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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
接下来的几天里,云启主持大局,为玄狐先王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之后,全国上下呈现出了一片诡异的风平浪静。
琛王未有任何风吹草动,对云启这位新王臣服的态度让人难以置信却又找不出任何不妥的破绽。
而和亲队伍所下榻的驿站里,云舒虽未出过房门半步,却也听闻了玄狐王驾崩的消息,还未来及感慨苍天有眼,便被告知和自己和亲的人被临时改成了新任玄狐王。
“也好……顺手杀了新王,以绝后患!”虽不知此安排何意,但云舒内心亦坦然面对着。
然而,琛王府内,却早已鸡犬不宁。
那玄耀小王爷可没有云舒那般坦然。当他得知马上要嫁给自己的云舒竟然半路被来历不明的新王夺了去,心中不平无以诉说,只能独自借酒浇愁。
不多时,醉卧之处,酒瓶散落遍地,已是一片狼藉。
“哥哥!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就大安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破公主,她也配哥哥你如此伤怀?!”玄冰郡主破门而入,见此状,着实替兄长觉得不值。
“闭嘴!你不许如此说她!谁都不许如此说她!”玄耀愤然,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又面带嗤笑缓缓道,“她是这个世上最好最好的女子!你不可辱骂她,听到没?”
“哼!真是没得救了!懒得管你!”玄冰郡主无奈地瞥了一眼如此不堪的兄长,自觉无能为力,遂转身欲走。
“对!我是无药可救了!我承认!”玄耀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随后便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又看似不经意地自言自语道,“而某人又能比我好到哪里?为了大安一毛头小子,成天不分昼夜地练习射箭,你看看你的手,还像个女子该有的手吗?都快把自己给逼疯了……”
“你胡说!我那是为了战胜他!和你不一样!”见心思被哥哥拆穿,玄冰止步,气恼地狡辩道。
“战胜他……哼……之后呢?不还是为了招他为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天在客栈都说了什么……”
“你!你竟然偷听!”玄冰恼怒,上前狠狠给了兄长一拳道,“喝吧喝吧!喝死你!”
看着妹妹拂袖而去的背影,玄耀长叹一声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又何必自欺欺人……”
烈酒一杯接着一杯,醉了又醒,醒了又醉。到日影偏斜,又月影恍惚,又日上三竿,醉生梦死间,忘却了所有,却唯独还无比清醒地记着那心中无尽的苦闷。
恍惚间,只听“哐当”一声,房门被一脚踢开。
正躺在地上的玄耀奋力抬起一只似有千钧重的眼皮,随门外刺目的强光侵袭而来的是父亲威严的身影。
“胡闹!为了一个敌国女人竟喝成这副模样,成何体统!”琛王怒发冲冠,厉声道。
“父亲!凭什么?凭什么说换就换?!之前您亲口答应过我的!为何给了我希望又让我绝望?我不管,我就要娶云舒!”玄耀手拿酒瓶,失魂落魄般说着醉话。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玄耀脸上。
“糊涂!凭什么?凭他是大王!凭他有权力亦有玄力,你又有什么?还胆敢在此撒酒疯!”
琛王哆嗦着嘴唇,愤怒至极,为儿子的愚钝,更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父亲说得极是,我是一无是处,我是无能,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我给父亲丢脸了,父亲还来管我做甚……”玄耀面如死灰地倚靠床榻而坐,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你以为我想管你吗?”琛王指着眼前让他失望至极的儿子怒斥道,“今日新王与云裳公主大婚,赶紧起来收拾一下前去观礼!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儿,别惹出什么乱子来,否则咱们整个王府的人都得为你陪葬!”
说罢,琛王愤然离去,留玄耀一人呆坐,双眼无神,似被泼了冷水,虽猛然清醒,却一时又不知所措。
……
装饰着红绸的马车行于进宫的闹市街头,却听不到任何欢呼,安静得只有马蹄声和车轮声声声回荡。
云舒一身华丽嫁衣,宽大的袖口里却早已隐藏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外面死一般的沉寂搅得她心神不安。
即便这场婚礼不被玄狐人所祝福,怎么连个看热闹的人都没有?这不像是要去大婚,而像是已走在了黄泉路上。
的确,此路本就是九死一生,而云舒也从未贪恋过这“一生”——她的人生行到此处,那一成的苟且偷生又有何值得她去贪恋?
马车不觉到了宫门,云舒被一位在此守候多时的侍女接下马车。
云舒头盖盖头,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在那似没有尽头的红毯之上。
许久,才隐约听得阵阵奏乐声从远处传来,随着乐声愈来愈近,她来到了一座大殿之前。踏入殿门,云舒隐隐觉得周身都站满了人,只是依旧一片沉寂。
“吉时到!”此声悠长且突兀,顿时划破了这殿内可怕的死寂。
大殿两侧是满朝群臣及其家眷,他们大多一脸肃穆,似尊尊雕塑般一动不动。玄耀立于人群之中,目光投于云舒之上,面色如灰。
云舒像被侍女摆布的木偶般与那神秘的大王行罢繁琐的大礼,便被带去了大王寝宫玄天殿。
侍女随即退下,待殿门紧闭,云舒偷偷掀起盖头的一角,扫视了寝宫一周。
此殿空空荡荡,为数不多的几件陈设也皆为暗黑,临时装饰的大红纱绸点缀其中,显得格外突兀,倒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云舒亦听闻新王玄力无边,凭自己那藏于袖中的匕首怕难以对付。想到此处,她放下盖头,端坐床榻之上,一只手再次摸了摸那袖中匕首。
泱泱玄狐异国,森森玄天大殿,她孤身一人,无一亲人可以依靠,无一友人可以信任,她所有的希望和信念都只集于这小小的匕首一身。此时此刻,也只有这把小小的匕首可以让她能有片刻的安心。
云舒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未知成败亦未知生死的下一刻的到来。等到有侍女进来点燃了红烛,等到那红烛又燃烧过半,等到她腰酸背痛,饥渴难耐。
门终于又被打开,只听得低沉一声:“都退下吧!”
