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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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ong背着Lore回到住处，房间里的几个同学们看了她们赶紧围了过来，有人想帮Mong接过学姐，Mong没有松手，她不想把Lore交给其他人，但抬头看了看面前的楼梯，已经走了这么远，脚下实在沉重，她没把握将Lore安全地背上去，只好放开了Lore。

　　回房间简单处理了伤口，消毒后，清凉的药涂敷在正在发热的创口，膝盖处的疼痛稍稍缓了些，一直忍着的Lore得以放松下来。

　　屋子里此时的人已经散去，Lore抬头这才发现现在门口角落的Mong，满脸担心地盯着自己，不知道在她发现之前沉默着站了多久。

　　刚刚被众人围着，一时间忽略了她。Mong一向活泼的性子如今安静下来，像是自知做错等待惩罚的小狗，反差十分强烈。紧皱的眉头和冷着的脸看起来像是在生气，Lore转念一想，这人一定是擅自主张地把自己摔倒受伤的责任归咎于自己，在跟自己置气。

　　Lore向她伸出手，Mong见状赶紧跨步过来。

　　"想要什么？口渴吗？"

　　Lore摇摇头，却是将她拉过来坐到床边，"别担心，我没事。"

　　“对不起。”Mong低下头。

　　Lore笑笑，怎么上来就道歉，想着在这里只能呆坐着，Lore提议让Mong先陪她回去，Mong乖乖地简单收了随身的物品，又发消息将大件的行李托付给Ray，Mong背起背包去扶Lore。

　　Adam听到Lore摔倒的消息赶来，正好听到Mong接到出租车到了的电话，扶了Lore要起身，他开口叫住Lore。

　　“你要回去吗？我陪你，学妹一个人扶你很费力气吧。”

　　后面的半句话分明是说给Mong听的，他知道Lore是在和Mong单独出去的时候摔倒的，他想这样说，Mong应该不会非要赖在Lore身边了。

　　Lore闻声看向Adam，又看了眼Mong，她的手仍然扶着自己，身体却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像是随时都准备让出这个位置。Lore心下了然，现在她正为了自己的伤而自责，听Adam这样说，当然会更加责怪自己而不想再拖累她。

　　不想和其他人同行，更不想Mong怪自己，Lore开口拒绝：“不用了，你留下来组织大家进行接下来的活动吧，Mong会照顾好我的。”

　　说完便直接膝盖用力地迈开了脚下的步子，膝盖处的痛被她面无表情地忍着，装作自己不需要太多搀扶的样子。她后面的话也是说给Adam听的，不管他是不是无意间提到了Mong，她都不允许有人这样说她。

　　看着Lore面无表情路过自己又走远的身影，Adam暗暗攥紧了垂在腿侧的拳头。虽然之前Lore也会经常拒绝他的好意，但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不会像刚才这样似是掺杂了别的情绪，带着分明的边界感。

　　Adam知道Lore是一个很独立的人，从未见她和谁太过亲密。纵使和她相处两年多，他仍然没能走进她的世界，但没有关系，他是喜欢她的，能比其他人更近地靠近她，和她一起参与学校的活动，能经常见面已经让他足以在朋友面前炫耀两人的关系，可如今看来，Mong似乎只用了几天便轻易地比过了他。

　　之前Lore帮Mong他只当她是在负责地帮下一届，可现在，她怎么还如此护着她？分明就是她害她受伤的不是吗？怎么Mong现在像是被护在主人身后的宠物，而他反而像陌生人一样被Lore拒之门外？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也不下，攥紧的拳头咚地一下砸在了门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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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学校门卫说明了Lore膝盖的伤，出租车很顺利的直接开到了宿舍楼下。Mong将背包背到身前，往前一步就要背对Lore蹲下，被Lore一把拉住。

　　“我自己走就好。”Lore没有忘记刚刚在民宿上楼前Mong险些自己都站不稳，而现在她要到五楼，怎么能还让她背她？

　　Mong猜到她是想起了之前，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觉得没问题才开口向她解释。

　　“没事，我刚刚只是因为走了太久，现在已经歇过来了。”

　　“不要逞强，我自己……。”

　　“别说你可以，”Mong没有忽略Lore当着Adam的面强撑着走路时绷紧的手臂，她一定是忍着疼痛才可以自己走的，而她这样做，只是为了维护自己。Mong一路上都在懊恼，都这个时候了，自己怎么能消沉下去，还让Lore分出精力来照顾自己。

