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

　　刘天致刚回京北的时候，两人还能热火朝天地聊天。
　　他不仅每句话都发表情包，而且还主动分享工作生活的喜怒哀乐，比如吃到了美味的蛋糕、在互联网大会上抢到了独家生意，或者因为工作太忙又熬了个通宵、线下门店一天没开单，而且常常配上照片。尤其是下班路上夕阳照耀着古城，是那么静谧美好。

　　虽然异地，但凌小芊觉得他好像就在身边，异地时光一点也不难熬。她对他们的未来充满了期待，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打败了那个漂亮女生。

　　但程瑶瑶不这么认为。

　　她对凌小芊轻易放过“脚踩两条船”事件十分不满。而且得知她被一顿烧麦——这种她最讨厌的菜货——就给收买了，更是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算了算了，你开心就好！”看到凌小芊和刘天致聊得火热，每天都笑盈盈的，程瑶瑶也只好放下怒气，诚心诚意祝福姐妹。但她也总会在她为一两句甜言蜜语上头的时候不近人情地提醒——将来确定关系后一定得把漂亮姐姐的事说清楚，不能留下“祸患”！

　　这样沉浸在近似恋爱的甜蜜中将近半个月，凌小芊就有点飘了。

　　跟周青原也开始爱答不理的，也是因为他的聊天内容总局限在“颜值”上，而且仿佛像条只有七秒钟记忆的鱼，反复问了三次她的生日月份！凌小芊对他的好感直线下降，到最后直接给他发了张聊天记录截图了事，对方则再次回了句“不好意思我忘了”。凌小芊在屏幕外给他了个白眼，但在屏幕内还是发了个乖巧的熊猫表情。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根本原因是，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熊猫先生，而最近的聊天状态又给她一种两人即将修成正果的感觉。

　　然而过了没多久，她就发现，这种感觉可能是一种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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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是周五，如果没有急事，刘天致一般会早点下班，去打个羽毛球，给自己放个小假。
　　傍晚时分，凌小芊守着微信等待今天夕阳照耀下的京北古城照片。

　　五点，六点，七点。

　　手机一直无声无响。
　　等她熬好一锅皮蛋瘦肉粥，微信聊天界面仍旧停留在昨晚的互道晚安上。

　　“水放得多了，有点稀。”凌贯华今天休班，饭店老板的儿子结婚，歇业一天，但他并不怎么开心，因为他还随了200块钱的礼金。
　　他又喝了口粥，继续评价道：“皮蛋瘦肉粥就得浓稠一些才好吃，你这汤汤水水的，不香！”

　　凌小芊也沉浸在空空荡荡的微信中，兴致也不高，没搭话。倒是闵秀慧，心情不错的样子，为凌小芊辩白道：“闺女给你做好了你还挑着挑那的，穷讲究！”
　　她端起碗，扒拉了半碗粥，以示喜爱，“我吃着挺好吃的，晚上吃那么稠的干嘛，这样正好，少而精！你想吃稠呼呼的，放一晚上明儿早起吃就好了！”

　　三人都吃好后，凌小芊抄起三个空碗，另一只手准备端还剩了小半碟的什锦菜，准备收拾桌子刷碗。
　　闵秀慧制止道：“别动！让你爸刷！”她笑嘻嘻地靠在沙发上，指挥道：“好不容易在家吃顿饭，怎么也得做点贡献呀！闺女做的饭，你来刷碗吧！”
　　凌贯华慢吞吞地起身照做，叹息道：“哎，就会欺负我！”
　　“终于能在家待着了，可不得让你找找存在感！”闵秀慧笑着朝厨房喊道，“你也不用心疼那两百块钱，你今天还放了个假呢，咱们也算是沾了喜气了！多好呀！”

　　提到“喜气”，凌贯华刷完碗回到客厅便问道：“丫头，单位通知啥时候上班了吗？”
　　凌小芊靠在闵秀慧肩膀上，“没有呢！通知了我肯定告诉您呀！”
　　“就是就是！”闵秀慧附和道，“天天问天天问，都公示了还担心个啥，耐心等着就行了呗！”她摸摸女儿的头，“多待几天挺好的，以后上了班可就再也没有寒暑假了！”

