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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岗庄园
车轮碾过接缝不太平整的路面,轻轻一颠一颠。
柚子的肩膀跟着晃了两下,才从窗外那片不断变低的楼房里回过神来。
城市已经退到身后。
路边的建筑一开始只是变矮,慢慢地,便利店、公交站牌、广告屏都少了,换成一大片一大片灰绿色的空地,偶尔有几棵树站在风里,枝杈上挂着零星的路灯。再往后,路就开始缓缓上坡,车窗外成了轻薄的雾和远远贴在地平线上的山影。
她的指尖在膝盖上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会儿。
脑子里还残着一点“走路”的感觉——
那是更早之前。
她沿着那块悬在半空的导视屏走了很久。屏幕上的箭头一直在往前指,远远看只是城市里某块普通路牌的一部分,直到周围的店招、行人、车流一点一点淡下去,只剩下路灯和偶尔经过的私家车。
最后,箭头把她带到了一块不起眼的空地边上。
立交桥在头顶压过去,桥墩底下阴影很深,地上画着退色的停车线。一辆不算大的白色车停在那儿,车身侧面低调印着熟悉的字母和标志——Sora 集团旗下的 SR 标记,被做得像普通物流公司的 logo。
车门开着。
一个人站在车边,像是已经等了一会儿。
是她见过的那个女助理。
“辛苦了。”助理对她点点头,语气照旧平稳,“这边请。”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琊先生让我来接你。”
那时候,柚子才有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她抬脚朝那个箭头走去开始,后面的路就不再是她自己随便拐弯的路了。
——
现在,她半靠在座椅背上,看着车窗外那块渐渐露出水光的低地,呼吸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车里很安静。
女助理坐在前排副驾驶的位置,侧着身子,在一块简洁的终端屏上翻看什么。她今天穿着的还是那套 SR 制服,深色外套、白衬衫、胸前别着公司标志的小徽章,头发一丝不乱地盘起,像从塔里直接被调到这里来,只是把背景从大厅换成了车内。
“路上还好吗?”她在一个不算尴尬的间隙回头问了一句。
“……嗯。”柚子点点头。
她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哪一段路上有什么了,只记得自己一个人在导视屏下走了很久,再之后就是车门关上的声音和一点消毒水味夹在冷气里的味道。
“等会儿到了庄园,会有专人接待你。”女助理补了一句,“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她说。”
她说“她”的时候,语气略微柔和了一点,好像那个人是个足够让人放心的存在。
柚子“哦”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和空调风混在了一起。
视线飘回窗外。
路再往前,开始贴着山体打弯。车头一抬一压,轮胎压过路边的减速条,发出低低的“嗡”声。
“如果有谁能把昨晚那一团东西讲清楚……”她在心里很轻地想了一句,“大概也只有他们了吧。”
——
山坡尽头,视野忽然打开。
车窗外先是一阵刺眼的白——那是阳光在一片水面上打出的反光,像有人把一块碎掉的镜子铺在地上。等她的眼睛适应了亮度,才能看出那是一片很大的湖。
湖水一点都不蓝得夸张,只是很清楚地在那里,安安静静地把对岸不太清晰的建筑影子翻回来。
湖的这一边,坡地往上延伸,在一片淡淡的雾和树影之间,矗着一团深色的轮廓。
不是一栋单纯的楼。
是很多种建筑叠起来的影子——几处高得不太合理的屋顶,夹着不同倾斜角度的尖塔,有的尖端细长,顶上带着风向标;有的更笨重一点,边缘挂着一排排短粗的烟囱。不同年代的线条被强行拼在一起,又被人用心收拾过,所以远远看起来不奇怪,甚至还挺……上镜。
至少,在“风景照”的意义上看是好看的。
从她这个角度,只看得见一些闪烁的小点——那是光被窗玻璃折回来,一扇一扇亮起,像好几个眼睛在远处一闪一闪。
柚子贴着窗边看了一会儿。
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却不是“好漂亮”,而是:
——这里离公交能到的地方,太远了。
与其说是给人住的房子,不如说像某个游戏里关卡背景卡着的一张图。
—
车缓缓减速,最后停在一片铺着碎石的空场上。
