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规则

　　“顾霄！你到得真早。”
　　顾霄闻言扭过头来。
　　是身穿白色羽绒服的李复愁在跟他打招呼，旁边站着稍矮一些的则是穿了一件淡黄羽绒服的褚绪。
　　其实顾霄平时很少留意别人穿什么衣服，但这件白色羽绒服的衣袖上有一个颜色鲜艳的刺绣图案，实在是让人很难不记住。上个星期，褚绪也是穿着这件衣服的。
　　唉，真羡慕李复愁。
　　三个人站在门口等了没几分钟，范樊和刘玲也来了。阿细和王阳则是踩着最后一分钟赶到的。人都凑齐后，他们便熙熙攘攘地往图书馆的自习室走去。
　　这回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大家坐得随意，顾霄如愿以偿地坐在了紧挨着褚绪的位置上。
　　上图书馆自习，他们有的人喜欢带很多教材，有的人则是喜欢直接在图书馆现找现用。而李复愁也是看中了自己喜欢现找现用的这个习惯，即使等下他离开座位去藏书区，也不会显得突兀。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往的行为模式，今天李鹤励不在，就他自己一个人行动，他得小心些，不能让阿绪发现端倪。
　　本来特意选在阿绪兼职的日子。按理说，上星期开学了，阿绪要继续周六日在鸭脖店兼职的事。而今天就是星期六，要去鸭脖店兼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店里提前跟阿绪说了带薪休息两天，阿绪还主动跟他说了放假的事。带不带上他……真难选啊。
　　其实最好的做法是这次省图自习不带上褚绪。但无论是时间还是人际关系，他都绕不开褚绪。他们实在有太多共同的朋友了，就怕哪个朋友多嘴跟褚绪提一下这事，按褚绪性格可能会以为自己被排挤了。
　　而他这次如果约的不是平时经常约去图书馆的人就不用担心褚绪会知道，可事出反常的话，就跟自己单独来区别不大了。本来约这么多人就是为了掩护自己。到时候恐怕即使瞒过了老爸也瞒不过那个叫周向青的人，那找《俚幻纪实》的事，早晚会被老爸知道。两边都要瞒着真累人啊……李复愁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刷了一会儿题，李复愁看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弯腰凑到褚绪耳边说：“我去借点练习册来看。”褚绪像以往那样头也不抬，笔也没停，只轻轻点了个头。
　　一切正常，他轻轻抚过那头绻发，算是道别，随后步履尽量维持在不紧不慢的速度，往藏书区走去。
　　他找了个监控死角位，把身上的外套脱下，随手放在墙角的一张沙发上。里面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厚卫衣，他戴上提前装在卫衣兜里的毛线帽、口罩和一副平光的黑框眼镜，粗看之下已经认不出是刚刚那个穿白羽绒服的明媚的少年了。
　　他绕了个路，来到那排查询机前，输入了“俚幻纪实”四个字。屏幕显示藏书数为0。
　　奇怪了，文献类书籍是不能外借的啊，怎么会是0呢？
　　他只得去人工查询的窗口问了。幸好这会儿是早上，人不算多，不用排队。
　　“你好，我想查询一本叫《俚幻纪实》的书。”
　　“好的，请稍等。”
　　“您好，本馆没有《俚幻纪实》。”
　　“是一直都没有还是最近没有？”
　　“不好意思，我们只能帮您查询书籍是否在图书馆里。”
　　“好吧……谢谢。”
　　“祝您阅读愉快，再见。”
　　白跑一趟，李复愁沮丧地回到藏书区，随便找了本《五年高考》，收起那些伪装用的小道具，穿回刚刚的白色羽绒服，往自习室走去。
　　另一边李晋跟李鹤励在昨天晚上已经抵达了F国，今天是Kivi的生日。
　　昨天到机场看到接机的人只有Kivi的爷爷奶奶，李鹤励还暗自失望了一会儿。也是，Kivi极少出现在公共场合。
　　但当车门打开时，他还没上车就被车里的人撞了个满怀。Kivi扎了两条金色的麻花辫，用她光洁的额头蹭李鹤励的小腹。
　　李鹤励压住翘起的嘴角，说了句“注意安全”，把她扶正，为她系上安全带。后面便是与长辈们日常寒嘘与各种礼节，就不一一赘述了。
