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宵

　　煜站在所谓的宋府前，轻轻地挑眉。
　　“之前已经请过什么人了吧。”
　　“是、是、是的神君。”在一旁的陈管家一边擦着脑门的汗水，一边回答，“夫人的情况怕撑不到神君来，所以就先叫了那么几个道士好歹先镇压下……”
　　“哼，怕是舍不得这些黄金吧。”煜毫不留情地揭穿了陈管家的话，“毕竟那么两万两黄金，多少神棍都可以请回来了……啊，轩辕堂的那伙人的话，怕是一铜板不用呢。”
　　“不敢不敢不敢，我家大人确实是为了镇住夫人身上的鬼怪，所以才先请了他人，说来最信任的人，那肯定是煜神君您啊！”
　　煜斜眼看了看冒汗如雨的陈管家，心中不屑，冷冷哼一声，抬脚迈向了宋府大门。
　　“等等，这里是宋大人家，无关人等不得……”
　　守门的侍卫不过刚刚说出话语，在陈管家还未来得及开口训斥的时候，就听见煜低声说出一个字。
　　“滚。”
　　话音刚落，开口侍卫仿若是有谁在腹部狠狠揍上了一拳，力道之道使得整个人整整飞出了有两三米远。
　　“这是大人请回来的贵客！不得怠慢！还不快点向大人谢恩！”
　　陈管家看着侍卫飞出，却无法说出什么责备的话。煜邪君之所以被称为邪君，就是因为他虽然同为修道之人，但是心性暴戾，只要谁惹他不高兴了，下手便不分轻重，能活着确实已经是万幸了。
　　“不用了。宋孔伸在哪里？带他来见我。”
　　“您不用先去看看夫人吗？”
　　“带宋孔伸来见我。我说的话不想对你重复第三遍。”
　　听出煜话语中的不悦，陈管家心头一颤，赶紧道歉。
　　“是、是的。小的马上就去。”
　　“叫他到书房来。立刻，不要拖延时间。”
　　“是、是！”
　　等到陈管家领着宋孔伸急急忙忙赶到书房的时候，煜已经霸占了书房中唯一的座椅，这个时候正斜斜地靠在椅背上，正拿着书桌上的文章翻看。但是看那不屑的态度，也不像是在欣赏。
　　“……煜神君。”尽管不喜欢煜的态度，但毕竟其凶名在外，又有求于人，只好乖乖行礼。
　　“不用劳你宋大人行礼，那么不乐意就不要摆出尊敬人的样子。”煜将手上的书丢在桌子上，夹起了二郎腿，“那么正题，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宋大人，你的书房，最近开过？”
　　作为工作的地方，书房是每天必然经过的地方，宋孔伸毕竟也是在官场混的，不过是转眼间就能够明白煜指的是什么。
　　“是……开过两次。”
　　煜一点也没有猜中的喜悦，有些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自己落在肩头的长发：“恐怕你那夫人所谓‘托人弄来’的假发，所托之人就是你自己吧。毕竟那么多发源，不要浪费是吧？”
　　“是，神君果然不愧盛名在外，一分不错。”
　　煜无视宋孔伸的马屁，开口：“这扇门我看至少封了几十年了，没有理由最近就那么频繁地开启。你又怎么了呢，宋大人？啊……让我想想，比如遇见了同样兴趣的变态，比如即将退休的户部尚书？这个能让你增加上位的筹码吧。开启了之后，你家夫人就开始秃头了吧。”
　　可惜啦，若不是这么一次开启，激怒了潜伏了那么多年的鬼魂，这种麻烦本来是不会发生的。
　　见宋孔伸一脸愤慨外加愤怒，煜反而笑起来。
　　“人类就是那么一副嘴脸啊，明明是事实，偏偏就要拐几个弯换个说法。这样就可以改变本质吗？哼。”煜笑着站起来，身下的座椅化作粉末，满意地看着宋孔伸和陈管家露出的恐惧的神色，“不过今天来也不是为了讨论这个。”
　　“神君不用先去看看我家夫人吗？”
　　“……把她带过来。”
　　“但是夫人她已经开始陷入那个恶鬼的控制之中……”
　　“我叫你带过来就带过来，你忘记了我在这个屋子外头和你说的话了吧。”