空场前方是一块开阔的前庭:几道笔直的石板路从这里引出去,像几条非常有礼貌的箭头,指向那座房子。石板路两侧是低矮的修剪过的树和花,整齐得有点过分——树被修成一个个方块、球、圆锥,花被圈在一格一格的土里,从高处俯瞰过去,大概会更像一个模型,而不是自然长出来的东西。
风从湖那边爬上来,有一点湿冷。
女助理先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柚子跟着跳下去,鞋底踩在碎石上,发出一串“咯吱咯吱”的细响。她抬头看那片建筑,近距离看得更清楚一点:窗很多,亮灯的其实没几扇,大部分都是暗的,只有靠近门厅那一带透出一点温暖的光。
远远看起来,就像一只巨大的东西,只睁着几只眼睛。
前庭边缘有几个人影在活动。一个穿着类似内勤制服的男仆从侧边的小径上走过来,与女助理低声说了几句,简单确认了一下到达时间和名字。
“那我就先把人交给你们了。”女助理把平板收进公文包里,对那名内勤说。
那人点头应声,又微微偏头看了柚子一眼,礼貌地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很快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我们走这边。”女助理示意了一下最近的一条石路。
—
从碎石空地下到石板小路,脚下的声响一下子小了很多。
草地上有剪得过于平整的痕迹,风吹过,高度几乎一致的草尖一起晃一下,只发出很小很小的沙沙声。
空气里的气味也和城市不一样了。花的甜味、湖水淡淡的腥气,还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清洁”的味道——像有人刚刚把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片叶子都打理过,留下了一点消毒水和洗涤剂的尾巴。
往更远一点看,有晾衣绳和晒着东西的长廊,还有一块铺着白瓷砖的空地——那应该是洗衣区。
一个穿浅色围裙的女仆正端着一个不算轻的小盆,往水槽那边走。她的头发短而亮蓝,外面罩着一个像是把女仆帽和耳罩缝在一起的头巾,头顶露出一对浅色的小角。真正抢眼的是她背后那条尾巴——一大束紫色的毛,从腰后拖下来,尾尖炸着毛,看起来软得过分,却又大得要命。
她走得有点急,尾巴跟着紧张地左右晃,差一点就把旁边一架晾好的毛巾扫翻。
“哎、小心——”旁边一个普通女仆赶紧接住那架子,压低声音,“会吵到楼里的客人。”
“对、对不起……”蓝发女仆慌忙弯腰,一边道歉,一边试图把尾巴收回来——结果尾尖更紧张地抖了两下。
那一小片慌乱很快被她们自己按住。草坡上,只剩下一阵微微飘来的洗衣皂香。
盆子没掉下去,水也没洒出来。紫色的尾巴还在背后晃来晃去,旁边两个园丁已经重新低头修枝剪花,只偶尔抬手接一下被扫歪的小桶,嘴里念叨的也只是:“小心脚下。”
远一点的草坡上,剪刀“喀嚓”的声音又规矩地接起来。
柚子看了那一边一眼,视线在那几个人之间来回停了停。
“柚子小姐?”前面传来女助理的声音。
她一愣,下意识应了一声:“在。”
这才发现自己和女助理之间已经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对方正停在前面的石路上回头看她。
柚子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去,把肩膀往下松了松,提了提书包带,快走几步,重新跟上去。
——
石路接到主楼前的台阶。
石阶不算多,但每一级都修得很宽,边缘打磨得有点圆,踩上去没有明显的棱角。石阶上去,是一个不太深的门廊,顶上托着几根石柱,柱子之间挂着两盏不亮的壁灯,再往上,是一道半圆形的玻璃窗,把门厅里的暖光散到外面来。
大门本身是深色的木,表面镶着看不懂年代的浅色金属线,线条在门板上弯来弯去,最后凑成一个抽象的图案。柚子花了一瞬间,才看出里面隐约有“龙”和“门”的形状。
差不多同样的图案,她在塔里的某些文件页角也见过,只是那时候更像个冷冰冰的logo。
现在这图案被摆在门上,看起来更像是一只眼睛。
门开着一半。
门里有一道影子,静静站在光和暗的分界线上。
柚子走近,才看清那是一个人——一个穿着浅色长裙的女性。
如果不是胸前那块明显的围裙布料和头上女仆风格的头饰,她可能会以为这是某种“贵族来错了位置站在了门口”。
裙子是奶白和很淡的蓝交织,腰线收得利落,裙摆层层叠起,从膝盖下一路铺开。边缘有细细的金线滚边,跟着她动作轻微地闪了一下。胸前扣着一枚小小的金色徽章,上面刻着和门板上类似的图案,只是更简化了一点。
