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脸不谈

作者:只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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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纵容他


      那间餐厅比场馆所在的街区更偏些,藏在老城区的巷尾不仔细找都容易错过,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里,能寻到这么一处地方,实在难得。

      推开院门,里面是个透着自在的小院子,地面铺着青灰色的石子路,每块石子都按纹路铺得齐整,连缝隙都透着细致,像是特意按某种图案排列过,踩上去脚步声都轻了些。

      院子尽头是栋独栋小别墅,淡黄色的外墙爬满了紫罗兰色的铁线莲,叶柄顺着墙面绕到窗沿。入户门是复古的十字玻璃,阳光透过纹路洒进去,远远往屋里望,能看见里面只坐了两桌客人,不像餐厅,更像某个朋友家的别院。

      江聿停好车拿着东西在谢沂琛身旁站定时说:“他是我大学同学,毕业后在英国的奢侈品牌做了两年设计师,才回国一年。”

      还没等谢沂琛回应,眼前的入户门就被从内推开,开门的人系着个黑色的围裙,他的视线落在江聿身上,随即开口喊道:“小聿,来了啊。”

      “嗯,等很久了吗?”江聿回应,自然地伸手扯了扯谢沂琛的袖口,悄悄把人往身边带了带,又微微偏过头,声音压得低柔,刚好够谢沂琛听见:“他叫贺荀,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同学。”

      谢沂琛的目光重新落回几步外的贺荀身上,对方身形挺拔,肩线利落,空气里飘着缕信息素,清冽却不具压迫感,清晰地暴露着他的 alpha 身份。尤其那句熟稔的 “小聿”,让他莫名紧了紧,这是个能叫江聿小名的 alpha,和江聿有着他尚未触及的、多年的旧交。

      “进来吧。”贺荀招招手。

      江聿一边走过去一边问:“二楼有人吗?”
      “放心,” 贺荀笑着拍了下门框,“知道你不喜欢大厅人多,二楼刚给你清出来了,就你们俩一桌,清净。”

      谢沂琛跟在江聿身后,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主动抬了抬手,“你好,我是谢沂琛,是江聿的朋友。”

      贺荀闻言笑着冲谢沂琛伸出了手说:“你好你好!说起来,小聿这还是头一回带朋友来我这儿吃饭,你是艺人对吧。”

      “嘘。”江聿侧过身,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谢沂琛一愣,外出时周围的人从没有这样小心翼翼,他微微俯下身笑着说:“江老师,我还没火到需要这么藏着的程度。”

      “是吗?” 江聿抬眼看向他,语气里带着点认真,最近他打开手机,刷三条视频就有两条是谢沂琛,要么是录制的路透,要么是杂志拍摄的花絮,频率高到几乎成了专场,“可我经常刷到你。”

      其实是他自己每次刷到谢沂琛的视频,都会下意识看下去,连几秒的短片段都不落下,看完还会点个赞;久而久之大数据摸清了他的心思,把谢沂琛的内容一股脑推到他首页。

      “那你们吃什么,还是老样子吗?”贺荀也压低了声音,他把门带上后翻转了把手上的牌子,显示休息中。

      “加个炸鸡排。”江聿没有犹豫的说,“配甘梅粉。”

      “好,你们先上去坐着吧。”贺荀点了点头,“不过你改口味了啊,之前对炸物不是不感冒吗?”

      “他喜欢。”江聿的声音依旧平淡,没多余的解释,目光却悄悄往谢沂琛那边扫了眼,他翻完了谢沂琛所有的采访视频,连粉丝整理的冷知识集都没落下,里面清清楚楚写着 “偏爱炸物,尤其鸡排要蘸满甘梅粉,粉少了会小声念叨”。

      贺荀听完没再多问,转身往后厨走,江聿也依旧是那副平静模样,抬手示意谢沂琛先上楼。

      唯独谢沂琛,刚要深呼吸让自己显得自然些,胸腔里的气却猛地顿住。

      正如他所想的,现在的江聿像初春的太阳,阳光可以慢慢地渗入皮肤里。

      二楼同一楼大厅的装修风格别无二致,但是有一扇外开的窗户,铁线莲顺着一楼爬到窗户边,叶柄绕着窗框缠了两圈,刚好有一朵颤巍巍探进室内,花瓣轻晃着落在江聿的膝盖上,像片不小心飘来的紫雾。

      谢沂琛的目光就是顺着那朵花落下来的,他看着江聿灰色的裤子上那片紫问:“这是什么花?”

