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一阵风送给你

　　06.

　　顾安愣了愣，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什么？”

　　“真以为上次考了个年级前五，老子就让你待在这？”老爸吸烟，停了一秒，一边吐烟圈一边接着说：“我已经联系好美国那边的学校了，现在赶紧收拾，明天一早就出发。”

　　顾安无语了，这一秒，第一反应都不是愤怒，而是没话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深深吸一口气，吧唧嘴，“所以骗我很有意思？”

　　老爸冷冷的目光看了过来，“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我是你爸，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顾安“切”了声，气笑了，“你还知道你是我爸？你是我爸所以你就可以不守信用？就可以骗我？”

　　顾阳把烟吸到底，把烟头掐了丢进烟灰缸，“我都是为了你好，我这么幸苦赚钱养家，把公司经营好，要不是为了你，我能早出晚归的？这房子不是给你买的？”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一口一句为了你，句句不考虑他的感受，顾安越听越没话说，反正在他爸眼里，什么都是为了他好，就算是让妈妈死，也都是为了他好，就算是独自把他扔这，也是为他好。

　　顾安闭目叹气，又抬眸伸手打住，“行，我不和你吵，也没什么好吵的，你说你做一切都是为了我，你说你为了我给我买这个房子，那好，我走，行吧？我不住这了，从现在开始，你可以为自己而活，为自己拼命，你不用为了我，也不用为了谁，我承受不起，也不想承受。”

　　说完，顾安朝卧室走。

　　老爸这次难得的，控制住了情绪。按照往日，这个时候，他已经站起身，开始吼了。

　　顾安又走两步，瞅见了房间里正在收东西的刘阿姨，他只看了一眼，身后又传来老爸的声音了。

　　“由不得你选择。”

　　顾安没回头，由不由得他，他都不管，反正他不想去，也不可能去，永远不可能。

　　他又想跨步接着走，老爸这次换了个语调说：“你也不想你那个好朋友出事吧？”

　　听到这，顾安停住了，一股不属于他的紧张感扑面而来，他回头了，瞪着眼，“你什么意思？”

　　顾阳说：“据我所知，你那个好朋友是叫陈轩是吧？我听说他是孤儿，从小时候开始就是一个人。”

　　听到这，顾安心里的想法更加验证了。

　　那日成人礼，他得知陈轩和他早在很久以前就见过面的时候，他就在想，一个人，为什么会脏兮兮的在雨夜里，蹲坐在垃圾堆旁的路灯下。

　　而且，为什么陈轩不愿意告诉他，他曾和他见过面，他也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可为什么，他这些话明明都是他爱他的证明，但是他为什么从来都不说。

　　其实，一切都是有缘故的。

　　他猜到之后，他好奇真相，他好奇自己的猜想是不是正确的，但这一切都是他曾经的苦难，至少他认为是，所以他不想问，更不想提。

　　老爸是个商人，狠起来，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听他这么一说，顾安的猜想，已经又有了二次证明。

　　一想到陈轩独自一个人长这么大，顾安有些喘不上气，“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是不可能去美国的，我现在就搬过去和他一起，我就24小时黏着他，你想弄死他，有本事你就连我一起弄死。”

　　老爸“呵”了一声，“我弄死他干嘛？”

　　顾安没明白。

　　老爸低头，又点了另一只眼，翘着二郎腿接着说：“我弄死他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但是据我了解，你这个好朋友，之前可不是孤儿。他妈在六年前被人贩子拐走了，好像还没死。”

　　全身上下的细胞跟着心一起狂跳，像是要脱离这具身体，顾安总算知道老爸今天为什么没发火了，因为他的手段更高了。

　　老爸吐烟，说：“只要你乖乖的去美国，我就安排人把他妈妈找回来，但你要是不去，别说他妈了，他也别想好过，我让他大学都没得读。”

　　顾安倒吸一口凉气，“你真恶毒。”

　　顾阳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凝视着他，盯得他喘不过气。

　　顾安停在了原地，双眼渐渐失焦，视野模糊起来。

　　顾阳又说：“几年前你帮了他一回，他就记你到现在，我要是没记错，你高一那会儿，一个女孩也是这样的吧？”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夜晚，看到了另一个夜晚。