　　“不、不敢。小人不敢！”
　　陈管家慌慌张张逃离这里，煜才稍微缓和了表情。
　　“真是一群不懂得听话的东西。”
　　“是，神君教训的是……”宋孔伸在一边诚惶诚恐地应承着。
　　煜的手轻轻摸上了一面墙壁。
　　即使重新粉刷，这堵墙后头散发的强烈的怨气也无法无视，这个宋孔伸，到底是太大条还是那个怨灵还有情在他身上。那么多年，竟然只是在不久前惹事，事主还不是这个男人。
　　人类啊……
　　煜的手下微微用力，完整无缺的墙立刻消失大半，露出了里头宋孔伸珍藏着的他的最爱——那一屋子有着美丽长发的头颅。
　　“呦，数量还不错，很壮观。”煜在嘴上感慨一句，但眼睛里却没有意思赞赏的意思。一双眼睛不过随意扫过了屋子，就发现了被丢在地上的一堆头颅之中，已经有着好几个光着的脑壳，想来就是被用来做假发的“原料”。
　　“因为那些几个头发是最突出的。那种美好的发质，我在活人头上也没能看见。”
　　“你当然看不见。”煜伸手向一个离着自己最近的头颅被盘好的发髻抓去，“因为那些头发，是收集了这里所有头发的精华，特地养给你的。”
　　“当了那么多年的大人，脑子也当没了吧，当年这些玩意儿可是你自己收集的吧，居然会不认得那些头发发质到底该是什么样子吗？”
　　在宋孔伸惊讶地睁大眼睛看向煜的时候，那个只是稍微被煜指尖触碰到的发髻，很快就化作了灰烬。
　　同时，书房外也传来的陈管家的声音。
　　“神君，我把夫人带过来了……”
　　尚在书房的两人转头向外看去，一位年近中年，却虽然看的出有几分姿色，却穿着不合年纪的花色纱裙，甚至还画着浓妆，身上贴满了鬼画符般的符文的妇女被陈管家命两位强壮的婆子架着过来，在看见煜的一瞬间，就开始失声尖叫。
　　“放开我！我不见他，我不见他！”
　　“……真吵啊。”煜不悦地离开了那个房间，径直走向了宋夫人，一只手抓着一个头颅，另一只手，在靠近了宋夫人之后，狠狠掐上了她的脖子，“我不喜欢太吵的东西在我周围呢。”
　　看见宋夫人的脸色不过一会就露出了青紫，发不出任何声音。陈管家也知道煜确实是用了真力气，急急忙忙求情：“神君，放过我家夫人吧。吵闹的是那只恶鬼，和我家夫人无关啊！”
　　煜的目光移到陈管家身上，阴冷的目光让陈管家不由产生了一种临死前的压迫感。
　　“……好吧，放过这个女人。”煜放开了手，却在宋夫人额头用指尖画上了什么字,接着直接拽住了宋夫人的那头假发，入手后的滑腻感让煜皱起了眉头。
　　被抓住假发的宋夫人睁大了眼睛，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煜。
　　“呦，恨我吗？真是可怜的女人啊，这个身子不过也就是个女人，何必呢？还是直接呆在那个男人头上，不离不弃，那样也满足了他的喜好不是吗？”
　　听见了煜的话语，宋孔伸和陈管家皆以相当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了他，但是当事人依旧那副表情，并且径直说了下去。
　　“真是可惜啊，选择了这么一种方式，哼哼。”
　　煜冷哼一声，手用力向上一拔，宋夫人发出了尖利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头黑发在被剥离宋夫人的头顶的一瞬间，便如同黑蛇一般解开了梳好的发髻，发梢卷着簪子，向着煜刺来。
　　煜看着缠绕着自己手腕的黑发，一挑眉，白色的火焰从被缠绕的右手手心迸发，黑发发出了非人的哀鸣声，声音尖利刺耳，原本因为黑发的异变而惊呆了的仆人因为这阵尖叫清醒过来，想要逃离却苦于没有主人命令。煜看着手臂上想要逃离却被自己抓得死死的，正在挣扎的黑发，开口：“带着那个昏过去的女人滚远点，不然后果自负。”