　　此刻Mong绝对不会让她再痛一次，所以耐着心地开口解释，“我没有逞强，我也不会冒着把你摔下来的风险骗你不是吗？”

　　这个说法倒是令人信服，但Lore仍然没有松口。

　　Mong只好拿出最终的武器，“如果你想让我安心的话，就让我为你做些什么吧。”

　　一直都在担心Mong会过度自责又苦于没有办法开导她，Lore烦恼了一路，此时Mong主动递过橄榄枝，让Lore不忍心再拒绝，只好任眼前的人蹲下身背起自己。

　　通向五层的路上，每层都有两段楼梯，而每段楼梯都有十三阶台阶。 Mong稳稳地托住Lore，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

　　Lore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重吗？你累的话我们可以在下个楼层歇一会儿。”

　　“不重。”Lore瘦瘦的可能连九十斤都不到，Mong是真的觉得背她很轻松，又怕Lore沉浸在被人照顾的情绪中，随即又开口引过她的注意力，“你知道那种往山上挑货物的人为什么要用担子吗？”

　　“嗯……”Lore担心地思绪果然被吸引，但思索再三没有结果：“为什么？”

　　“因为担子两头重量平衡就不重啦，”Mong说出答案，“就像现在我背你，你不过和我身前的背包一样重，你们这样一前一后自己就平衡了，哪里还用我费力气？”

　　一套诡辩论下来，Lore知道Mong已经放下了心结，自己也不再纠结于麻烦她背自己，扒在Mong肩膀上的手轻轻拍她。

　　“又在胡说。”她的背包才多重，怎么可能和自己差不多。

　　“哪有。”Mong嘿嘿地笑。

　　转眼间已经来到宿舍门口，Mong从背包中翻了钥匙开门，将Lore扶进房间的沙发上安顿好，嘱咐了一句便自己又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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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来时，Mong怀里抱满了东西，甚至手上还煞有其事地提了一个单拐。

　　Lore像见了鬼一样看着她，"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东西。"

　　Mong放下手里的装满零食的袋子，空出手来拿好向她展示，满脸骄傲："宿管阿姨那里借的，学校准备的应急设备，还有轮椅你要不要？"

　　被她认真的表情逗笑，Lore无奈地吐槽："拜托，我只是膝盖擦伤。"

　　"膝盖擦伤走路的时候不好回弯，你用力的时候会痛的，用这个会省力点。"Mong翻出酒精湿巾边擦着手里的拐杖边说。

　　"我没有那么脆弱，不疼的。" Lore看她紧张的样子很是不习惯，看了眼伤口声音轻轻地，更像是在跟自己说。

　　Mong扔掉垃圾洗了手回来，拿出消毒液和创口贴，半跪在床前帮她重新包扎。

　　"都是伤口，小朋友摔了跟头还会疼哭，到了你身上也同样会疼啊。"Mong嘴上仍自顾自地说着，声音随手上小心的动作而变得也小心翼翼起来。

　　她的话里带着理所应当的语气，Lore没再反驳她，动动小腿，感受了一下膝盖处的伤口，已经结痂的部位硬硬地牵扯着泛红的皮肤，隐隐作痛。

　　消完毒Mong吹了吹，轻轻气息拂过，疼痛也像是随着清凉的酒精蒸发了些，Lore看着起身的Mong，笑着对上她的眼睛，语气软下来，自己都没发现地带了些脆弱。

　　"谢谢你。"

　　"嗯哼。"Mong安顿好她，满意地嗯了一声。出去提了零食放到她伸手就能勾到的地方，又倒了杯水。

　　"你好好休息，我去食堂给你带饭。"

　　Lore点点头，看着她忙来忙去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关门的瞬间又突然推开，探出半个身子，冲她晃了晃手机。

　　"有事给我发消息。"

　　"好啦。"Lore无奈地笑，不过就出去一会儿，怎么真把她当成小朋友。

　　终于安静下来，Lore靠在床头，回想着刚刚的聊天，忍不住低头笑了。

　　能忍的话，就不算痛了吗？

　　偶尔被当成小朋友哄，好像也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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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有课时是星期一的下午，Lore的伤还没好，Mong提前半小时赶到新校区，将Lore送到教室，自己背着包跑去学校另一头的教学楼上课。

