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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数
“不过你肯定还是喜欢呆在学校吧？”董明衍状似随意地问道，余光紧张地打量着蓝霁。
他把折了半天的千纸鹤放到手里，冲着蓝霁吹了口气，鸟半路坠机，掉在桌子中央。
蓝霁捻起那只鸟，左右打量：“其实我感觉这里还不错。”
董明衍懒洋洋地撑在桌子上，撩拨了几下自己的刘海，露出来大片额头，就算没什么精神气地垂着眼，也英气逼人。
他挑了挑眉：“所以，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忽然想来这里吗？”
为什么来这里？董明衍耳边的负无穷好感值就是最好的解释，偏偏他又不能说出去，于是蓝霁慢吞吞地玩起那只鸟来，拉长声音糊弄：“嗯——”
自决定接触董明衍他们，蓝霁就知道这不是自己能逃掉的问题，如果是其他同学也还好，大学朋友大多关系较浅，互相都不熟悉。
偏偏董明衍不同，整个高中两人都是一个班的，如果蓝霁发生什么变化，第一个察觉的绝对是董明衍，什么忽然想认识朋友之类的借口对他来说都是没有用的。
【1.打直球，我想接近你。
2.糊弄过去。
3.借机交换一个回答。】
{虽然我很想看您选1。}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但估计您也是不肯的，所以选3吧。}
显然是制作者的手艺不太行，鸟很快散成了一张纸，蓝霁忽略那如芒在背的视线，慢悠悠地重新叠起来：“那你能告诉我，你刚刚为什么忽然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
“你生气了。”蓝霁笃定地说。
这人总是这样，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格外敏锐又较真，董明衍扯了扯嘴角，刚刚的郁闷都消散了不少，他无可奈何道：“好吧，那我生气了。”
但他立刻话锋一转：“既然我们都想问问题，那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互相问对方一个问题，被问的人要在5秒内回答出来。”
5秒？这么短，蓝霁说：“可以，就是赌下意识的反应速度啊。”
董明衍微笑，没有纠正他。毕竟这个游戏的本质是问真心话，但真心话的反义词就是谎话，不想说出真心话，那不就是要在最快时间内撒谎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赌下意识的反应速度也没错。
董明衍冲蓝霁做了个““让”的手势：“你先来吧，我们就问三个问题。”
蓝霁没有着急提问，他思考着，手上叠纸的速度不自觉地加快了很多。
这种游戏的玩法是什么？三个问题，层层递进吗？重要的是要给对方下钩子，把问题出乎意料地抛出去，从而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如果只是单纯地询问问题，对方不想回答也大可以赖账。
想清楚了，蓝霁很快问道：“你是因为我刚刚说了什么生气了？”
“是。到我了，你今天出来开心吗？”
“开心。”
说话速度太快，蓝霁略微卡顿了下，问道：“你对贺南笙什么想法？”
对方没有瞬间回答出来。
5。
4。
3。
2。
“时间——”
“之前没感觉，现在有点讨厌。”
没给蓝霁思考的机会，董明衍又迅速反问道：“你今天为什么想来这？”
“因为想了解你的生活。”
……
董明衍惊呆了，他一脸茫然，怀疑自己听错了，狐疑地反问：“你说什么？”
系统颇为扫兴：{就这反应啊？选1也不过如此。}
蓝霁笑了笑，黑亮的眼睛跟被人点了高光一样灵动：“我想知道你们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好半天，董明衍说不出话，他头一次因为自己的躺平人生而感到心虚，却又因为蓝霁的笑容而激动，心脏一蹦一蹦，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
“如果你想知道——”
蓝霁打断他：“还有一个问题没问呢。”
董明衍脑子已经变成一团浆糊，木讷地“哦”了一声，现在蓝霁问他银行卡密码是多少他都能说，反正卡里也没钱。
最后一个问题，蓝霁问道：“你高中为什么一直在关注我？”
董明衍还迷糊着：“因为——”
他立刻闭上嘴，心道完了。
董明衍下意识又想狡辩，看到蓝霁平和又淡定的眼神，就知道狡辩也是多余的，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慌涌上来。
但甚至没给他多思考的时间，蓝霁张开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5。”
一根手指压下来：“4。”
撒谎反而本身就是一种回答，“3。”
“2。”
“你一直是我的动力。”
蓝霁的手指孤零零地竖在空中，他重复一遍：“我是你的动力？”
“是。”董明衍却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语速极快地说道，“高中的时候就一直是，我当时很佩服你，一直以你为目标，所以我成绩才能提上来，跟你一起考近这个学校。”
“嗯……”蓝霁沉吟，开始在记忆里疯狂回想高中有关董明衍的经历，却只找到一片空白。
他茫然地看着对方，思索自己是不是失去了一段记忆，不然两人关系是怎么深到这一步的？
董明衍放在桌上的双手十指交握，焦急地开始抖腿，苍白地解释道：“当时你成绩最好，很多人都觉得你很厉害……”