她的头发束得干净利落,头上戴着一件融合了传统女仆帽和小巧王冠的饰物,两侧露出一对修长的角,顺着头骨的弧度向后伸,曲线干净,表面像被磨过的石头,又隐约透着一点亮。
她微微偏头,视线从女助理身上移到柚子这边。
门廊外的光线把她的轮廓线勾出来,带着一种不太用力就能撑起全场的“体面”。
女助理先上前一步,站在石阶边缘,对她点头行了一礼:“久等了。”
“欢迎回来。”那位浅色长裙的人回礼,语气带着一点尊重,也带着系统化的礼貌,“路上辛苦了。”
她的视线再次落到柚子身上,笑了一下,笑意不算多,却刚刚好。
“这位就是柚子小姐吧。”
“嗯。”女助理稍微侧身,把她让到自己的侧前方,“是她。”
她顿了顿,像是补充说明似的:“琊先生特别交代过。”
那三个字一出来,门口那位长裙女性的眼神非常轻微地停了一瞬。
下一秒,她已经恢复到刚才那种无可挑剔的礼貌,向柚子略略屈身行了一礼,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
“欢迎光临湖岚庄园,柚子小姐。”
“我是这里的女仆长,在你停留期间,会负责一切起居安排。”
“您好……”柚子有点不确定地回了一句,低头,握了一下自己的书包带。
“那我就先把人交给你们了。”女助理转向女仆长,把手里那块平板递过去,顺便说了几句包括时间和简单状况的东西,用的是更偏工作报告的语气。
女仆长一一记下,最后点了点头:“明白了。”
交接完以后,女助理退后半步,把门口的位置让给柚子。
“我就先回去了。”她看向柚子,表情还是那种略带职业感的温和,“如果有任何不适,可以让他们联系我。”
“……好。”柚子说。
她看着女助理转身下石阶,上车,车门关上,发动机发出很轻的声音,车开过碎石地面,绕过前庭边缘,慢慢离开。
直到车身的尾灯完全从视线里擦掉,院子里只剩下草和石路,女仆长才微微偏头,对她伸出一只手,做出一个“里边请”的姿势:
“请进吧。”女仆长侧身,把门真正打开。
——
主楼内部比她想象的亮。
并不是那种白得刺眼的亮,而是灯光被一层一层地削柔的亮度。高高的天花板上一串串灯具垂下来,玻璃罩里灯泡的光被散开,落在墙上的时候已经不那么明显,倒是把挂着的几幅画圈出一点轮廓。
画看上去很旧,框是深木色,有的是某种抽象图形,有的是看不清轮廓的人像,眼睛都被光遮在暗处。
最近的几幅不是画,而是照片。
一张是旧款制服的女仆们站在台阶上,背后隐约是这栋楼的门廊;一张是 Sora 集团大楼前的合影,一排穿正装的人挤在门口;还有一张像是剧团合照,几个人穿着夸张的演出服,举着面具和花。
走廊的地毯很厚,颜色偏暗红,她踩上去几乎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只剩下心跳在一个、一个往前数。
“这一层多是短期住客。”女仆长走在前面,步子不快,“再往下有图书室和音乐室,餐厅在左侧的另一翼。如果您需要详细引导,可以再安排。”
「……好。」
名字一串串往她耳朵里灌,又很快在脑子里散开。
这些地方暂时只能当成“地图边角的小字”,先贴在那儿,真要用到的时候再慢慢对号入座。
他们经过一段长走廊。
两侧是规整排列的门,每扇门旁都挂着小小的编号牌。有的门边摆着花瓶,有的则空着,只有门把手在灯下反一点亮光。
她跟着女仆长拐了两次弯,最后在一扇贴着“302”的房门前停下。
门已经开着一条缝。
女仆长抬手轻轻敲了两下:“失礼了。”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有一个人在里面活动。
—
房间比她自己家的卧室大一点点。
靠窗的位置是一张宽床,床头靠着墙,床单和被子是整齐的白色,中间有一条浅蓝的床尾巾压着。窗下有一张不大的书桌,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盏小台灯、一摞空白纸、一只玻璃杯,旁边压着一本册子,封面上印着“湖岚庄园住客须知”几个字。
另一边是一只衣柜和一个小小的沙发,墙角有壁炉,炉膛里堆着几块木柴,还没点火。
正在壁炉附近忙碌的是那个人影。
她穿着一身黑和冷绿色的衣服——上身是高领、排扣的紧身上衣,腰线勒得很细,肩膀处略略有一点蓬袖,手肘以下则被护臂一样的布料包住,指尖在手套里显得修长而利落。下半身是层层叠叠的深色裙摆,布料像一圈一圈被裁成波浪,一路堆到脚踝。
她的头发盘在脑后,头上压着一顶简单的女仆帽,帽檐下两只黑色的角向前弯出一点弧度。腰后拖着一条厚实的尾巴,尾巴上有羽片一样的纹理,末端略微展开,形状奇怪地让人联想到某种可以直接拿来扫地的工具。
她一手拿着羽毛掸子,一手在壁炉里把灰推到一边,动作非常熟练,像是已经干了好多年的活,却又带着一种不紧不慢的随意。
听见门口动静,她抬了抬头。
