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渊

　　第24章

　　她也不清楚现在是过了多久，再睁眼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一片冰冷的瓷砖上，刚刚发生的似乎只是幻觉：“这里是哪…嘶！”

　　她感觉到身体的骨肉好像被抽离般，疼痛不已，脚腕不知道被什么擦伤般，红了一大片。

　　“感觉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脑海里一片空白，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这一块块如医院般被打扫得连指痕都难以显现的亮面，还有脚踝上难以忽略的疼痛提醒着她，自己还没有逃出去。

　　“这栋楼，该不会有什么脏东西吧…”说着她脚步加快，因为周围一片漆黑，她连路都看不清，只能紧紧贴着墙面缓缓前进。

　　直到被一个横在走廊的东西绊倒，她几乎是脸朝下扑在上面：“哇啊！”

　　她原以为自己会摔得鼻青脸肿，但是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熟悉的、清冽的薄荷气息，瞬间钻入鼻腔。触感是意想不到的柔软，带着人体的温度和衣物布料的纹理，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完全埋入其中，像是要陷进去一般。

　　这触感……原来那个家伙埋在这里是这种感觉。

　　像猫枕在一个柔软的气垫上。

　　“起来。” 一个声音从下方传来，隔着厚重的衣料，显得有些沉闷，却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熟悉感。那声线里透着一丝不耐，一丝压抑的冷静，像冰层下流动的暗涌。

　　“重死了。“她吓得弹射而起，手里还紧紧攥着衣服：“你没死？！”

　　听到这句，他几乎是下意识笑出声，漫不经心地抬眼试图把衣服从白嫣手上抢回来，然后注意到白嫣手指上沾染的暗红色液体：“你从哪里鬼混回来了？”

　　“我…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止手指，就连衣服上都沾染了暗红色的液体，像是血一样。

　　她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上面含糊不清的几句：“快点…擦掉…”说完扔了一个抹布然后倒地不起。

　　“喂！又晕过去了？““喂！喂！你没事吧？！“她拼命地晃动沈砚一动不动的身体，染上了一点焦虑。

　　“他是打不死的蟑螂，死不了。““谁？！“转头就看见一个手里拿着拖把的清洁工人出现在走廊，她面颊凹陷，脸颊泛白没有任何一丝血色，唯一能辨别她是活人，恐怕只有纤细手腕上那隐约跳动的青紫色脉络，还有脚下的影子。

　　她手里拿着拖把斜睨着白嫣身边平躺着的沈砚，缓缓放下另一只手的水桶，哐当一声，溢出来的水浸湿了地上的抹布。

　　“孩子，把手上的污渍擦擦吧。“说完她就抬了抬下巴让白嫣拿走地上的抹布。

　　眼看着抹布脱离地面，她就若无其事地拿起手上的拖把在水桶浸泡，拧干，然后擦拭起来。

　　“请问…““你的朋友还要不要？“她甚至一度认为自己听错了，一头雾水地盯着对方，抬眼只看见清洁工人嫌弃的眼神。

　　她的语气轻得像在问垃圾袋要不要丢，甚至没抬眼。

　　白嫣愣住：“……啊？”

　　“不要的话，我现在就处理。”

　　她说得很随意，已经抓住沈砚一只胳膊，像拎一件沉得不太走心的杂物。

　　白嫣吓得连忙压住他：“要的！要的！他是我的！”

　　她只是微微抬起一只手都能把高她半个头的沈砚搬走，如果要她悄无声息地处理两个人，压根不是什么难事。

　　这句话让保洁工停了一下。

　　她抬眼，黑白不清的眼珠转过来，在昏暗灯光下像反光的玻璃球。

　　盯了很久，很久。

　　“……早说嘛。”

　　她松手的瞬间又恢复死气沉沉的模样。

　　“第一次啊。”

　　她拖着拖把，慢慢地说，“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活着从那间房里走出来。”

　　白嫣心脏一紧：“什么房间？你知道——”

　　“嘘。”

　　保洁工做了个毫无必要的动作，把手指放在唇前。

　　“问太多，人会被盯上的。”

　　她弯腰，把地上一块沾着黑猫毛的红布捡起来，皱眉。

　　“又是猫……烦死了。老往这里钻。”

　　说着，她拿胶带把毛粘走，嘴里嘟囔类似于“乱七八糟的东西真多”。

　　像是在抱怨，但她的声音轻得不自然，像怕被什么听见。

　　她突然像想起什么，抬头：“他算走运。”

　　白嫣：“谁？”

　　“那小子啊。”保洁工点点沈砚，“你朋友。出现在实验室那一带……那地方早该封了。”

　　白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扇紧闭的门。

　　“你认识陆明博士？”

　　保洁工沉默了两秒，像是在辨认“陆明”这个名字。

　　她慢慢说：“以前认识。他是好人……但好人撑不久。”声音开始很飘，像是在回忆什么。

　　“陆明博士都不知道去哪里了，自从有一次我跟他闲聊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见他了。”妇女的眼睛微微移动，像是思考着什么，白嫣能看见她浑浊的眼白布满了红血丝。