　　下课铃响，Lore收好东西看了看手机，没有Mong发来的消息。Lore看了好好几眼空空的门口，想着晚上Mong还有课不应该这样理所应当地认为她还会来接，忍不住的失落让心里空出一个洞，但随即用慌乱的心跳匆匆遮盖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这样依赖她了？怎么自己受个小伤变得这样黏人了，太麻烦别人会被讨厌的吧。自己都没有察觉地深吸一口气，Lore起身准备自己回去。

　　"我送你吗？"Adam斜挎着背包走过来，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没关系，我自己能行。"Lore对他笑着摆手，下意识觉得不合适，礼貌地拒绝他。

　　学校的课程安排得很密集，从下午最后一节课到晚上第一节课间只有40分钟。连续上了一下午的课，Mong的手机已经没电，担心Lore会不会找不到她，一下课Mong便站起身，边将课本扔给?拜托他帮自己拿到下节课的教室，便急匆匆地跑走了。

　　去食堂吃饭肯定来不及，想着Lore在主教的小教室里上课，自己去接她正好路过食堂，Mong决定自己先去买了饭再去接Lore，然后把她送回宿舍。

　　另一头Lore已经自己小步挪下了楼，为了避开拥挤的人群，她特地选择了远一点的路线，从教学楼远离食堂的侧门回宿舍。

　　下午时下了场急雨，宿舍门口低洼地势的积水挡住了路。大抵是宿管阿姨注意到，在积水中央摆了几块木板，同学们来来往往踩着木板经过，遇到跨度大的地方还要跳下才能过去。
　　Lore挪到这里的时候，看着眼前的路况皱了眉，自己这样是肯定是踩不稳的，不值得冒着再摔一次的风险，Lore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蹚水过去。

　　正在估计积水会不会没过鞋底的时候，身后传来了Mong叫她的声音。转头看去，Mong正收了脚下跑开的步子停在她身边，大口喘着气说：“你怎么走这么快。”

　　？Lore低头看看自己的情况，她走得快？她这样能走多快？看Lore疑惑，Mong想再开口解释，奈何胸口的呼吸实在捯不上来，只能先冲她摆摆手，缓了两秒钟。

　　“我是说，怎么没等我？”

　　Lore看她累的气喘吁吁的样子，一定是先去教室看过她，没有找到又折返回来。心疼她跑了一路，Lore伸手去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我看你没发消息，以为你忙。”

　　“我手机没电了。”Mong有些懊恼，暗骂自己出门前为什么会忘记充电。

　　“但你晚上不是还有课？”Lore抬手看了看腕表，休息的已经过去三分之一。

　　“没事，来得及。”Mong走到她面前，将背后的书包背在身前，背对她半蹲下，“来吧，我先背你过去。”

　　没有再推脱耽误时间，Lore不再拒绝。

　　背起Lore，Mong低头看了看前面的路，担心踩不稳，Mong没有选择踩上木板，而是直接踩进了积水里。

　　Lore发现时已经来不及阻止，她这样背着她踩水，和她自己踩水过去有什么区别？

　　怕脚下会滑，每一步都先试探着踩实再带着Lore将重量压上去，一直到上了台阶，Mong才放心地迈开步子。

　　看Mong没有要放下自己的意思，Lore开口。
　　“把我放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

　　“这样快些。”Mong将她往身上掂了掂，“你这两天是不是瘦了？怎么还不如我的背包背起来有感觉？”

　　“胡说。”这几天她都没怎么动，又被这人以生病了要补为理由，明明不饿也一天三顿按时按量地投喂着，偶尔还会被塞些小零食，怎么还会瘦？

　　将Lore放到门口，怕踩脏她宿舍的地板，Mong从背包里掏出包好的餐盒递给她：“我就不进去了。”

　　“你的鞋，没关系吗？”低头看去，鞋侧有明显水氤透的痕迹，明显就是湿了进去。

　　"没事，等我回去换一双就好。"Mong毫不在意地抬脚看了看，又在门前的地毯上蹭蹭。Lore还想再说些什么，Mong已经快要来不及，摆手向她告别转身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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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Lore无聊的在宿舍躺着，想到每天都麻烦Mong照顾，心里总觉得不好意思，想不到该如何报答。正烦恼着，手机叮咚地响了两声，收到了来自Mong的消息。