那双眼带着一点天生就挂着的笑意——不是很大声那种,而有一点坏心眼的趣味。那表情一闪而过,很快收回来,换成标准的礼貌微笑。
“欢迎。”她放下掸子,在围裙上抹了一下手,向门口偏了偏头。
“这是负责这一层的起居女仆。”女仆长向前一步,帮她补上介绍,“之后房间的打扫、日用品的补充,都会由她来负责。”
家居女仆又看了柚子一眼,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点轻松的戏谑感,却很克制:
“您的房间以后就是我负责打扫了,有什么需要可以按铃叫我。”
她抬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床头那边的小铜铃。
铃铛挂在墙上,铃舌露出一点金属光泽,静静的。
柚子把书包往怀里勒了一下:“麻烦你了。”
“不麻烦。”家居女仆甩了一下手里的掸子,羽毛轻轻抖了一圈灰,“相比起其他人,你现在这个房间已经算很省事的了。”
女仆长咳了一声,很轻。
那一点略过界的闲话被切断了。
女仆长看了一圈房间,确认一切就绪之后,对柚子微微一笑:“如果有什么不合适,可以告诉我们。”
「……好的。」柚子点点头,又忍不住叫住她,「那个……」
女仆长停下脚步,看向她:「请说。」
「如果……」她抓着床单的手指收了一下,「如果哪天我想回去,回城里的话……」
女仆长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有人会问这个,只是微微一笑:
「当然可以。提前跟前台说一声,我们会帮您安排车辆送到镇上。」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如果您坚持自己坐公交,也没有问题。只是最近山路有点滑,第一次的话,我们会更建议送您到车站。」
「……我知道了。谢谢。」柚子小声说。
「那我就先不打扰您休息了。」
她说完这句,向家居女仆点了一下头,先行告退。
家居女仆又收拾了两样小东西,检查了一遍壁炉边缘和窗帘的角,最后把手里的抹布叠好,放进桶里,临出门前回头补了一句:
“如果需要热水或者其他生活用品,按一下墙边的铃就可以了。”
说着,她用尾巴尖轻触了一下门边的小铜铃,铃舌轻轻撞了一下,发出一点细碎的响声,随即又安静下来。
门轻轻合上。
锁舌没有转动,只是简单地把声音挡在外面。
——
房间里只剩下柚子和她那只背着一路颠簸的小书包。
她站在原地,过了两秒,才走过去把书包放到椅子上。
房间里一时有点陌生。
被子叠得比她自己在家叠得还方,杯子和玻璃杯口对得很齐,拖鞋一左一右排在床边,像有人提前在这儿演过一遍“住进去”的样子,只差把人放上去。
她走到窗边,试着推了一下窗。
窗可以打开,外面的风从缝隙里挤进来,带着花园和湖的味道。再往外看一点,是前庭那条笔直的石路,和刚才她走过的草坡。
她把窗重新关好,转身,看见墙角那个小铃铛,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那本《住客须知》。
她走过去,坐到床边,随手翻开那本册子。
纸页上排着密密麻麻的黑字,条款一个接一个:什么时间段供应餐食、哪些区域需要预约、紧急情况下可以按哪一个按钮。
她看了两行,就合上了。
指尖在床单上慢慢划了两圈。
床比她家里的硬一点,床单紧绷着,摸上去凉凉的。
她把小册子放回桌上,视线不由自主落在旁边那张折得方方正正的信纸上——是她从家里带过来的邀请函,上面落款处那个“琊”字静静地待在那里,好像和这整个空间无声地连着。
门没有锁,窗也推得开,女仆长刚才说「想回去就提前说一声」,语气听上去也的确像是在讲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可她还是说不清哪里有点别扭——
不是被关在里面的那种难受,更像是走进了一间早就被摆好家具的房间,连杯子要放哪、拖鞋要怎么对齐,都有人提前想好了。她只要往某个位置一坐,就会被默认成「本来就应该坐在这里的人」。
桌上的小册子和那封信安静地摞在一起,像两张被塞进同一个文件夹里的表格。
她伸手把它们推正了一点,没再去翻。
窗外有鸟影一闪而过,在玻璃上留下极淡的一道影子,很快散开。远处湖面的反光被风拨动了一下,在天花板上投出一圈轻微晃动的亮痕,仿佛有什么很大的东西在很远的地方翻了个身,又重新伏下去。
庄园安安静静地把她包在里面。
没有谁说她必须留下,也没有谁催她离开。
只有这个地方,像是早就给她留出了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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