艰难地穿透浓密的枝叶,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照亮他们肿胀扭曲、涕泪横流的面孔。星一垂着眼帘,面无表情地扫过脚下这两摊烂泥。
他俯下身,动作有条不紊,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效率。白皙的手指在络腮胡和三角眼那散发着汗臭和血腥味的衣襟、腰带间摸索片刻,便掏出了两个瘪瘪的钱袋。
掂了掂,发出几声沉闷的铜板撞击声。他又探手,从络腮胡紧贴胸口的内袋里,抽出一张对折的、边缘磨损的硬纸——路引。
将钱袋和路引塞进自己的荷包里,星一这才缓缓移开踏在络腮胡胸口的脚。他走到几步外,弯腰捡起那柄被踹飞的短刀。刀身沾着泥土和草屑。他随意地用络腮胡的衣角擦去污迹,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他没有再看地上那两团呻吟的肉块一眼,转身,踩着厚厚的落叶,向茶棚走去。
“主人,你……”小千也很意外星一下手如此狠辣,这让她有种回到刚开始和星一绑定时的感觉。
“特效药的时间还没过,不能浪费。”星一解释道。
“他俩活该!若主人你真的手无缚鸡之力,那他们岂不是要得逞!”小千愤愤道。
“就当是为民除害咯。”星一并未没下死手,留了这两人的狗命。
事实上星一一开始也只想顺走他们的钱财,只是那句“哥哥”实在让人作呕,他根本控制不住内心的暴戾。
上一个他喊“哥哥”的人,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这个看似柔弱的异族少女,居然能放倒那两名强壮的大汉。棚内其他人见此,不敢多说话,仍是如一开始那般战战兢兢地喝茶。
林外的阳光豁然开朗,有些刺眼。星一微微眯起眼睛,抬手挡了一下。阳光落在他摊开的手掌上,那枚在茶棚留下的、样式古朴的银质耳饰静静地躺在他掌心,被日光镀上一层流动的暖金,边缘细密的南疆纹路清晰可见。
指尖一合,耳饰被重新收好。他目光投向蜿蜒向前的山路尽头,远处似乎有镇集的轮廓在蒸腾的热气中若隐若现。
路引有了,盘缠也有了。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那气息在炽热的阳光下瞬间消散。南疆的湿重闷热早已被山林间的风涤荡干净,此刻连这大鄞边境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格外清冽。
……
傍晚时分,星一抵达了边境小镇三岔口。小镇不大,却因地处交通要道而颇为热闹,客栈、酒肆林立。他寻了一间看起来还算干净但不起眼的小客栈投宿,要了间二楼的客房。
梳洗一番,换了身更普通的大鄞女子常穿的素色布裙,星一下楼用饭。大堂里人声鼎沸,几桌江湖客打扮的人正高谈阔论,大口喝酒,气氛热烈。
星一选了角落一张不起眼的小桌,点了碗素面和一碟小菜,安静地吃着,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周围的对话。
“……嘿,听说了吗?骨河这回可是下了血本了!”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灌了口酒,嗓门洪亮。
“哦?又有什么大买卖?”同桌的人问道。
“不是买卖,是清理门户!”虬髯大汉压低了些声音,却难掩兴奋,“神杀翦羽,知道吧?骨河的顶级杀手,叛逃了!”
“嘶——翦羽?那个据说杀人从不用第二招的神杀?他叛逃了?”众人皆惊。
“千真万确!”虬髯大汉拍着桌子,“骨河内部发出了绝杀令,赏金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又翻了一下。
“二十万两?!黄金?!”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没错!黄金二十万两!死活不论!这赏金,够咱们兄弟逍遥几辈子了!”虬髯大汉眼中闪着贪婪的光。
“得了吧老胡,”旁边一个看起来稳重些的中年人嗤笑一声,“神杀的名头是白叫的?就凭咱们几个,去给他送人头还差不多!没听说吗?骨河为了追杀他,折进去好几批精锐了!连血鹫和影蝠都栽了!那翦羽现在就是头受伤的猛虎,更危险!”
“是啊。”另一人接口道,语气带着敬畏和一丝恐惧,“赏金榜上挂着的狠人,除了这位神杀,也就那神出鬼没的千面狐能和这价码比一比了。不过千面狐行踪诡秘,擅长易容,找他还不如去撞大运。这翦羽……嘿,这钱烫手啊!”
众人议论纷纷,话题围绕着赏金榜上的其他名字——某某江洋大盗值五万两,某某邪派长老值八万两,但焦点始终在神杀翦羽那令人咋舌的二十万两黄金,以及其代表的极度凶险上。
星一慢条斯理地吃着面,仿佛对周遭的喧闹充耳不闻,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思索,“小千,查一下离我们最近的任务目标,是不是有翦羽?”
“是的,主人。目标神杀翦羽,骨河叛逃杀手,是目前扫描范围内最近的攻略目标。”小千回应道,“他的实时生命体征显示有较大波动,似乎正经历激烈战斗或重伤状态,位置就在离此地西北方向约三十里的苍莽山脉边缘。”
星一放下筷子,端起茶杯,借喝茶的动作掩去嘴角一丝志在必得的弧度。骨河叛徒,顶级杀手,重伤状态……还有比这更完美的猎物吗?“这出‘异族少女邂逅冷血杀手’的戏码,主角非翦羽莫属了。”
付了饭钱,星一回到客房。他迅速脱下刚换上的素布裙,重新穿上那件靛青色的南疆服饰。月光透过窗棂洒落,映着他莹白如玉的肌肤。他对着模糊的铜镜整理了一下微湿的鬓发,确保自己此刻的异族少女形象足够脆弱、足够摄人心魄。
夜色渐深,星一的身影如轻烟般掠出客栈,朝着西北方向苍莽山脉的边缘,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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