　　“不要怕麻烦我。”

　　"我为你做的，都是我想去做的，不是我强迫自己去做的。"

　　"不，也不是我主动想去做的。"

　　"就是，理所应当地，没有多少主观判断，就会下意识去做。"

　　"就像饿了要吃东西，困了就会睡觉。"

　　“所以你不要怕麻烦我。”

　　Lore看着手机屏幕上一条条蹦出来的消息，视线落在聊天界面Mong的头像上，手指伸过去想回复她一句谢谢，却突然觉得现在说这话很破坏气氛，

　　絮絮叨叨发了很多，Mong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自己说清楚没有，生怕越描越黑让Lore不舒服，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书桌上摆着的行星摆件，拍了照片发给Lore。

　　你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道，就像行星一样，我们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有时会靠近，有时会远离，当我的轨道断掉，不是我的节奏被打乱，而是我要找到一个点，去穿过并且融入你的世界，去创造新的轨道。

　　你看，就像现在这样，我们的轨迹交叉着，陪伴着，像两个相交的环，组成无穷的符号，也许我只是一颗在漫漫宇宙中流浪的星星，遇到了令我着迷的恒星，被她吸引，便心甘情愿地留下来围着她转。

　　能照顾你，是我想要做的事情，所以你不要有负担。

　　鸡汤里都说人靠自己最可靠，但如果你累了，别忘了有我。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你可以偶尔也依赖我一下，我不会嫌你麻烦，不会觉得你是累赘，更不会敷衍你。

　　我不会让你失望。

　　近乎于表白的话看得Lore脸颊热热的，怎么会有人一会儿最笨到只会用最简单的比喻，一会儿又高深到哲理上去，低头轻笑时又觉得很可爱，明明是在照顾别人，却还要反过来怕别人不舒服。想来想去，最后也不再纠结，只给她发了一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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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过去，Lore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除了伤口处的结痂还未完全脱落，膝盖回弯时会有些皱皱的感觉之外，已经不会痛了。期间Mong时不时便来找她，临近小学期，Mong加了一些选修课需要来这边上，但尚未搬到这边校区，每次都在晚饭后离开，倒让Lore越发觉得一个人的夜晚有些无聊了。

　　此刻Mong正下了课，提着饭放到茶几上，边收拾边嘴里念叨："你最近是不是水逆，老是容易受伤。"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Lore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反驳到。

　　"真的，据说水逆是有鬼怪作祟。"

　　"哪儿听来的故事，傻子才信。"Lore伸手戳了戳Mong的肩膀，意思分明就是，你信你就是傻子。

　　然而Mong听完反而挑了挑眉，被说是傻子一脸开心的样子："吶，我前两天听了恐怖小说，据说傻子天生六魂七魄不完整，百鬼不侵的。"

　　"所以？"Lore没听懂这些有什么联系。

　　"所以就让我陪在你身边保护你吧。"

　　？？

　　她这套理论真是……什么都能顺着别人的话往下编。Lore笑得很无奈，心里却泛起波澜。

　　水逆吗？

　　Lore想了想，如果放在之前，不管是从山上脚滑差点滚下去，还是在海边摔倒划破膝盖，单独一件事都够她承受的。

　　其实她担心的不是受伤，是受伤后痊愈的漫长过程，她要考虑怎么自己应对不方便的生活，比如明天该怎么上下楼去上课，是不是需要再早起半个小时；还有怎么挤在人群中去食堂，要不要宁愿饿一会儿躲过人多的时间，桩桩件件都会困扰着她，甚至觉都睡不好。

　　然而现在，自己的心态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是为什么呢？

　　眼神落在沙发前的人身上，Mong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自由的松弛感，现在她正放着好好的沙发不坐，直接坐在地毯上，瞪着亮晶晶的小狗眼睛看她。

　　Lore突然发觉，每次她发生紧急状况，Mong都在她身边。这种感觉就像在坠落深渊时有人温柔地托住她，这样，怎么能算水逆呢？

　　是她的幸运吧，让她能把令她紧张的不确定因素，放心地交给她去陪她处理。

　　她一向是个遇到紧急状况会紧张的人，此刻她已经不敢想象没有Mong在身边，自己会有多内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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