　　最后他明白了，他全然明白了。

　　顾安笑了一下，仰了仰头，可这是房子里，看不到星星。原来：如果你给我的，和别人一样，那我就不要了，是这个意思啊。

　　20xx年，6月8日，高考结束这天，外面的风很大，很大，和好多年前的某个夜晚一样，大到仿佛一场台风席卷，世界末日降临那般。

　　可这不是台风，不是世界末日，雨悄悄下了，却被风卷走了，路灯下不见，再也不见。

　　·

　　昨晚风大，陈轩睡得很严实，还以为醒来时会是中午，结果低头一看，才八点钟。

　　这个点顾安应该没醒，发了个“我靠，居然就醒了”后把手机丢在一旁，打开窗户去了。

　　大风裹挟着小雨刮了一夜，整栋房子被清扫干净，焕然一新，打开窗子，也是新的空气。

　　陈轩在想，顾安过来会带什么，家里又要怎么收拾才好。以前老妈还在时就把家里添置得很满，好多东西都是旧的，有些也不成了，但一直没舍得丢。

　　顾安来和他住的话，干脆就收拾一遍，把不要的都扔了，能卖的就卖了，不能卖的就丢掉。

　　忙活三个小时后，11点了，终于是丢得差不多了，肚子也饿了，心想着这会儿顾安应该醒了，于是打开手机，发现早上发的信息，是红点，下面紧跟着一句，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陈轩站在原地定住了，眼珠子动了动，立马打了电话，对方那头传来的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陈轩心慌了，跳得更急了，他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却每每都忍了回去。

　　陈轩擦拭着脸部，狂奔而出骑上电动车，轰了轰油门，试了好几下后，都没点到火，这才想起来，车没电了。

　　“草！”

　　他想起来还有个备用电池，仓促下车，却不小心连车一起带倒，脚踝被车压了一块。

　　陈轩长吐一口气，艰难从车下爬出，一身狼狈，扶好车，换好电池，慢慢的骑，自言自语：“不会的，不会的，不可能，顾安说了今天要搬来和他一起住的，他们还要去染发，去草场，他们还有好多事情没做，不可能的，不可能。”

　　天边阳光洒在身后，层层云朵随风消逝在无尽的烈风之中。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从没人知道那个在风里奔跑的人是谁，也没有人想要知道他是谁，更不会有人知道他为了谁……

　　到顾安家时，还没上楼，迎面就遇见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顾安，是邹翔，只有邹翔。

　　邹翔依旧那副气质，看到他后，朝他缓缓走过来，“又见面了。”

　　陈轩看着他，“你怎么在这。”

　　邹翔说得很干脆：“堵你。”

　　“到底有完没完？”

　　邹翔表情淡然：“没办法，生活所迫。”

　　陈轩瞪了他一眼，没说话，从他身边走过了。

　　邹翔一把把他扯回来，“别去了，人已经走了，去美国了，要不然我在他家堵你干什么？”

　　陈轩一手甩开，劲头不小，连邹翔都颤了两步，“滚，老子不信，就算走老子要要去。”

　　邹翔叹口气，又要扯他，手才碰到他的肩膀，那一刹，陈轩带着风的一拳就挥了过来。

　　邹翔显然也没想到陈轩会毫无征兆地挥拳，怔愣了一下，可他毕竟专门干这行的，这一拳被另一只手接了下来。

　　陈轩接着挥出另一只手，似乎是用尽全力打来。邹翔感受到了，朝旁边一躲，这一拳便重重的砸在身后的墙上，鲜红的血随着麻木和疼痛泵流出来。

　　陈轩撕声大喊：“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有病！！！”

　　邹翔愣了。

　　“我他妈到底哪找惹你了！？为什么这样对我？！”

　　邹翔站在原地没动，紧盯他手上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最后吐了口气，转身就走了。

　　陈轩盯着邹翔的背影，喘着粗气，口水和血水融合在一起，粘得他张不开嘴。

　　邹翔走得很干脆，步伐缓慢，但从未回头。

　　等邹翔的身影全部消失之后，许昕消息发过来了。

　　“我说过顾安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他这样的人，你永远得不到，我也得不到，我们两个人当中，谁也得不到。今天这一拳，是还你当初设计我的，算你自作自受。”

　　陈轩崩溃了，整个身子瘫软倒在地上，控制了半天的泪水还是没忍住，跟着血流下来，滴在手机上。

　　心，相比于疼和痛，更像是被锁住了，被一条紧绷的锁链缠绕，每每抽泣，就越拉越紧，紧到心再也跳不动，整个人就昏昏沉沉倒了。

　　他在闭眼前，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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