　　凌小芊有点受宠若惊，闵秀慧今天怎么这么贴心，然而还没等她开心两秒，就听说道：“趁这些日子不上班也不上学，得赶紧多相相亲，这可是绝佳的和鱼儿们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她拿出手机，两眼放光，“今天周青原妈妈找我了，说他儿子对你印象不错呢，问啥时候能见个面！”

　　她就知道，闵秀慧怎么可能性情大变！

　　凌小芊把脑袋从她肩膀上抬起来，还没开口，就听旁边的凌贯华道：“哪个银行上班的？”他的语气似乎不是很满意，“我觉得还是卖日用品那个好，家底殷实，咱闺女嫁过去能享福呀！”

　　凌小芊心喜，至少她有爸爸这个还算坚实的支持者了！
　　但点亮手机，熊猫头像还是没有半点消息，高兴的火苗还没燃起就又熄灭了。看看时间，晚上八点一刻，再忙也应该能休息会儿了吧，她决定主动出击。

　　0：吃晚饭了嘛？今天是很忙嘛？没放个小假去打打球？
　　0：[熊猫好奇]

　　凌小芊抱着熊猫玩偶打字，一颗心都在熊猫先生身上，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他今天都干什么了，怎么一整天都没冒个泡，全然没听见闵秀慧和凌贯华关于相亲对象的辩论声。

　　“小芊，你说哪个好？”闵秀慧将烫手山芋扔给凌小芊，把她从胡思乱想中薅了出来。

　　凌小芊一脸迷茫，还是凌贯华解释说这是在问她更喜欢周青原还是刘天致。凌小芊内心当然可以不假思索地念出刘天致的名字，但在父母面前，她还是收敛起情感，以“不知道”这种十分中庸的话语作了回应。

　　“那等周青原约你见面，你就热情点，去见见！”闵秀慧说道，“我也跟他妈妈说了，你对他印象也不错！随时可以见面！”
　　凌小芊点头同意，左右和刘天致也没确定什么，去和他见一面应该不算“海后”行为吧。
　　见女儿兴致缺缺，闵秀慧宽慰道：“没事儿，就先见一面看看，妈妈还在给你物色更好的呢！周青原这工作确实不太好，家境也一般……嗐，就当练练手！”

　　---
　　一直到睡前，凌小芊还是没有收到刘天致半句消息，原本逐渐消失在记忆中的漂亮女生此刻又浮上心头，像泛黄褪色的老照片一点点复原……
　　但凌小芊还是在入睡前和他说了晚安，并附上表情包。

　　一连三天，她依旧像之前一样给他发消息，分享日常，不时也问一句“怎么还不回消息，是出什么事了嘛”，同时还得配上精心挑选的表情包，以免被误解成生气，她希望自己在他心里永远是善解人意的。只是，实践起来发现，立这个人设十分艰辛。

　　然而这三天，就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对方就像已经失效的程序，所有的消息都如石沉大海，无声无息。

　　所以现在，她决定给他打电话。

　　她不喜欢接电话，所以没有要紧事，她也绝不会电话骚扰别人。但是，三天的独角戏她实在唱够了，她忍不了了。就算有天大的事，就算要结束，也该画个句号吧。
　　但转念一想，他会不会是有心无力？难道是出了事故，是公司出现危机，甚或是生病、车祸？这思维一发散便一去不回，就这么几分钟，她已经把韩剧里狗血俗套的车祸绝症等让男女主角生离死别的桥段想了个遍，心脏突突跳个不停，心绪也从埋怨变为担心。

　　她深呼吸五次，鼓足勇气按下拨号键。
　　彩铃是很刺耳的摇滚乐，是凌小芊不太喜欢的音乐类型，她将音量调低，耐心等待电话接通。然而音乐循环了三遍后，响起的是AI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凌小芊第一反应不是生气或者失望，而是松了口气。

