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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下契约
农具老板打量了眼莫大芳穿着，蹭了蹭双掌，拍掉手上灰尘，扶锄柄起来。
“小兄弟怎么称呼？”
“莫，莫大芳。”
“莫兄弟，可呼我张品良。”
“张大哥安。”莫大芳拱手笑道，侧头将铺内农具尽收眼底，“这般上好的铺子怎做了农具生意？”
“无可奈何啊……”张品良摇头一笑，手指摩挲木柄，“家中无技艺傍身，原想平阳郡靠近临阳河，农户多，开个农具铺子最为稳妥。哪知稳妥生意干的人还挺多，也慢慢不好做了。”
“唉……”冯二叹息一声，为张只良惋惜道:“我这个哥哥就吃亏在为人实在，没那商人的奸滑，长辈手里接过来的铺子，好好的生意越做越差。”
祖辈善经营，后辈经营不善者很多，莫大芳也不好发表什么想法。
他把拎了一路的编筐放脚边，叉了胳膊把手藏胳肢窝暖，“可能带我四处转转？”
“能！”冯二一口应下，“莫郎君可是主顾，咱去后头庭院看看，保准你满意。”
“莫兄弟便跟着冯二去吧。”张品良拍了拍手里锄柄，“铺子一堆农具，离不开人。”
“行，您忙着。”
“吱呀”一声推门，莫大芳入了庭院。
院里干净整洁，一排主屋，两间厢房。左厢房挨着厨房，右厢房角落里还搭着棚子，堆放了柴火。
院里的大门朝后开，开了门出去是条小巷子，隔一户的位置便是水井。
两人又进了主屋，推门而入是中堂，用来招待客人，边上还有炉子可生火。
中堂两侧是卧室，配了火墙取暖。
莫大芳看的满意，甚是合心，“不知租金怎么算？”
冯二偷瞄他一眼，顿觉妥了，露出白花花的牙当即回道:“一月4贯，一年48贯，郎君要租几年？”
“这个……嘛……”莫大芳心虚的抬眼望房梁，试探着问:“需租一年以上？”
“倒也不定如此，租一年亦可！”
“那若租……一……嗯，二月呢……”
冯二笑容僵硬，怀疑自己听错了，“莫郎君，你在说笑？”
“倒也谈不上。”莫大芳打着哈哈干笑两声，“在下私以为……房租可一月交一次，不料需一年交一次。”
“租钱的确可一月一交，不过需压上一份银钱，且到时交不起租金，您一应家伙事儿扣留。若手头实在不便……”冯二说到这里压低了声儿，“兄弟可为郎君牵线捉钱人……”
“什么人？”
“捉钱人。您应听过官方对农人开放的公廨钱吧！那些个替官府放钱的高户，便是捉钱人。”
“呦！呦！呦！别……”莫大芳想也不想拒绝，“咱普通老百姓，那敢碰高利贷。那帮人背靠官府，一个不好家破人亡。不敢，可不敢呐。”
冯二遭了拒绝神态依旧亲和，他眼珠子微动，视线落在那双乌皮八角靴上。
“怨我，给郎君出了个差主意。”
“您要不愿意，我倒还有个法子。”
莫大芳来了兴趣，追问道:“什么法子？”
“莫郎君啊……”冯二两指夹住那把山羊胡须 ，顺滑而下，“您身上这身衣服，做工讲究，不似一般裁缝手艺。若有兴趣出，咱给您牵线搭桥！”
“嘿……这两个月的房租不就有了！”
莫大芳扯了扯嘴角，该说不说还真是机灵，跟自己想一块去了。
只他怎能简单依了冯二的话，“不行，咱就靠了这身衣服撑门面，怎么能卖了。”
“郎君啊！”冯二挺直脊背，语重心长的劝，“您开了铺子，那就要入市籍，林罗绸缎不能上身。这身衣服……到时候哪里还有机会穿哟！”
“不如乘着衣新，还能卖个好价钱。”
“嘶……”他的话说完，莫大芳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把这茬忘了！
古代士农工商森严，入了市籍就是商人，是个贱籍，社会地位贼差。
出门不得乘坐有车厢的车，只能坐平板露车。
哪天逾矩，不单罚款还受鞭刑。
他一拍额头，想象不出，若莫老头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不成，市籍一事太过严重，还需回去商量一番。”
“哎，这！”冯二一听，整个人呆了，刚不是聊的很好，怎眨眼就要走了。
“莫郎君……先勿急走呀，有事好商量，我给您出出主意……”
莫大芳摆摆手，商量再多也不能入了贱籍，这事儿没得商量。
看来要挣钱还是想其他法子吧。
很快就到了前头铺子，门声一响，张品良瞅了过去，“莫兄弟看完了？可还入眼？”
搓着手，面对正主，莫大芳多少有些歉然，心里组织了语言想着怎么拒绝。
冯二尾随出来，嘴里还在劝说，张品良也知道了什么情况。
“无事，买卖不成仁义在，下次买农具直接过来，给你便宜些。”
“哈哈哈……若铺子租出去了就不成。”
莫大芳在那爽朗笑声里恢复了自若，心中也喜这人气度。
