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殡仪馆当狗的那些年

　　当碎纸从空中纷扬落下，巨物哐啷作响又闷闷撞到墙边，那东西滚到他们脚边——是刚才那个女孩。唐鹤山抬手挥散纸张带来的灰尘，低头看去只见她双眼圆睁，盛满惊恐与不可置信，原本整齐的麻花辫散乱不堪，白色T恤沾满鲜血，细细一看女孩身上和地上的血早已干涸。

　　偷眼观望的刘耀阳被她突出的眼珠和扭曲的姿势吓得连连后退，直躲到唐鹤山身后。

　　唐鹤山面色不变，将怀中的乖乖递给身后的刘耀阳，手中悄然凝聚出一条银光闪烁的锁链。链身微微颤动，仿佛随时准备抽向眼前的异象。

　　他们静待片刻，却只看见女人身下的地板被鲜血一点点染红。

　　“走吧。”

　　谁知就在他们跨过那具身体的瞬间，女人突然开始抽搐。单薄的肩膀轻微抖动，下一秒竟如丧尸般猛地挺起身子。二人疾退，唐鹤山手中锁链甩在地上，溅起一簇火花，险些扫到躲在身后抱着南岁的刘耀阳。刘耀阳惊叫着连连后退。

　　那女人却毫无攻击的迹象，只是缓慢而机械地爬起身。她抬起手腕，擦去嘴角溢出的血丝。

　　“你们居然不怕我……”空灵悠远的声音与她此刻的可怖形象格格不入。

　　“这句话，该由我来问。”唐鹤山眼神冰寒，周身戾气甚至胜过厉鬼。连见过多次的刘耀阳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你有什么好怕的……”她发出癫狂的笑声，却在下一秒戛然而止——唐鹤山的锁链已紧紧缠住她瘦削的身躯。

　　“是吗？”

　　锁链越收越紧，女人疼得跪倒在地：“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恐惧让她的双眼瞪得极大，瞳孔急剧收缩。原本搭在肩上的麻花辫因发圈断裂而披散开来，凌乱如恶鬼。

　　南岁扒开刘耀阳的手，一跃跳上唐鹤山的肩膀，炫耀似的轻哼一声。

　　“汪！”

　　唐鹤山眼神稍缓，小心地将肩头的小狗取下，单手搂在怀里。

　　“别闹。”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松懈间，女人身体竟化作烟雾，从锁链的束缚中飘散。锁链因失去目标猛然收紧，唐鹤山的心也随之揪紧。

　　四周纸张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卷起，迷雾裹挟着缕缕寒气弥漫开来。南岁不安地躁动起来，还未来得及观察，眼睛就被一只温暖的手蒙住。待那阵阴风带着寒意掠过，一切重归平静。

　　当南岁缓缓睁眼时，前方只剩下空荡的楼梯和散落一地的纸张。

　　他们不敢再多停留，毕竟那“人”早已消失无踪。

　　二楼除了刚才见过的女孩空无一物，实验室的门紧锁着。他们只得继续向上。

　　这栋楼共五层。刘耀阳说三楼是最常使用的，他们的实操课都在这里进行。确实，相比其他楼层，这里的灰尘最少，门口甚至摆放着垃圾桶和几把破旧的雨伞。

　　突然，走廊尽头的实验室传来玻璃器皿碰撞的叮当声。

　　“那间……是生物实验室。”刘耀阳抿紧嘴唇，声音发颤。

　　“哦？”

　　“那间虽然也在三楼，但平时很少用，因为……”他压低声音，凑近唐鹤山，“听说晚上那里会传出玻璃碰撞的声音，还有人说话……”越来越微弱的声音反而营造出更恐怖的氛围。

　　话音未落，那间实验室仿佛在配合他似的，果然传来玻璃器皿的碰撞声和模糊的人语：

　　“不对……溶液……细胞……”断断续续的字句难以辨清。

　　刘耀阳吓得大叫一声，死死抓住唐鹤山的衣袖，那边的声响瞬间被他的尖叫掩盖。

　　“你是没见过鬼还是没听过鬼说话。”唐鹤山面不改色，不动声色地抽回衣袖。

　　“我……我……”

　　“怕就在这等着。”

　　刘耀阳哪敢独自待着，宁可跟着唐鹤山去见鬼，也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上。

　　唐鹤山修长的手指轻抚乖乖的脑袋，一下一下，节奏舒缓。南岁心里十分抗拒，不想靠近那边，嘴里哼唧着扭开头，但唐鹤山仿佛未觉，依旧固执地抚摸。

　　“呜～”南岁反抗失败……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不等他们走近，诡异的诵经声便已传来。

　　这不同调子的诵经声既诡异又熟悉，南岁似乎在哪里听过。是了，在殡仪馆里——简直一模一样。松沙县人多迷信，他跟着唐鹤山在殡仪馆时，隔三差五就能听到这种诵经声。并非寺庙里专业的诵经，而是家属不知从哪请来的“大师”，只会反复念诵那句“阿弥陀佛”。