然后是门外侍卫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此人走进,又轻轻关好殿门,慢慢向云舒靠近,脚步极轻,却已使得云舒的心跳慢慢加速,一只手不自觉握紧了袖中匕首。
黑色的衣摆渐渐映入视线,又倏然停住,盖头被缓缓掀起,露出了云舒那因日渐消瘦而尽显憔悴的脸。
她紧张地盯着他,一身黑衣包裹的高大身躯之上,是一颗戴着银色怪异面具的头颅。那面具遮掩着大部分的脸,除了眼睛,唯有鼻孔至下巴处暴露在外,甚是阴森可怖。
云启亦盯着眼前的姐姐,眼里尽是心疼,此时此刻,他多想即刻摘下面具与姐姐相认,把她紧紧揽入怀中。然而面对姐姐此时这般惧怕且厌恶他的眼神,他怕了,退缩了。
即便相认又能如何呢?他们之间早已隔了家仇国恨,往昔种种,皆已远去,他再不可能是她的弟弟,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既然知晓真相会让她更痛苦,那么就让我一人来承受这无解的痛吧!在这龙潭虎穴,由我来护她一世周全。”云启想着,终于还是只淡淡道出一句话来:“饿了吧?”
这声音传入云舒的耳朵,低沉且嘶哑,如吃人的恶魔说着温柔的话,叫她心惊肉跳。
云舒愕然,未料到玄狐王竟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只看着他从几案上倒了杯茶水端来递到她面前道:“喝茶。”
云舒颤抖着接过茶杯,狐疑地看着这茶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却并未打算喝下——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腌臜东西。
云启见状,回到几案旁坐好,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道:“放心,没毒。既选择了和亲,就断没有毒害和亲公主的道理。”
“好像也不无道理,他堂堂玄狐王,一身玄力,想害我又岂有必要用这般小把戏。”云舒想着,一口气喝完了茶水。
“过来。”云启远远对着云舒道。
云舒不解地望着那张瘆人的面具,不好违抗命令,欲起身过去,然而却因端坐太久,双腿酸软麻木,刚起身便要跌倒。
霎那间,云启匆忙一个手势,一股强大的玄力将云舒裹挟而来,使其稳稳坐于云启身旁的木椅之上。
云舒着实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虽有了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玄狐王使出这般强大的玄力,还是有些大惊失色。
惊慌之下,藏于袖口的匕首桄榔一声掉地。云舒还未来及反应,面前的玄狐王竟先一步一把将匕首捡起,拿于手中似万般好奇地仔细端详起来。
这情景让向来胆量过人的云舒也直看得张皇失措,做好了以卵击石即刻赴死的准备。
“不管了,先下手为强,跟他拼了!”云舒想着,欲起身动手。
“王妃真是有心了,千里迢迢来我玄狐国和亲,还不忘从大安带来礼物。这礼物精致小巧,甚合孤心!孤就收下了!”
“礼物?”云舒心中诧异,“这玄狐王当真是这样想的?”
“礼尚往来,那孤也送王妃一份礼物。”云启说着,从胸前摸出了那枚玄月递于云舒面前。
云舒见状,一把夺过玄月激动道:“此物……从何而来?”
“捡的。”云启故作云淡风轻道。
“哪里捡的?”云舒此时也顾不得恐惧,紧张地追问。
“密探说是在边境捡的,被一受了重伤的可疑之人丢于雪原上的。密探见人可疑,所弃之物又甚是古怪,便呈于孤看看,若此物可疑,便派人前去抓捕它的主人,反正他有伤在身,一时也走不了多远。
“孤见此物也没什么蹊跷,倒是有几分特别,便赠予王妃作贴身之物。切记,一定要贴身佩戴,不可有片刻疏漏。否则……”
云启顺口胡诌着,为了让姐姐收着,语气里加了一丝威胁之意。
“那人……那可疑之人,去哪里了?”云舒担心着弟弟。
“去哪里?孤怎会知晓。自然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是啊,此时他是该在家里了,伤也该好一些了吧,会不会记恨我……也好,至少不会再对我有所挂念了……”云舒心里想着,手里紧攥着那枚玄月,眉头舒展了片刻又立即紧锁。
“怎么,王妃是要孤亲自为你戴上吗?”云启见姐姐又陷入担忧,忙急转话题,把姐姐已游走于将军府的思绪拉了回来。
“不,不用!”云舒慌忙把玄月戴上,突然想起这玄狐王叫自己过来还不知为何,便斗胆问道,“大王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云启将几案上的糕点移到云舒面前道:“吃。”
“吃?”云舒吃惊,心想就为了让她吃,竟动用玄力将她掳来,这玄狐王是脑子有问题不成。
云舒的心声竟全被云启听了去,就连云启自己也当场吃了一惊,心想:“难道是因为玄月?没想到玄月在玄力的作用下竟还能听到对方的心声!”
“没错,吃!不是早就饿了吗?”云启边想着,边下意识接着话。
“这语气……怎么如此熟悉?好像……云启……”云舒内心一惊,不禁有些恍惚,“莫非是因思念过度,产生了幻觉?”
这心声亦被云启听了去,忙清了清嗓子,装出一副王的模样来,沉沉道:“孤是说孤早就饿了,一个人吃太无趣,你来陪孤,毕竟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洞房花烛夜!”云舒光顾着紧张,竟险些给忘了,心里嘀咕着,“没了匕首自保,难不成还真的要与这玄狐狗君洞房?不行,得想个拖延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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