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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那边可没你阿姐
听闻人死后去的地方是没有光的。
也没有任何声音,只是循着一个方向,跟着众多同样面容满目的“人”,通登彼岸。
可是在陆云归此刻的世界里,却看到桥头伫立的一袭红衣是那么鲜明,她撑着一把纸伞,低眉不语。
许是这突兀的红衣,让陆云归恢复了些生气,他试图抬起头,想要看清红衣女子的面容,却只能看到那张嫣红的唇。
“过了这桥,你就回不去了。”
这声音有些耳熟,尽管说得是奇怪的话。
左右不过是一座石桥罢了,为何会回不去?他就不信了……
刚欲抬脚,却听到那女子又开口:“桥那边可没有你阿姐。”
阿姐?
强烈的执念、零碎的画面、抛洒又落下的铁花还有那双紧覆在自己手上的柔荑。
继而是剧烈的头痛,陆云归挣扎着看向红衣女子:“你到底是谁?是我阿姐吗?”
女子没有再开口,她的唇紧闭,仿佛在迟疑在思考在犹疑不定。
她的身影突然被拉远,陆云归连忙伸出手去拉。
再下一刻,他抓到了那支手。
透骨的冰冷。
再迎上那双眼,眼底的关心一闪而逝,周围还隐隐透出微弱烛光。
“你终于醒了。”
这一声仿若回魂的召唤,将陆云归的思绪召回现实,他眼里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陆云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周围陈设看上去有些熟悉,隐隐还有玉兰的香气。
这是阿姐身上的味道。
自己原来正躺在阿姐的房内,陆云归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背后传来钻心的痛。
“不要乱动,伤口可能会崩开。”
听着阿姐的话,他低头看着自己,只见他的上身正缠着白布。
“还记得发生什么事吗?”
姜婉儿看着陆云归疑惑的表情,有些担心地开口问道。
思绪被拉回与异化小蝶的那一战。
陆云归一手持握怒火红莲盾,另一只手则抱住了阿姐。
巨型铃兰的尖刺撞上红莲盾,强劲的冲击力让他的虎口一麻,这致命的一击终是扛下了。
他心中庆幸,下意识朝着阿姐微笑。
可就在这时候,他耳边传来细如蚊蚋的声音,那是一段他听不懂的话语,却是他十分熟悉的戏谑语气。
而后他不自觉地在心中重复那段话,紧接着背后一痛,似是有尖锐刺进了他的后背……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虽然声音不大,却是打断了陆云归的回想。
“陆姑娘,不知陆小郎君醒了吗?”
姜婉儿认出这是齐管事的声音,自从小蝶异化一事发生后,齐管事对待她二人的态度变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之前的趾高气昂,嚣张跋扈却都不见了踪影。
而发生这样的变化,自然是因为他看到了陆云归施展的奇门遁甲术,看到了异化的小蝶死在怒火红莲的焚烧之下。
他们就这样成了齐管事的救命恩人。
不过这样的变化,却并非是姜婉儿想要的,站在最显眼的地方于她而言,并非是好事,这样做很多事情都会受到限制。
必须想办法敲打一下齐管事。
“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陆云归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姜婉儿立刻将他按住:“千万别乱动……这是阿姐的吩咐。”
陆云归闻言一愣,而后老老实实地缩回了被子里,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意。
阿姐终于承认了。
姜婉儿哪里不知陆云归此时的想法,可这是她的权宜之计,谁叫陆云归是她的救命恩人。
自己好像亏欠他更多了。
走出房门,只见齐管事恭恭敬敬地站在外面,看到姜婉儿出来,齐管事的眼睛一亮。
“陆姑娘,可是小郎君醒了?”