　　可是……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诵经声？

　　不容南岁细想，实验室的门吱呀作响，自行缓缓打开。半晌不见人影，或许是被风吹开的？唐鹤山手中的锁链随着门开逐渐延伸，链身随响声上下浮动——管它是人是鬼，抽过去便知。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诵经声不绝于耳，门扉摇曳晃动。紧接着，走廊外飘来的不再是白纸，而是黄色的纸钱，与诵经声诡异契合。

　　“贺……贺山哥，那……那……那边……好像有个人……”刘耀阳手指哆嗦地拽住唐鹤山的衣摆。

　　“你觉得那是人？”唐鹤山手中锁蠢蠢欲动。

　　谁知话音刚落，怀中突然一空——乖乖竟从他怀中跃出，跳到旁边的台子上，头也不回地向前冲去。

　　“乖乖！”

　　南岁速度极快，四周飘散的黄纸瞬间遮挡了二人的视线，乖乖的身影消失在一片昏黄中。

　　“贺山哥！你等等我！”刘耀阳白长了一双长腿，根本追不上唐鹤山的脚步。

　　诡异的是，这条走廊并不长，此刻却仿佛永远跑不到尽头。直到乖乖完全消失在视野中，唐鹤山才停下脚步。

　　刘耀阳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哥……别跑了……我真的跑不动了……”

　　“我们鬼打墙了。”唐鹤山蹙眉，手中锁链哗啦作响。

　　刘耀阳顿时气也不喘了，腿也不酸了，定睛四顾——黄纸非但未见减少，反而越聚越多，封住了前后去路。更令人费解的是，他们一路狂奔，那扇“被风吹开”的门依然在前方不远处，那道黑影也始终未曾移动分毫。

　　“啊……啊？那咋办，我之前来也没这样啊！”

　　“很明显，她发现我们了。”

　　“谁？谁发现我们俩？”

　　唐鹤山的衣摆又被刘耀阳拽住，他无奈再次扯开。

　　“你刚才说是人的那个东西。”

　　南岁停在半路，前不见鬼，后不见人。虽然他体型小巧，黄纸未能完全阻挡视线，却同样跑不到尽头。他累得趴在台子上稍作休息。

　　今天真是见鬼了。

　　“哟，瞧瞧，这里漏了只小狗。”女人模糊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汪！”

　　南岁猛地抬起那双水汪汪的睿智眼睛，紧盯那面灰扑扑的墙壁。

　　“汪汪汪！”他麻利地起身，四爪抓地，昂首做出防御姿态。

　　“还真是可爱～”女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墙上的铁门缓缓开启，一抹白影映入眼帘。

　　女人身姿高挑，一袭白裙，卷曲的长发随意披散，修长的手指轻扶门框。看见南岁，她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的笑意，眼角溢出的鲜血顺着苍白脸颊滑落，滴在地上，如妖艳的花朵般绽开。

　　南岁并不慌张但也并未松懈，龇着牙，夹紧尾巴严正以待。

　　“你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女人背后又走出另一个更美的女人。

　　她与白衣女子不同，身上只简单的穿了一件白色T恤和宽松的牛仔裤搭配起来干净清爽，五官清秀干净，似乎还化了淡妆，微长的头发整整齐齐的梳成马尾。

　　她扶着白衣女子的肩膀走出时南岁便定定的看着她，但他的眼神不是戒备，而是……哀伤……

　　“汪……”是吗？

　　在女人看来它那句汪却如同卖萌撒娇，她突然笑了声又说：“你闻起来就不是普通的狗，不愧是灵台山来的。”

　　南岁被她这一笑迷了眼，抓紧地面的爪子咯吱作响，原本呲着的牙松了不少。

　　“砰！”

　　白衣女子手掌一抬，空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发丝坠落到地，发丝席卷而来将南岁紧紧包裹住。

　　“小梁……”

　　女人有些不悦，她微微皱眉看向那个叫小梁的白衣女子。

　　小梁很听她话，女人这一个眼神瞬间就怂了，但那发丝并没有收回去，但刚刚还被包裹得差点窒息的南岁能明显感觉头发丝松了很多，它大喘着气，睁开眼就看到女人的脸，距离十分近，近到他能看清女人的发丝。

　　“你这狗狗还真是越看越可爱，如果我还活着也想养这么一只。”她伸手摸了摸南岁的头顶，动作轻柔，跟唐鹤山的差不多，但唐鹤山的手是暖呼呼的。

　　“那个叫……贺山的是你的主人？”女人眯起眼想要借着小梁将南岁禁锢在半空的动作上前蹭蹭“还真是有些嫉妒他。”

　　南岁看她越来越近的动作，内心挣扎，她摸就算了，居然还想蹭自己。

　　毛茸茸的南岁在头发丝中别别扭扭的握紧白玉。

　　轻而易举躲开女人的掌心后，南岁脑袋猛地一偏，白玉紧紧贴上胸口——

　　嗡！

　　刺眼的白光骤然炸开在走廊中爆发，空中飘散的纸钱被光芒冲击，瞬间消散大半！

　　当他从狗变成人形的顷刻间，他手中幻化握出剑，刚刚缠绕自己的的发丝被他接着白光的冲击力一剑全砍断……不，是砍得稀碎。

　　南岁趁势跃下台子，白光不仅驱散了邪祟，也成了他最好的掩护。他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迅速套上凭空出现的裤子。

　　挂空挡好别扭……

　　“南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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