      他其实没太在意花的名字,只是想找句话打破这忽然安静的氛围,掩饰自己刚才的失神。

      “铁线莲。” 江聿抬手,指尖轻轻捏住花茎,紫罗兰色的花瓣衬得他的指尖更白,连指节处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了些,“这个品种一般只开到十月,能坚持到现在很不容易。说不定明天就会凋谢,就像这一朵。”

      “很漂亮。” 谢沂琛盯着那朵花,又忍不住看向江聿捏着花茎的手。

      江聿没多说什么,只是把花递到他面前,指尖松开花茎,让花悬在谢沂琛手边,“送给你。”

      谢沂琛也像江聿那样拿起花打量着,过了几秒后他看向江聿问:“江老师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我刷到过你的采访。”他没说实话,只找了个看似不经意的借口。怕谢沂琛追问,便主动转移了话题:“这几天录制还顺利吗?”

      “抛开一些小插曲的话,挺顺利的。”谢沂琛把铁线莲放到窗边,“你还记得之前说过的许成煜……的那个beta吗?”

      当然记得,江聿当时用来转移话题的一个重要信息。
      “他也是嘉宾?”

      “对,一开始我还不知道,后来是他主动说的。”谢沂琛也打了腹稿,没把尹绮主动提及的那个节点完整地告知,因为那片红布上的祈福是沉默的,所以他只捡了关键的部分说,“许成煜在打听我,他误会了后对我的态度不算很好,但是昨天我们说清楚了。”

      “许成煜打听你?”江聿敏锐的在这两句话里捕捉到关键词,“因为上一次那件事吗?”

      “可能吧。”谢沂琛其实并不是很在乎这隐藏的危机,“没事的。”

      “你遇到什么难事一定要告诉我,如果是他干的话我会处理的。”江聿又在不自觉地护着谢沂琛,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江老师会保护我?”
      “当然会的。”江聿没半点犹豫,甚至没觉得这话需要斟酌,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没发现,自己说这话时,眼底的认真比讨论追光角度、动线细节时还要浓,好像这件事,本就该像吃饭、呼吸一样自然,根本不用多想。

      谢沂琛看着面前的人,Omega脸上的表情认真、笃定,语气像是回复天气一样自然,但表情却像宣誓,其实刚才那句他本是随口问的,没指望得到什么确切的答案,甚至早做好了被轻描淡写带过的准备,从小到大,他听多了敷衍的话。

      久而久之,他早习惯了不对 “承诺” 抱期待,连问出口的瞬间,都觉得只是句无关紧要的玩笑。

      可江聿偏不。

      他从小受到的家庭教育就是真挚,两个父亲会遵守所有的承诺,江秉也会为自己的玩笑话负责,在他的认知里,说出口的话就该算数,不管是 “我会处理” 的承诺,还是 “我会保护你” 的回应,只要是他认的事,就会顺着心里的真实想法来,半分敷衍都没有。

      可他们明明认识没多久,见面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面对谢沂琛时更加的得心应手,好比今天把那只素戒戴到他的手上,他不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而是……珍重。

      即使他知道这样的你来我往是能猜到接下来的走向,同样的他也依稀可以猜到,自己对谢沂琛,不一样了。

      确定了后,就不再逃避了。

      听到他说得那样理直气壮,像在确认 “太阳会东升西落” 一样理所当然,谢沂琛的指尖悄悄蜷了蜷,反倒没有刚刚顺口时的坦然。

      “那就好。” 谢沂琛的声音压得极低,连自己都快听不清,目光垂在桌角的木纹上。

      “你说什么?” 江聿没听清,身体下意识往前微倾了半寸。

      “没什么。”话音刚落,楼梯上就出来了脚步声。

      贺荀端着餐盘走了上来,手里是个厚实的橡木餐盘,看起来空端着都很重。他走到两个人的桌边站定,把餐盘上的东西端到桌子上,“你的肉酱蛋包饭加菠菜和鲜番茄块,还有一份汤咖喱,鸡排还在厨房沥油,再等两分钟就好。”

      谢沂琛的目光在两盘满是咖喱酱的餐品上转了圈,才带着点意外开口:“原来是吃咖喱的店吗?”