　　“那天，我只是倒个垃圾，他突然跟出来。脸很白……跟死人一样白。说了两句我听不懂的话，就又急匆匆回去了。”

　　“然后呢？”

　　“垃圾袋口松了，我绑紧的时候，看见一根黑线。”

　　她顿了顿。

　　“不是头发。也不是绳子。”

　　白嫣：“那是什么？”

　　保洁工看她一眼，仿佛在看一个不会明白的人。

　　“猫，会钻缝的。”

　　“人……也会。”

　　白嫣询问垃圾袋的大小，保洁想了想在半空中比划，途中意外踢到脚边的垃圾袋：“哦，大概像这个这么大，甚至要小一点，里面还有东西在动。”

　　她把目光放向那个垃圾袋，要是问那个东西可以装什么的话，她第一个想到的是人。

　　妇人看见白嫣沉思的神情也不说下去了，只是提起旁边的塑料袋。袋子沉得诡异，拖在地上发出闷闷的摩擦声。

　　“然后好像实验失败了，就解散了。我主要还是负责该社区的清洁工作，也不知道陆明死了没。”

　　她走了好几步，想到什么般猛地回头：“姑娘，你能走就快点走吧，出不去就糟了。”

　　“那你呢？”

　　那名清洁妇女想了很久，到最后只是露了一口大黄牙就朝着大门走去：“我啊？我一直在这里。走不走，没差。”

　　说完她就拖着那个塑料袋往尽头走去，塑料袋似乎很沉，拖拽的声音像是汽车的尾气一样，让白嫣吸了一肚子浊气。

　　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白嫣缓缓放下沈砚的衣角，却听见冷不丁的一声：“她说的你认为是真的吗？”

　　“你怎么没晕死过去。”

　　沈砚压低了帽檐，让她看不清表情：“醒了，中途醒的。”

　　“那就快走吧，这栋楼果然不对劲。”

　　地上的人立马有了动静，双手撑地而起靠在墙上，挑眉看向白嫣：“不对劲？”

　　“她不是人。”

　　虽然这栋楼有一个机械规律的声音，但是在这混乱中沈砚还是辨认出了自己喉结滚动的吞咽声。

　　“她不是有影子吗？”说完沈砚感觉到白嫣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又补充了一句：“我醒来后没缓过神，无意中注意到的。”

　　“对啊”

　　可是那个是她脚边垃圾袋的影子。

　　通风口钻进来的凉风强行钻入自己的衣服里，他不自觉望向门口边上的通风口。

　　如果那个老头知道自己死了的话，恐怕会笑出声吧，指不定会变得更疯。

　　他看向那道紧闭的大门挑了挑眉，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指针的声音再次转动，像是在为建筑的声音打着节拍，他像是想到什么立马趴到墙壁一个缝隙上。

　　过了很久，他才沙哑地出声：“时间…清零了。““什么时间？“白嫣皱着眉询问，从刚刚就一直一头雾水，她只记得自己只是晕了过去，然后这个世界就大变样了：”你在打什么哑谜？“通风口里吹出的风忽然变冷，像是来自某个深海底部。

　　沈砚停下动作，抬头盯着那处黑暗的缝。

　　“你是不是还听到什么声音了？”

　　白嫣再次不解地望向沈砚，只看见他沉寂已久的眼眸擦出一点光亮，或许是接触到一丝光亮的原因，她没看过沈砚的眼神这么亮过。

　　眼睛穿过厚厚的门墙，他听到了陆明在笑。

　　“时间止于欲望…”

　　白嫣正想破口大骂，让沈砚别继续说这么摸棱两可的话忽然眼睛一亮：“刚刚我们在门板上发现的话…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系统提示：副本进度为90%】

　　【系统提示：玩家已经破除第一个副本，现在副本将留有20分钟的清理时间，请还在建筑物里的玩家尽快冲出大楼。】

　　风声像是被撕开了缝隙，从远处的走廊深处开始传来低沉的共鸣声。

　　那声音不是人的，而像是整栋楼的钢筋正在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拉扯。

　　白嫣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这栋楼……要塌了？”

　　“不。”

　　沈砚撑着墙站起身，压着帽檐的手微微颤抖。

　　“不止是楼。”

　　应该说是整个副本都要坍塌了。

　　下一秒，整栋建筑像被什么无形的巨兽咬住骨架，发出刺耳到足以让耳膜破裂的咔嚓声。

　　灯光全部熄灭。

　　“我们什么也没做怎么就赢了？”

　　“笨蛋，时间清零了那不就赢了吗？”他顿了顿，沉思一会再次趴到缝隙里查看外面，硝烟散去，却不见一个人影：“也可能是他赢了…”

　　“谁？”

　　“林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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