　　昨晚Kivi忙工作，接完机回来后一直没离开电脑桌，灵活的双脚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她嘴里叨念着“来不及了，完蛋了”，脚却一刻不停地游走在按键之上。李鹤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她抓狂，本来他是打算陪她到工作结束的，哪知道在凌晨1点多时，就被李晋拖了出去。
　　李晋把李鹤励带回房间，便是一顿说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李鹤励自知理亏，只得点着头说知道了。
　　现在是早上9点，Kivi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不知道她昨晚是几点睡的，但此时却是神采奕奕地准时出现在客厅里。
　　Kivi的爸爸妈妈正在厨房里忙着准备中午的大餐，而爷爷和李晋则在扫小院。Kivi朝正在吃早餐的奶奶问：“奶奶~小鹤哥哥呢？”
　　“喏，昨天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太累了，现在还在睡呢。”
　　Kivi看了一眼那扇虚掩的房门，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快步走进自己房间拿了个东西。随后又踮着脚轻快地来到房间前，像一条泥鳅，从门缝溜了进去。
　　小鹤哥哥长得真好看呀！Kivi站在床边，痴痴地盯着李鹤励的脸。
　　如果她不是用嘴巴叼着相机，恐怕早就“斯哈斯哈”个不停了。差点沉迷美色误了正事！Kivi清醒过来，赶紧拿相机给李鹤励拍照，一□□作下来，全身照也有，虽然是盖着被子的全身照，脸部特写也有。她甚至还用脚抓着相机，给自己和正在睡觉的李鹤励来了几张合照。
　　然后靠着床裙，坐在了地上，跷了个高难度的二郎腿，美滋滋地一张一张欣赏起来。
　　“好看吗？”一阵低语在Kivi耳边响起，紧接着夹在脚上的相机被抽走了。
　　李鹤励随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戴上眼镜，研究起相机来。跟普通相机功能一样，只是按键另外做了个延伸架出来，可以用延伸架操控，让失去双臂的Kivi也能轻松操作。他尝试着按了个按钮，见到屏幕显示出新照片，就知道是操作对了。
　　Kivi暗想，惨了，照片怕是保不住了。她欲哭无泪，这可是难得的照片，都盼了一年多了。
　　“小鹤哥哥，我下次不……”
　　话说到一半，她愣住了。李鹤励用手掰过Kivi的头，黑发碰着金发，两张脸挨得极近，俩人目光对撞又迅速移开，随即都屏住了呼吸。李鹤励雪白的脸上染了红晕，他强作镇定，举起相机，连拍了好几张才把相机挂回到Kivi的脖子上。
　　Kivi没了以往调戏李鹤励的气定神闲，结结巴巴地道了谢就落荒而逃。
　　李鹤励回想起刚刚自己像是霸总文里的油腻霸总行为，一头闷进被子里，恨不得立马原地去世。
　　再说回省图这边，一行人自习完，随便找了个快餐店，就把午餐解决了，之后就是各有各的活动，回家的回家，逛街的逛街。走得剩下李复愁、褚绪和顾霄这三个人的时候，褚绪提议道：“你们等下要不要来我家复习，晚上吃个饭再回去？”
　　顾霄猛然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看向褚绪，局促地舔了舔因干燥而皲裂的嘴唇，低声说了句：“好。”
　　李复愁当然也是乐意至极，对于褚绪积极交朋友的事，他一向是非常支持的。他希望孤苦伶仃的褚绪可以多几个知心兄弟。
　　褚绪成功邀请到了这两个朋友，脸高兴得红扑扑的。他一直想要和顾霄拉近一下关系，可两个木头人在一起，想想也是挺尴尬的，加一个复愁进去就不一样了。
　　三个少年在省图门前等了一会儿，一辆黑色的车来了。
　　“哟，复愁，回家不。”副驾座的窗玻璃摇了下来，原来老爸也在车上。
　　“我们等下去阿绪家学习，吃了晚饭再走。”李复愁边开车门边说道，“顾霄，真是不好意思，咱们三个得挤挤了。”
　　顾霄见李复愁开了车门又不进去，一直等着自己，只得弓着高大胖壮的身躯钻进车厢。紧随其后的是被李复愁推上车的褚绪，最后上车的则是给他们开车门的李复愁。
　　褚绪被两个壮硕的男生挤得像条小米年糕，还没坐稳，就有一条手臂越过他脖子，原来是复愁在给他拉安全带。咔哒一声，这条小米年糕被紧紧锁在中间后排座上。李复愁看褚绪半个人淹没在自己和顾霄的外套下，笑得殷勤：“呵呵呵呵，后排座中间位最安全。”