他提起放毛毡短靴的编筐，手中一滞，忽的问道:“铺子租出去，张大哥可是要改农籍？”
“有那个想法，估计不行！”张品良叹口气，“农籍改了市籍容易，再改回去太难。”
莫大芳沉吟着，说出来自己突然不租的主要原因，“我本有心经商，但得知经商必要入市籍，这才放弃。”
“一来家中不同意，二来我们在此入了市籍，明年官府通知返乡，恐难以返回。”
冯二整日混迹市井，消息灵通，自莫大芳言语听出了别的东西。
他手捻胡须，纳闷的问:“莫郎君竟是流民？”
“不错，正确来说该是灾民。”
“原来还有这般内情……”把手中农具摆好的张品良回身，“莫兄弟风仪自如，全没有灾民的困苦，可见是个能耐人。”
莫大芳得了夸赞，耳垂在寒冷的天气里热的发烫。自家人知道自己事，哪里当得起能耐二字。
“都是拖别人福，哪门子能耐……”
“哎，对了。”他掉转话锋，说了自己的想法，“我手中恰有一技之长，不知张大哥可有兴趣。”
张品良还没有所表露，冯二已经迫不不及凑过来，“什么技艺，说来听听！”
莫大芳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制作豆腐。”
“这手艺不错！”冯二眼睛发亮，忙询问:“郎君想卖了制豆腐的手艺？”
“是！”莫大芳点头，瞥见他活络的神情，“冯兄弟是场面上走贯的能人，给估个价，这手艺值多少钱？”
张品良犹豫不定，自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生怕买了方子糟蹋在手里。
此时听提起价格，他也想听一听。
冯二在两人注目下，不觉郑重起来，他凝目琢磨片刻，给估了个价。
“豆腐挑时节，在其它季节容易坏，少有人购买，只在冬春两季缺菜时旺卖，方子可定在15至18贯！”
比预料差些，莫大芳若有所思瞟向张品良，重新问道:“张大哥可有兴趣？”
冯二一掌拍上张品良肩膀，手中用力捏了捏，“买吧！不亏，养家糊口也容易些。自家的铺子没有租金压力，淡季旺季两中和，保准赔不了。”
张品良挠着头，顾虑银钱太多，“二十贯……咱家拿不出来……”
莫大芳笑了，那正好！他还有其它法子走，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张大哥看来是有兴趣的，我这里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让您不花一文钱得了方子，又能让我积攒回乡的本钱。”
其余两人一愣，相互对视一眼，打心底好奇是个什么方法。
“莫兄弟请说！”
“豆腐方子给张大哥，我分文不取！不过嘛……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莫郎君快说呀！”
“好，那我直说！”莫大芳眼神扫过铺子，“作为交换，您的铺子免费给我使用两个月。”
“对外，您还是这家店的老板，官差巡街查籍还请帮忙应付了去，商税还由我来交。”
“嘿！”冯二抚掌赞道:“这法子不错，两边都得了好，果真两全其美。”
他用胳膊肘碰了下莫大芳，“似乎你更吃亏一些，你真舍得这么干？”
莫大芳撩眼微笑，“我提的，又怎会舍不得？”
“张大哥意下如何？”
张品良心绪起伏不定，抬眼接到冯二的挤眉弄眼，心头猛的一跳。
他无意识摸了摸额角，两个月房租换张方子……两个月也快的很……也不是耗不起。
大掌一击，张品良有了决断，“成！莫兄弟有这豪气，张某佩服！这铺子就给你使了，莫道两个月，三个月都成。”
冯二喜声长长“哎”了一声，“这就对嘛，多好的机会，以后哥哥你也是个手艺人了，攒些银钱，哪天脱了市籍，就能明明白白走街上了。”
莫大芳望眼门外，日头西下，再有一个时辰太阳就落山了。
“那咱就这么说定了，还请冯二兄弟再出把力，给弄个字据契约啥的。”
冯二一拍胸脯，咧嘴笑道:“这有何难，我去找陈先生，他写的契约最是公道细致。”
“等着！”
半个时辰不到，冯二带着两张契约书回来，小心张开给二人念了一遍。
莫大芳接过来，确认无误，写下莫三狗三个字按下了指。
冯二看了眼名字，眼角抖了抖，“莫郎君签的可是官名？”
莫大芳绷着脸点头，“是，我大名莫三狗，小名大芳。冯二兄弟可叫我莫大芳，亲切些！”
张品良这边写完，心觉有意思，莞尔调侃他，“莫兄弟你那小名倒是跟着你受委屈了。”
冯二查看了两人签名和画指，提笔写下画指无误，又写了见知人冯二，契约这才正式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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