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

　　和钟忆聊上天之后，叶榆昔只觉神清气爽，整个人都活泼开朗了不少。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她什么，聊个天一板一眼的，不加任何表情，不带任何语气词，之前就这死样子。
　　嘁，不解风情，假正经。
　　正回味着，不知哪里冒出一个男人，他坐在了叶榆昔身边，普通长相，普通身高，叶榆昔条件反射地身体后仰，本能地抗拒。
　　“不好意思美女，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他谈不上无礼，却也没多绅士。
　　叶榆昔对这种搭讪行为很是反感，她盯着自己的手机，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不了。”
　　谁知那男人不死心，身体前倾一分，又说：“加个联系方式没什么的，就当交个朋友嘛，以后可以约出来一起玩。”
　　叶榆昔啧了一声，闭了闭眼失去了耐心，转头直视着那个男人：“不好意思，我不喜欢男人，我喜欢女人。而且，我有对象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底气，自信满满地说出了这句话。
　　那男人大概始料未及，只见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表情丰富多彩，讪讪道：“呃、不，不好意思打扰了。”然后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叶榆昔鄙夷地笑了笑，看着手机页面还停留在和钟忆的对话框。
　　这是她的“对象”。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叶榆昔看见钟忆又在直播，她用小号点进去看。
　　钟忆的装扮，很显然是刚接完委托，再看背景，她去了兔兔那里玩。
　　前脚刚刚接完一个恋爱委托，后面就可以立刻换好另一副状态，跟别人宝宝长宝宝短。这个薄情寡义，死没良心的女人，真是跟从前一样，一点儿都没变。
　　叶榆昔依稀记得那天委托刚结束，她还在地铁上害羞地回想，结果钟忆立马就直播去了。
　　她是真记恨她。
　　不过，这样起码看得出，她对别人也没什么可回味的。
　　她心理平衡了。
　　忽然，越越给叶榆昔发来信息，说她待会儿去兔兔那里玩。
　　叶榆昔望向正在直播的钟忆。
　　什么嘛，那越越岂不是可以见到钟忆。
　　好嫉妒。
　　她也好想去，可她知道她不能，也不敢。钟忆见到她，只会觉得隔应吧。
　　晚上，越越发来一条语音，背景嘈杂，听不清说的什么。
　　叶榆昔：【你在哪儿啊？怎么这么吵?】
　　越越：【在KTV。】
　　越越：【和吟吟。】
　　和，吟吟……
　　叶榆昔当然知道，这个“吟吟”是谁。
　　刹那间，巨大的醋意和嫉妒像是一股股爆浆熔岩，从巍峨的火山上滚滚而下，在叶榆昔胸腔里炸开来。
　　她好羡慕越越，好嫉妒越越，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就得到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可是，她还得装：【沉吟老师好看吗？我还没见过她真人哎。】
　　越越：【超好看！】
　　叶榆昔：【有多好看?】
　　越越：【很伟大的脸！】
　　随后，越越又发来一段对着ktv屏幕的视频，只听见背景音是一个人在嚎着嗓子唱歌。
　　越越：【吟吟披着皮在唱凤凰传奇的歌，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叶榆昔对着手机屏幕干笑了两声，打字道：【唱得真好呢，特别特别会唱的一个小女孩。】
　　越越：【可以不用硬夸的其实。】
　　越越又录制了一条视频，整个包间里挺多人。
　　叶榆昔：【你真幸福，不像我，寂寞的一个人。】
　　越越：【我还和吟吟合唱了《多远都要在一起》（害羞emoji）】
　　叶榆昔：【好好好，真嫉妒你呀。你是一个特别特别幸福的小女孩，而我是个特别特别可怜的小女孩。】
　　叶榆昔放下手机，不再打扰她们，她也不想知道更多细节。
　　她现在的处境，除了她自己，怪不了任何人。

　　这两天兔兔的群又热闹起来，叶榆昔还是如常地发言，钟忆也是，只不过，她们两人如同两条平行线，从不交叉，互不干扰。
　　有次，叶榆昔提及她看到的一个帖子：【我今天刷到一个帖子，吐槽一个老师漫展上流水线对待。】
　　一条条齐刷刷望下去，下面大家的发言都很正常，发言的人也正常。
　　突然，猝不及防地弹出来一条：【沉吟：沉流水线吟】
　　叶榆昔脑子懵了。
　　她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是钟忆发的没错，上面也没有其他人提到“流水线”这三个字。
　　那就是在接她的话咯?
　　不是，她什么意思？不是已经认出她了嘛，不是已经把她们的视频都删了嘛，干嘛还发这种莫名其妙的话，神经病。
　　脑子越想越飘，越飘越远，蓦地，叶榆昔一拍脑袋，旋即将思绪拉回来，理智回笼。
　　叶榆昔告诉自己：你清醒一点，她根本没有任何意思，她或许都没看清是谁发的，或许根本就没注意到你，“流水线”这三个字是你的专利吗？别人为什么不能用?你要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所以，她再一次对钟忆的话视而不见，只回应着别人的话。

　　八月，兔兔举办了一个团建活动，叶榆昔不在襄城所以没法去，谁能想到，天杀的钟忆居然要去。
　　叶榆昔又觉得生气，她心想钟忆是不是天天闲得没事干，净往这些人堆里跑，就知道跟别人吃喝玩乐。
　　也不挑个她在的时候。
　　团建这天，她看见钟忆发了条视频，是女装。
　　看到的那一瞬间，叶榆昔有些恍惚，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她眨了眨眼睛再睁大，屏气凝神，仿佛见着了什么惊奇的东西。
　　叶榆昔还是第一次，看见钟忆穿这么女装的女装。她戴了一顶粉色的长卷假发，穿了一件红色的连衣裙，唇色也比往常要明艳很多。明媚、艳丽，却也温柔小意，是叶榆昔完全没有见过的样子。
　　记忆闪现，孟源那句话又回响在耳畔：“如果她跟你一样长头发穿小裙子涂口红，你还会有感觉吗？”
　　如果当初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确定，那么今时今日，经过这么多日子的沉淀积累，她的答案是确定。
　　她惊觉自己一直以来对于钟忆的性别认知好像都很模糊，但她现在终于想明白了。
　　她不把她当女人看，也不把她当男人看，只把她当心上人看。
　　或许重来一次，哪怕钟忆是个男人，她还是会喜欢上她。
　　喜欢一个人你就会发现，所有世俗的限制条件都是狗屁。
　　只可惜，她根本没有机会亲眼看到钟忆这副模样。
　　她会玩得很开心吧。
　　后来，叶榆昔看见群里有人说：【好开心，和沉吟老师一起唱了歌。】
　　晚上，钟忆更新了一条视频，是一张背影图，不过是两个人，她挽着另一个男装模样的女生，两人宛若情侣。
　　仅仅是一张摆拍的图，仅仅是手挽着手，并没有很亲密，叶榆昔知道没有什么，但她还是忍不住多想，忍不住产生妒意。
　　她总是希望，站在钟忆身旁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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