　　没有接听就意味着没有结果，无论如何，他们的关系始终是逗号，是未完待续，还有转圜的可能。而且，若真的接听了，以她的笨嘴拙舌也不知该如何言语，说不准会把关系搞得更糟，她自己也会陷入不断自我否定的后悔泥潭而难以自拔。

　　这样很好，逃避总比直面容易。

　　凌小芊觉得自己除了等待消息，似乎什么也做不了。她想问闵秀慧、问程瑶瑶，她想从她们那里得到解决办法，她一定会一字不差地践行她们的指示。
　　但她没有问。

　　不是突然生出要独立解决问题的自信，也不是收到刘天致合理的解释。
　　而是不敢，是害怕。

　　她怕闵秀慧一生气就去质问刘天致妈妈，正如她和周青原妈妈保持着高频联系一样，也怕因此让她对刘天致本就不多的好感彻底归零。
　　而不告诉程瑶瑶，则是能预知到她首先会劈头盖脸地呲儿她一顿，再重申自己当初的论断多么明智，而最后给出的建议也不外乎就此断联，继续寻找下一个有缘人。

　　归根结底，她不愿意就此了断。她对他，总归怀着一丝希望，不愿往最坏的那一面想去——虽然漂亮女生的面庞身段总是不请自来地出现在她眼前。

　　凌小芊把自己关在家里，倒不是像弃妇一般把自己搞得一塌糊涂，甚至不饮不食，她仍旧把家收拾得干净整洁，每天做可口的饭菜等候闵秀慧下班，也听音乐，也上网课，也会和爸妈一起看电影，她没表现出任何不自然。
　　熊猫头像不再闪动，她的独角戏也演不下去了，两人的聊天界面似乎被冰封住，而解冻复苏的时日尚未确定。

　　她不想出门，只是因为一见到街头巷尾的小店就忍不住想起21克咖啡馆、烤鱼店、珠宝柜台，那对宛若金童玉女的一双璧人。她甚至觉得，在她唱独角戏的日子里，他们就在京北的某个公园长椅上互相依偎……

　　为此，她拒绝了两次吕珐公园散步的邀约，却没逃过他为她点的下午茶外卖。
　　拿到外卖的同时，收到吕珐的微信。

　　吕珐：立秋的第一杯奶茶，请笑纳~

　　凌小芊看看日历，才发现今天是立秋。夏天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

　　她拿出奶茶，标签上贴着它可爱的名字：金桂乌龙啵啵。随奶茶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块小蛋糕，也是棕黄色的，叫橙香可可派。凌小芊将它们摆放好，拍了张照片，看起来秋意浓厚，她心情也灿烂了几分。她将照片发给他，道了谢。

　　吕珐：朋友新开了家甜品店，我变成了试吃官[笑哭]，本来打算带你去店里看看的，既然你不太想出门，那就辛苦外卖小哥啦
　　吕珐：这两样我最喜欢，期待你的反馈！

　　凌小芊几乎不喝奶茶，蛋糕也只有过生日时才吃一块，闵秀慧向来觉得这些甜品不健康，从不许她吃。她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再喜欢的东西，不健康也绝对不吃”“再讨厌的东西，只要对身体好也要多吃”，因此凌小芊对食物味道的包容度极高，但也找不出什么特别爱吃的东西，大部分都仅限于不讨厌而已。

　　她轻轻嘬了一口奶茶，没有想象中的甜腻感，糖分应该做了削减，更多的是桂花乌龙的清香，清新脱俗的。她又挖了勺蛋糕，用的是动物奶油，入口即化，可可的醇苦和橙皮的清苦融合在一起，苦过之后有淡淡甘甜，值得回味良久。

　　凌小芊认真写了大段点评，她想着不能白吃，总得为人家的甜品店做点贡献。相比奶茶，她更喜欢橙香可可派，有种苦尽甘来的踏实感。

　　吕珐：果然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这措辞简直了！太精准了！完全把我的感受说出来了！
　　0：不能白吃嘛，希望对你朋友有帮助
　　吕珐：我得跟他说，让他付你报酬！

　　凌小芊和他玩笑两句，觉得心情没那么差劲了。她心想，甜品果然能让人忘记烦恼！又问了甜品店的名字，打算改天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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