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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春休】25.在所不惜
丛衾澄带着的那批人马，早在丛焱的掩护下被迫撤退了。
她强忍眼泪，振作起来，不知该带着士兵们到何处去。四面楚歌，她囿于京都，没有出路。
丛越两家最终还是走向了这样的结局。天下之大，竟毫无他们的容身之处。
“将士们！我们已无退路，你们可愿陪我再拼一次？”
“好！”士兵们拼命嘶吼出声，振聋发聩，响彻京都。
天道不公，他们的队伍里多的是在与西韩战争中丧失亲友的幸存者，他们隐忍不发，一朝奋起：只求公道，不求身存！
丛衾澄最后留连地望向清欢园的方向，毅然转身，带着他们卷入厮杀之中。
丛越两军，永不弃、永不降、永不言败。他们的前半生都在为了皇帝、江山、百姓拼命，如今也该为了自己视死如归一次。
他们重新打回王宫，皇帝并没料到“越筠潜”如此胆大包天、不知死活。这一个月的战役里，“越筠潜”有那么一次差点就挥剑要了他的命。
他一时失了从容，对陆丰失态地吼：“给我活捉了他！我要让他身不如死！”
丛衾澄眼神晦暗，嘴角森然上扬，“那便看看是谁先取了谁的命！”
……
因为这场谋反，喻忠霖作为当朝宰相与一众大臣被皇帝叫去好些日子没能回来。他眼看着丛焱身死，无法阻止，喻忠霖心知肚明：王朝将颓，丛焱死前说的是真的。
那位自信说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男子，正是国师。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自说自话能上晓天机，下通地理，能让王朝永盛不衰，让皇帝万寿无疆。
此次丛家起兵，便是他“算”出来，提前告知皇帝的……既然这般神通广大，王朝将颓，不知道他可有算到。
喻忠霖心中郁闷，如同梗塞了一块巨石，就趁着半刻的战火平息赶回家中。他还在半路途中遇到了丛衾澄，可又能怎么样呢？
此局，必是死局。
家中，罗呦沅时刻备下餐食，等夫君归家。
外头战火不休，实在可怕，她担心坏了。
“怎么样了？”
喻忠霖苦闷摇头，“丛焱已经身亡。他那女儿……唉！”
罗呦沅替他盛粥的手一顿，“这天下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会不会有一天，皇帝忌惮喻家就像忌惮丛越两家那样？”
喻忠霖沉默不发，世间荒唐，他却无能为力。
“那姑娘，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可惜命太苦了。咱们还让她在府里住过一段时日呢。”罗呦沅眼眶不由得湿了。
“眼下，先瞒好清璱。保护好清璱最重要。”皇帝日益关切地询问喻清璱，让他不寒而栗，整日提心吊胆。
“阿父、阿父你说衾澄姊姊怎么了！？”喻清璱听到父亲回来，连忙出了清欢园，想问个清楚。谁料她刚走到门口，便听到父母这般对话。
她僵立在原地，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蔓延到她全身。
喻清璱只觉得如坠冰窟，大脑瞬间空白。
她努力想要迈出步子，饶是有姚棠扶着，也终究是脱力栽倒。她狼狈地扑在地上，眼泪一颗颗掉到地板上，她费力仰头看向父亲，向前挪动，不可置信地重复：“衾澄姊姊怎么了？”
喻父喻母慌忙想要扶她起来，却被她拒绝，她挣扎着跪起来：“阿父，阿父！求您救救她！她绝对不能死……她绝对不能死……”
“阿父！阿母，你们不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她哭成了泪人，声音不住地颤抖。
喻清璱将头一次次重重磕在地上，“女儿求你们！女儿求你们……女儿不能没有她！”
姚棠陪她跪在一旁，木讷地不知所措。她知道喻家不可能，也救不了丛衾澄，可是往日种种欢乐的时光，那样鲜活的少女浮现在她脑海里。
要是丛衾澄不在了，清欢园就彻底“死”了……况且，丛衾澄，是和丛抒则流着相同血脉的亲妹妹。
姚棠沉默地陪小小姐一下一下地叩头，她知道小小姐是被悲痛与害怕冲昏了头才会奢求喻家夫妇救丛衾澄，丛焱已死，纵然丛衾澄有天大的本领，也再翻不了天。可她也忍不住垂泪，不愿意放弃这不可能的可能，她已经失去了自主思考的能力，只能跟着喻清璱不断叩首。
“姚棠！小小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扶小小姐回去休息！”
姚棠被呵斥了几声方才从混沌中醒悟过来，赶紧去扶失力伏在地上抽噎的喻清璱。
喻清璱停下了嚎啕，却仍倔强地不肯起身。她绞尽脑汁，只想为丛衾澄寻一条生路。
喻家不可能冒着背负与丛家勾结的罪名去救丛衾澄，但她可以，她一人做事一人当。
她不想永远被动地等待，永远被迫作出反应，她也像个活生生的人一样，为自己搏一搏。况且，她多次听到阿父阿母说皇帝好像很喜欢自己，也许就有一线希望呢。
只要不连累喻家，她宁愿陪着丛衾澄赴死。丛衾澄可以不要她，不理她，可丛衾澄绝不能永远离开。
她缓缓直起身体，目光如炬，爆发出从未有过的鲜活：“阿父阿母，恕女儿不孝！”
她在喻家夫妇震惊的目光下叩首，继续说道：“请让女儿以一人之名救衾澄姊姊！”
喻忠霖是绝对不许的，可喻清璱却坚决、倔强地可怕：“如若她死，女儿看不到生的希望！女儿只求不连累喻家，哪怕是送死也想试试。”
罗呦沅泪眼婆娑，她只怪这些年自己没能好好陪伴女儿，否则丛衾澄不会成为喻清璱如此重要的人。可她也理解喻清璱，黑暗中带来光明之人——如果是喻忠霖陷此境地，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去救他。