“然后呢？”
“所以我一直想超过你……”
蓝霁不解：“那你看我的成绩单就好了，我记得当时就贴在教室后面。”
有什么必要一直在角落观察他吗？甚至连他不吃辣、喜欢冬天吃冰棍都知道。
话在中途戛然而止，董明衍张了张嘴，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跟蓝霁大眼瞪小眼起来。
万万没想到，他提的游戏最后把自己玩进去了。
幸好他们的尴尬没有持续太久，服务员端着盘子走过来了，把两杯酒和一盘薯条摆在桌子上。
“你好，你们点的‘海岛’和‘青苔’。”
蓝霁的注意力瞬间被摆在身前的酒吸引过去，很梦幻的颜色，像正午的老式玻璃，从沉郁的深蓝色里透出几分稀释的冷光。
杯口还夹着片柠檬。
“你试试吧。”董明衍非常自然地叉起薯条，熟络地给他介绍，“喝起来可能有点呛，但是主要都是果汁挑的，应该口感也还好。”
好像刚刚那个无地自容的人不是他一样。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也没必要让对方下不了台，下次再问也是一样的。
蓝霁假装什么都没发现，抿了口酒，入口确实是果汁的甜味，舌尖有点刺儿，估计是酒精的缘故。
咽下去也有点烧喉咙，蓝霁微微皱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去喝果汁算了。
“什么感觉？”董明衍期待地问。
“嗯。。很普通。”蓝霁实话实说，最后折了折纸，捏出千纸鹤的头，相当有型的一只鸟立在桌上。
“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没问我。”
董明衍再次举起的叉子微妙地停滞在空中，他盯着薯条，半天没有吱声。
蓝霁说：“再给你一分钟，不问的话过时不候。”
他这才慢吞吞，又急促，即说不出口，又害怕自己错失这个机会，嘴唇开开合合，最后吐出来一句话：“你过去或者现在，有讨厌过我吗？”
5。
董明衍并没有给他倒计时，反而沉默地喝了口酒。
4。
但蓝霁却下意识在脑海里数了起来。
3。
2。
1。
他发现自己在五秒内得不出答案。
没有答案，却似有答案，蓝霁回答：“我不知道。”
上一次，是他在宿舍里问董明衍，对方非常快速地给了他答案。
这一次，他被问了，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
蓝霁意料之中地看到灰色的好感值继续加深。
董明衍下意识想笑，脸上肌肉僵硬的像块石头，化成一个要哭不哭的扭曲表情。
蓝霁把鸟递过去：“过去不知道，但现在我知道，如果我讨厌你，我就不会跟你一起出来了。”
一只有棱有角的千纸鹤被放在身前，蓝霁的手很巧，一张软塌塌的纸巾都能叠成这样。
“我是真心的。”
蓝霁没问出那个问题，但也猜到了董明衍为什么生气。他当初对董明衍的做法实在太过粗暴，至今没有给出理由的断崖绝交，让对方对这段友谊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过分在意他的想法，每说一句话都要揣测他的态度，这种犹如走在悬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去的感觉并不好受。
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董明衍的心理素质这么强大，也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吸引对方的、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讨好自己，但是——
“我再次为之前那件事跟你道歉。”蓝霁郑重地说，“我保证以后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他感觉自己心里发生了点微妙的变化，但又说不出是什么，总之就是不想看到董明衍因为他而失落的样子。
董明衍眼里的光渐渐亮起来，耳边的负无穷也像被普照了般，变灰灰色。
他松开拧在一起的手，一会摸摸鼻子，一会摸摸耳环，把自己整张脸都摸红了。
“嗨，那都什么事儿。”他故作大气地冲空气挥挥手，“我完全没有在意。”
“那就最好了。”
下一秒，蓝霁问道：“所以你为什么现在有点讨厌贺南笙？”
*
董明衍喝了几口酒，支支吾吾还没说出什么，就借口去厕所洗把脸清醒下，蓝霁无所事事地坐在原位，刷起手机来。
{他可能觉得是你唯一的朋友。}系统分析，{所以得知你还有一个好朋友，吃醋了。}
蓝霁疑惑地反问：[他没有朋友吗？那他身边那几个非主流是谁？]
“你好呀。”桌面忽然被敲了敲。
说谁谁到，蓝霁抬起头，看到一头粉毛，他涂着大浓妆，上身穿着一条女款的黑色紧身衣，笑意盈盈地盯着自己，眼神带着种说不出的暧昧和挑逗。
蓝霁正要开口，对方就把手搭在他肩上，夹着嗓子问道：“帅哥，你对象去哪了？”
对面的包还放在那里，与校内判若两人粉毛显然喝大了，在灯光的加持下，完全没有认出来他是谁，骚包地靠在桌面上。
蓝霁还没为他给董明衍下的定义震惊，就听见他得寸进尺地说道：
“他把你一个人丢下了？那要不要陪我喝一杯？我埋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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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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