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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舟共济
阿月带来的那张纸条,像一道划破迷雾的闪电,短暂地照亮了前路,却又瞬间将更深的黑暗暴露在眼前。
城西,除了那已坍塌的玄冰地宫,还有什么?那箭头指向的,究竟是另一个秘密据点,还是……另一个祭祀场所?
顾惊弦盯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眸中寒芒闪烁。
他立刻下令,让李琰调集最精干的人手,暗中排查城西所有符合条件的地点,尤其是废弃的庙宇、工坊、大型宅院,任何可能与“庞大空间”、“隐蔽性”挂钩的地方都不放过。
然而,对手的狡猾远超预期。一连三日的秘密排查,几乎将城西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一无所获。
那纸条上的线索,仿佛一个恶意的玩笑,将皇城司的视线引向一片虚无。
值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
顾惊弦背后的伤口虽在愈合,但连日来的殚精竭虑和毫无进展的挫败感,让他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他坐在书案后,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窗外,不知在思索什么。
陆昭明端着一杯新沏的参茶走过来,轻轻放在他手边。
“别太逼自己。”他看着顾惊弦紧蹙的眉头和眼底的青黑,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对方布局深远,若是轻易被我们找到,反倒奇怪了。”
顾惊弦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接过茶杯。
温热的茶水驱散了些许疲惫,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时间不等人。”他声音低沉,“每多耽搁一刻,他们成功的可能性就大一分。”
他担心的不仅仅是那个未知的祭祀,更是靖王。
这位权倾朝野的亲王,与拜火教勾结如此之深,所图定然不小。
若不能尽快找到确凿证据,将其扳倒,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陆昭明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神色也严肃起来,“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我们手头并非全无线索。”
他指了指书案上那几本拜火教典籍和那枚“柒”字令牌,“阿月带来的纸条虽然指向不明,但至少证明了他们确实在城西有活动。而且,我们还有这些。”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记载着邪术的典籍上,带着厌恶,却也带着冷静的分析:“这些书,还有那令牌,不可能凭空出现。它们必然有一个来源,一个流通的渠道。或许,我们可以从这些东西本身入手?”
顾惊弦眼中精光一闪。
没错!他们之前一直执着于寻找地点和人,却忽略了这些实实在在的物证!这些典籍材质特殊,制作精良,绝非寻常工匠所能为。
那令牌的材质和工艺,也极其独特。
“李琰!”顾惊弦扬声唤道。
李琰应声而入。
“改变方向。”顾惊弦下令,“暂停对城西地点的排查。集中人手,秘密调查京城内所有擅长制作特殊书籍、皮革、符文的工匠,以及能够打造这种令牌的工坊。尤其是那些与西域有往来,或者背景神秘的。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是!”李琰精神一振,立刻领命而去。有了新的调查方向,总比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要好。
新的指令下达,皇城司这部庞大的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陆昭明几乎泡在了那几本邪术典籍里。
他不再试图去理解那些诡异的符文和仪式,而是专注于书籍本身的材质、装订方式、墨迹,甚至每一页纸张的厚度和纹理。
他的感知能力在这种细微之处发挥了巨大作用,能分辨出极其微弱的、残留的“气息”。
而顾惊弦则一边处理日常公务,一边梳理着从各处汇集来的、关于靖王府和那几家可疑商铺的情报,试图从中找出资金、人员往来的规律和破绽。
两人同处一室,各司其职,偶尔交流几句,更多的时候是默契的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墨香、药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因共同目标而滋生的紧密联系。
这日午后,陆昭明正对着一页皮质书页上某个模糊的印记凝神感知,顾惊弦则在批阅一份关于漕运的卷宗。
阳光透过窗棂,在两人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陆昭明忽然“咦”了一声,抬起头,眼中带着兴奋:“顾惊弦,你来看这个!”
顾惊弦放下笔,走到他身边,俯身看去。
陆昭明指着的,是那本暗褐色皮质典籍封底内侧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几乎与皮质颜色融在一起的、浅浅的烙印。
形状很古怪,像是一团扭曲的火焰,包裹着一个类似眼睛的符号。
“这个印记,”陆昭明指尖虚悬其上,仔细感知着,“上面的‘气息’非常古老,而且……带着一种很纯粹的、炽热的感觉,和这本书里记载的那些邪恶东西格格不入。倒像是……这本书在被用于邪术之前,原本属于某个……不同的地方或者传承?”
这个发现至关重要!
如果这典籍本身另有来源,那么顺着这个来源查下去,或许就能找到拜火教获取这些知识的渠道,甚至找到他们的根基所在!
顾惊弦仔细看着那个烙印,眼神锐利。
他立刻找来李琰,让他依据这个烙印的图案,去查所有相关的记载和档案。
李琰看着那古怪的印记,面露难色,但还是领命而去。
等待消息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
夜色再次降临。陆昭明因为长时间集中精神感知,脸色又有些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顾惊弦放下手中的卷宗,走到他身边,将一杯温水递给他。“休息一下。”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陆昭明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苦笑道:“这比跟人打一架还累。”
顾惊弦看着他疲惫的模样,想起他之前神魂受创还未完全恢复,心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揪紧。“不必急于一时。”
“我怕来不及。”陆昭明放下水杯,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有些飘忽,“我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顾惊弦沉默了片刻。
他也同样有这种预感。风暴正在积聚,而他们至今还未找到风暴的中心。
“无论如何,”顾惊弦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在对陆昭明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兵来将挡。”
陆昭明转过头,看向他。
烛光下,顾惊弦的脸庞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中,冷硬的线条却透出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力量。
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驱散了些许疲惫,带着点惯有的狡黠:“还好有你挡在前面。”
这句话带着玩笑的意味,却又透着一种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顾惊弦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情绪再次涌起。
他看着陆昭明近在咫尺的、带着笑意的眼睛,那眼底映着烛火,也映着他的身影。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一种无声的张力在两人之间蔓延。
就在顾惊弦几乎要控制不住某种冲动时,门外再次传来了李琰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有消息了!”
旖旎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顾惊弦迅速收敛心神,恢复了一贯的冷峻:“进来。”
李琰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压抑的激动:“大人,查到了!那个烙印!根据旧档记载,前朝曾有一个名为‘焚影’的西域古老教派,其圣物之上便有类似的印记!据传此教派早已消亡,但其教义典籍流散四方!”
焚影教?一个早已消亡的古老教派?
顾惊弦与陆昭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拜火教使用的,竟然是另一个早已消亡教派的典籍?是剽窃?是融合?还是……这个“焚影教”与拜火教本就有着不为人知的渊源?
线索似乎指向了更久远、更隐秘的历史迷雾。
但无论如何,这无疑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立刻查!”顾惊弦眼中寒光大盛,“查所有与‘焚影教’相关的记载!查这个教派消亡的原因,查其典籍可能的流向!尤其是与靖王府或者西域有关的线索!”
“是!”
李琰领命,匆匆离去。
值房内,顾惊弦和陆昭明心中都明白,他们似乎触摸到了冰山之下更巨大的阴影。
拜火教的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加复杂和古老的秘密。
前路依旧凶险未卜,但至少,他们不再是毫无方向。
顾惊弦看向窗外沉沉的夜空,目光仿佛要穿透那无尽的黑暗,直抵真相的核心。
而陆昭明则静静地看着他挺拔而坚定的背影,心中那份与他并肩而战的决心,愈发清晰、坚定。
同舟共济,虽千万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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