　　即使开口的不是自家主人，但是从之前陈管家的表现也知道这个男人地位恐怕很高，得到了口令的两个婆子架着昏过去的宋夫人以及离着书房较近的仆人纷纷逃也似的离开书房这个地方，一时间这块地方只剩下了煜，宋孔伸和陈管家。
　　白色的火焰很快就吞没了所有的黑发，在最后一截发梢都被燃烧殆尽的时候，那种刺耳的声音终于是消失了，但地面上的因为刺耳的声音而虚脱倒地的两人却还没能够反应过来。
　　煜有些厌恶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之后走上前，用右脚踹了宋孔伸一脚。
　　“你家夫人没事了，这是你委托的事情，我解决了。根据规矩，把剩下的金子给我。”
　　“……真的就这么完了？”
　　“不然呢？不过是个附身的女鬼而已。宋大人太爱惜自己性命了。”煜嘴角轻轻勾起，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男人，接着干脆地转身离去。
　　宋孔伸看着离开的男人，眉头渐渐皱起来。

　　事情真的那么简单吗？
　　怎么可能。
　　当初在陈管家找上门的时候，对着煜的委托，是“我家夫人被恶鬼缠上了，请务必帮忙处理。”
　　不过是霸占了宋夫人的身子那么一会，虽然经受住了那么多符文还没被逼出来，但仅仅是这样是不足以让宋孔伸判断为恶鬼，显然还有其他事情宋孔伸没有说。虽然不说不代表不知道，不过，既然宋孔伸装傻，那么自己也不必点破给自己找麻烦。
　　真当自己看不见他衣服下面带着的勒痕吗，恐怕最近每晚都被红英缠着，勒着自己脖子吧。
　　反正自己只要解决宋夫人身上的东西就可以了。
　　哎呀，那可真是可惜。白白浪费那么多黄金。
　　煜看着放在厅上的四箱黄金，拿起其中的一个金条，嘲讽地笑起来。
　　那些头发啊……

　　和我一起去吧。
　　一起去死吧。
　　既然你那么绝情，那么，和你喜欢的长发，一起化成灰吧。

　　穿着白衣的绝色少年站在一片废墟之中，用脚轻轻碰了碰烧得焦黑的砖石瓦砾。
　　“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了，步捕头。”
　　“知道了。”
　　站在不远处，步轻尘皱着眉头打量着这整个院子，被烧得彻底，这么大的院子，至少需要烧上几天才能够烧成这样，但现在这个状态，不过是两个时辰造成的。
　　就在昨天晚上，路过的打更人发现了宋府走水，火势完全没有什么由小到大的过程，几乎是一下子便卷席了整个宋府，府内没有任何动静，周围前来救火的众人无论怎么泼水，火势依旧不减，反而还有加大的趋势。两个时辰之后，宋府就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偌大的宋府，无人生还。
　　“邪伢，过来。”步轻尘大概是看见了什么东西，向邪伢招手。
　　“是？”
　　顺着步轻尘的目光，邪伢也看见了那堆东西。
　　宋府的尸体已经被抬到了义庄，人数已经核对上了，没有残缺的尸体，那么……这一堆是什么？
　　那是一堆焦黑的球状物，即使是已经完全糊成一团，也不妨碍两人的判断。
　　“这、这个是人头吧？！”
　　步轻尘点点头，扒开了一堆的脑袋，抓出了一缕发丝。
　　那是如同枯草般的发丝，步轻尘手上微微用力，就碎成了多段。
　　“这个……”
　　“之前大概有什么在这之上吧。”但是现在没有了，宋府的大火，就是这个东西的杰作吧。
　　“呀——看来是个不得了的东西。”
　　“已经没有我们什么事了，回去吧。”
　　“哦。”
　　得到指示，邪伢灵巧地几个跳跃，和步轻尘一同，很快便离开了宋府的范围。
　　断成几节的枯发掉落在焦黑的地面，随风飘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