喻忠霖沉默片刻，沙哑着嗓子小心翼翼地询问：“一定要去吗？”
喻清璱用力点头。
“我只恨我是喻家家主，不是你一个人的父亲，否则我和你母亲愿意陪你一搏。你既然愿意不计后果地去救她，我便送你去见皇帝……只是结果如何，只能看她的造化。”
喻忠霖话虽如此，却也暗自做好了决定，他大笔一挥写下几行字，命下人收好：今我以喻清璱之父的名义，陪小女荒唐一场。如果真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我自请被划出家族，与妻女同生共死，尽力不连累喻家。等到了先祖面前，我愿不得往生亲自赎罪。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家主、丞相，就让他做一次为女儿实现愿望的父亲吧。
他与夫人相视一眼。罗呦沅揩干眼泪，“我陪你们一起。”
喻忠霖驾着最快的马车，穿过横尸遍地、鲜血横流的街道，带着妻女及姚棠一路驰骋到了王宫门口。
喻忠霖揽着罗呦沅，看向前面的女儿，“去吧，阿父阿母在身后陪你。”
姚棠坚持陪着喻清璱往前走。
一路上的侍卫、士兵惊奇地看着这个一身皓白、坚毅非常的少女，想拦却碍于她是丞相之女没有硬拦。
她走在血泊中，裙摆沾染上赤色，甚至脸颊上都被溅上了鲜血。可喻清璱没感到一丝恐惧，只一眼、就那么一眼，她就看到了奋力厮杀、精疲力尽的丛衾澄。
哪怕她没见过丛衾澄这幅男装扮相，可她就是能认得出来。
喻清璱狂奔过去，拦在丛衾澄面前，肩膀被某个士兵的剑划开了个口子。
她顾不上疼痛，大喊：“停手！”
丛衾澄看到她顿时慌了，手中佩剑都要拿不住，紧紧抱住了喻清璱，“你怎么来了！？”
喻清璱眼含热泪，仰头看她，苍白的脸上笑容却是真心的：“衾澄，我来救你。”
“你叫我什么？”丛衾澄举起伤痕累累的手，颤抖着给她擦眼泪。她太过愕然，头脑嗡嗡作响，根本没想到临死前还能见到喻清璱一面，还能和心上人说句话。
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眼前一切不过是她的臆想。
而皇帝看到喻清璱的第一眼，就命人停下，喻清璱才得以跑到丛衾澄身边。
洪辕惊喜极了，一步步走下后台，饶有趣味地看着护在“越筠潜”身前的少女。
“喻清璱？”
喻清璱转身把丛衾澄护在自己身后，“见过陛下。”身体抑制不住地抖。
“你这是什么意思？”洪辕似乎是有点恼怒。可这恼怒着实是太微小了，他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喜悦，在场的人都看不懂皇帝这是什么反应。
“真漂亮啊。”他忍不住在心底感慨，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如果是我的该多好啊，我就能……”
喻清璱有点茫然，她跪在地上，看到皇帝神色，无所适从地怔住了。
“越筠潜……是小女的挚友，小女虽是喻家女，但不能眼睁睁看着挚友身亡。所以斗胆以清璱自己的身份，求陛下网开一面。”她知道这话一出，死亡就逼近了，但还是继续道：“无论清璱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
皇帝恢复了冷淡的神情，命人把她们二人带到了殿内。
喻清璱紧张得不敢放开丛衾澄的手，二人就这样执手进殿，让殿外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她跪伏在地上，等待主宰他们生死的帝王发话，丛衾澄却坚决不跪。
皇帝揉揉眉心，“他杀了朕无数骁勇善战的士兵，还杀了朕的一员大将——陆丰。你说他，该当何罪？”
“这死罪”洪辕一顿，话音陡转，“如何能免？”
洪辕眼神冰冷嫌恶地落在越筠潜身上，想到前不久皇军失势，越筠潜腾空而起就把刀驾在了他的脖颈上。如若不是越筠潜大意失手，恐怕也不会有今天了。
喻清璱伏在地上，“小女愿舍弃喻家女的身份，无论何代价，小女都能承受！”
皇帝走下龙椅，踱步到喻清璱面前，伸手挑起少女的脸。
丛衾澄暴怒，可喻清璱在这，她断然不能随心所欲，她在心中暗暗筹划，稍候要如何拼死护喻清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皇帝看着这张满是泪痕的俏脸，怜惜地摩挲着，稍加思索，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朕偏不要你舍弃喻家女的身份。”
“只有丞相之女的身份，才能配的上朕——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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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各位，这是二十五章，看到这章感觉奇怪，可以往后退一章看看之前的，已经修改成正确的顺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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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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