姜婉点了点头,然后眉眼带着戏谑地道:“大人还是像从前那般就好,突然的客气倒是教我无所适从。”
齐管事听到这话,不由露出苦笑,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小蝶突然变成妖物,还杀了府上不少人,长公主没将他这管事的身份夺了去,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只是小蝶毕竟是陛下钦点的,如今突然妖化,虽然已被斩杀死有余辜,但到底是抹了皇帝的面子。
接下来距离芸香宴已不足半月,没了小蝶,只怕芸香宴过后,他这曾经高高在上的齐管事也要拍拍屁股走人了。
倒是这陆家姐弟,都是有本事的,一个舞技出众,另一个则似乎学到了些奇异本事,日后不可限量。
想到这里齐管事已有了决断,只见他后退了半步,然后朝着陆知微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还请陆姑娘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救救老奴。”
齐管事已经决定,要将自己与陆家姐弟牢牢绑在一条船上,至于里面有多少真心,还是全是为自保,那就不再是姜婉需要考虑的事。
————
陆云归躺在姜婉的床上,这还是他头一回在阿姐的房间待这么长。
除了之前那次,躲在阿姐的柜子里被发现。
房间的陈设很简单,属于阿姐的东西也不多,这个发现倒是让陆云归啧啧称奇。
要知道像阿姐这个年纪的姑娘,都是极爱打扮自己的,此前他在西街做工的时候,就帮着卖了不少首饰,那些前来采买首饰的姑娘,哪个不是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哪怕是最朴素的,也会在头上点上一支钗。
但是阿姐的房里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些寻常女子喜欢的事物,更是一个也没有。
就好像这里不是阿姐的住处,她只是不得已暂时住在这里,随时可能离开。
阿姐好像总是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就跟她的手一样,永远那么冰凉,好像随时要离开一样。
一想到这里,陆云归不由得烦躁,他不知道阿姐这些年究竟遇到了些什么事。
她好像比自己印象中的样子,更加淡漠疏远。
他记得阿姐小时候,好像也像现在这样,总是冷冷淡淡的,吃饭的时候也只是先由着他吃,那时候娘亲总是夸阿姐懂事。
但其实娘亲的话也没错,阿姐好像一直都让着他,但这种让似乎并不是陆云归所想的那样。
他能感受到彼时的阿姐正在用力压抑自己,她将自己伪装成善解人意的姐姐,伪装成爹娘最喜欢的样子。
不过好像都不是她自己最喜欢的样子。
后来爹娘日子过不下去了,他们各自随着爹娘分开生活,分开的时候娘亲一直在哭泣,阿姐也在哭。
但自己好像有那么一霎那看到阿姐眼里的如释重负,以及转身时嘴角微微上翘。
为何会如此呢?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陆云归,哪怕他现在已经与阿姐重逢,他都仍旧好奇当年。
如今再看阿姐生活的地方,他好像突然就问不出口了。
不过有一点,他陆云归能够确定。
他先前做的那个梦,梦里那个叫住自己的红衣女子,那个声音就是阿姐。
虽然有些焦急,带着比平时更浓郁一些的情绪。
但那绝对就是阿姐。
再加上自己醒来时,对上的那双关切的眼睛。
阿姐果然还是在乎自己的。
就在这时候,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陆云归看向房门的方向,视线与刚好走进的姜婉对上。
房间里,跳动的烛火,沉默的无声。
姜婉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淡漠:“我跟你拿了些吃的,你吃了再睡。”
姜婉携着一个食盒走到床边,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碗炖的金黄的鸡汤。
陆云归有些期待地开口:“这是阿姐做的吗?
”
姜婉没有回应陆云归,只是拿着勺,舀了一勺,喂到陆云归嘴边。
而一旁的姜婉紧紧盯着陆云归表情的变化,生怕自己生疏的手艺被陆云归瞧出端倪。
味道有些淡,但并不妨碍陆云归心里的开心。
姜婉儿如猛大赦,她开口找了个话题:“当时若是你逃了,也不会被牵连受伤。”
“可当时若是我逃了,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陆云归凝神看向姜婉儿,露出浑然不觉的笑:“弟弟保护阿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哪有什么天经地义?在那样的情况下,人应该优先保护好自己。”
“那阿姐为何让我先逃?”
傻瓜,那只是不想亏欠更多。姜婉心里想着二人非亲非故,自己只是占了陆知微的身份,按照真实情况而言他们应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就算他们真是姐弟,真是亲人,在遇到危难的时候,也不见得会牺牲自己保护别人。
想想龙椅上的那位,那还是她腹中胎儿的父亲。
到了危机时刻,却是避而不见。
陆云归与那谢衔青相比,当真是天上地下。
如此好的人,却不能以真实的自己与其相交。
姜婉不由得叹了口气,她没有回应陆云归的疑问:“这几日你先留在我房里养伤。”
“那怎么行?我占了阿姐的房间,阿姐住哪儿?”
“齐管事已经让人把隔壁收拾好了,住得近一些,也方便照顾。”
姜婉已经与齐管事达成合作,对方也再三保证不会暴露陆云归以奇门遁甲相助的事情。
她姜婉则会继续担任芸香宴的领舞,这次绝对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当然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那便是玄牝珠的贪婪与渴求。
以及巨型铃兰死去时,被玄牝珠吸入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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