　　褚绪真是被李复愁的谨小慎微磨得没了脾气，瞟了李复愁一眼就不搭理他了。
　　车静静地行驶在闹市中，车里人也安静极了，李复愁坐在后座，借着宽厚的羽绒服，他手里暗暗捏着褚绪的手指，眼睛盯着自己老爸被座椅挡了的后脑勺发呆。今天的事都是为了调查自家老爸才做的。而这一来一回的路上，搭的却也是老爸的车，心情复杂……
　　褚绪手指被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余光看到李复愁盯着前座的李愁。他思考着这两父子的关系，微微绷着脸，随即又怕被发现般，赶紧舒展开那双皱起的眉。
　　顾霄上车后就一直留意旁边的褚绪，自然也发现了褚绪的异样。太多次的侧头观望，让褚绪觉察到他了。
　　褚绪扭头朝他笑。顾霄慌张移开目光，往车窗那个方向看风景去了。
　　下了车，顾霄跟着李复愁和褚绪艰难爬上了7楼。李复愁边喘气边对他说：“是不是很累，习惯就好，反正我到现在也还没习惯过来。”顾霄半个人挨在楼梯护栏边，觉得自己没了半条命。
　　等褚绪打开门，小小的整洁的客厅展露在顾霄面前。褚绪这才发现，他带回家的两个同学，一个比一个高。他从自己卧室拿了平时自己做作业用的椅子，又拿旧木板铺出了一张临时大书桌，才把这两个同学安顿下来。
　　除了去过王阳家，顾霄还是第一次去同学家里作客。但他还是有些常识的，知道褚绪家这样的环境，应该是属于家境贫寒的那类型。所以他小心翼翼的，不敢到处张望，怕伤了褚绪自尊心。
　　趁着褚绪回房间拿书本，李复愁拍了拍顾霄的肩：“阿绪叫得你来就是把你当朋友，就当是在教室里得了。”顾霄点头，没说话。李复愁也不擅长应对他，说完这么一句之后，又无话可说了。
　　很快褚绪就拿着练习册回到客厅来，明明有三个人，却安静得像是一个人也没。太安静了，褚绪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但也怪不得顾霄，人家本来就是不爱说话的性格。
　　还好一旦开始学习，这些奇怪的气氛就悄然消散，三个人都不交流，反而更有效率了。
　　中途顾霄憋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还是忍不住向褚绪说了要上厕所的事。
　　顾霄蹲在狭小的卫生间里，把羞红的脸埋在胳膊里。身下还在不受控制地疯狂输出，第一次到喜欢的人家里，居然是在厕所里窜稀，而且还带着强劲的声响。
　　客厅和卫生间只有一门之隔，外面两个人听到里面的声音，对视一眼，他们都替顾霄感到尴尬。卫生间的抽风机开关是在客厅的，这时候还没开。
　　“你去问一下情况，他可能不舒服。”李复愁拿手肘推褚绪。
　　褚绪硬着头皮帮他打开了排气扇，不敢跟厕所里的人搭话。对方正在一边放屁一边拉稀，一定很难为情了，如果还要隔着门说话……他和顾霄还没熟到这种程度。
　　顾霄从厕所里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重新坐回椅子上，褚绪一脸关心地给他倒了杯温水还拿了两盒药问他：“你要不要吃点药？看看哪个适合你。”
　　“谢谢，我吃这个。”顾霄拿了其中一盒药，取出两粒吞下，“刚刚对不起。”
　　李复愁噗嗤笑了：“你们两个可真像，都爱为这种事道歉。”
　　“你懂什么。”褚绪白了他一眼，“我们是社恐，你是社牛，比不了比不了，好了，我要做饭了，你们两个自己找些事做，半个小时后吃饭。顾霄你有什么不吃的东西的吗？”
　　俩人这么一打岔，顾霄也没之前尴尬了，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能吃。
　　李复愁轻车熟路打开冰箱拿了青菜出来摘，还很贴心地拿到顾霄那儿，让他也能参与一下。
　　褚绪在厨房忙活，半个小时后，端出一碗青菜瘦肉粥和两碗饭。另外有一碟南瓜炒肉片、一碟五花肉炒四季豆以及一碟青菜。
　　褚绪把青菜瘦肉粥挪到顾霄面前：“临时煮的粥，我怕它不够绵，所以拿蒜臼子捣碎了米再煮的，可能会有些米比较粗，将就着吃吧，总比饭要容易消化些。”
　　顾霄没想到他会这么细心，特意给自己煮了粥，他低声道了句谢，喝起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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