      毕竟从进门时闻着的烤面包香,到刚才楼梯间飘来的香草味,半分咖喱的辛香都没察觉到,这会儿看着桌上浓郁的咖喱酱,倒有点出乎预料。

      贺荀闻言笑出了声,伸手点了点江聿的方向,“我这店主打意大利菜,但某些人啊,每次来都雷打不动点咖喱。”

      “辛苦啊。”江聿笑着回答,拿起旁边的勺子已经准备开始吃了,“麻烦给我一杯苏打水谢谢。”

      “服务费我要收百分之五。”
      “要两杯,都加柠檬片,谢谢。”

      “百分之十。”
      他说完就快步走向楼梯,江聿这才收回目光,握着勺子舀了勺咖喱拌米饭,抬头时刚好对上谢沂琛看过来的眼神,“听你们说话的样子,上学时感情就很好吧?”

      “嗯,算是大学里最熟的朋友了。” 江聿把勺子放下,语气里多了点回忆的松弛,“那时候常凑一块儿开玩笑,连期末的设计作业都是一起裁布、画稿熬出来的。后来他为了追当时的男朋友,毕业直接跟着去了国外。”

      “男朋友?” 谢沂琛抬了抬眼,语气里带着点意外。
      “哦不对,现在该叫丈夫了。” 江聿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里带着点后知后觉的歉意,“他们前两年已经领证结婚了。”

      贺荀的爱人是学油画的,当年是他们学校的交换生,金发碧眼的,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特别温柔。那时候校内不少人偷偷喜欢他,但是他性格冷漠有多少人贴上去就有多少人碰壁,贺荀当初也被拒绝了很多次,好在他脸皮厚碰壁几次也破不了皮。

      “这样啊。”谢沂琛暗自松口气。

      江聿却把他这点细微的放松全看在眼里,心里忽然有了清晰的感知。

      谢沂琛好像很在乎,在乎他身边出现的每一个 alpha。无论虚惊一场的贺荀又或者是闹得不愉快的许成煜,谢沂琛似乎总是很纠结很固执。江聿捏了捏勺子柄,勺沿蹭过碗底的咖喱酱,发出极轻的声响。他抬眼看向谢沂琛,“你好像…很在意这些?”

      alpha有些惊讶的对手他的视线,他再傻也能懂江聿在问什么,只是让他惊讶的是,江聿会问这个问题就是说明——他想听到谢沂琛的回答。

      “我可以在意吗?”是他习惯的,不回答,先反问。
      江聿在这一秒好像回到了初遇的那个晚上,谢沂琛也是这样和他交流的,于是他低头笑了笑说:“当然可以。”

      “那你,还要去相亲吗?”
      “应该一时半会儿不需要了。”托许成煜的‘福’,沈川霁这段时间里没有再提起相亲的事,“之前发生了这样的事,可能我爸相信我相亲运不是很好了吧。”

      “以后也不要去好不好?”谢沂琛有些紧张,因为这句话对他来说和告白没什么两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收到了桌子下,轻转着小拇指上江聿给他戴的戒指,轻声说:“江聿,我可以……”

      “鸡排来咯!”
      楼梯口突然传来贺荀的声音,托盘碰撞的轻响瞬间冲散了凝滞的氛围。他端着刚沥完油的鸡排快步上来,金黄酥脆的外皮还冒着细热气,油星在表面轻轻泛着光,甘梅粉撒得满当当,酸甜的香气混着油炸的焦香。

      “刚出锅的,赶紧趁热吃!” 贺荀把鸡排往两人中间一放,没察觉刚才的氛围。

      谢沂琛猛地收回目光,指尖的戒指还卡在指节上,他慌忙拿起筷子,假装专注地盯着鸡排,“好的。”

      贺荀还在旁边站着,擦了擦手说:“你们慢慢吃,有事喊我就行。”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谢沂琛夹了块鸡排送进嘴里,却没尝出多少味道,刚才没说完的话还堵在喉咙里,心跳快得像要撞出来,连指尖都还在轻轻发颤。

      他们谁也没有提起刚才那句没有说完的话,两人沉默着吃完了饭,下楼时贺荀正打着电话,挥挥手告知他们先走了。谢沂琛跟在江聿身后坐进车里,导航的电子音隔一会儿响一次,除此之外只有空调出风口的轻响,谢沂琛心里那半截没说出口的话还堵着。

      直到车停在谢沂琛家楼下,江聿却没立刻解开车锁。

      他指尖悬在解锁键上顿了两秒,犹豫再三才开口:“你可以。”

      谢沂琛猛地转头看他,能看见江聿耳尖也泛着点浅红,连呼吸都比刚才重了些,原来他也紧张。

      可江聿他知道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吗?如果他知道,是不是就意味着。

      在纵容他。
      纵容他这点没说透的话,纵容他把朋友的边界,悄悄往其他地方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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