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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灼热的枪口往罗斯的太阳穴上用力挤压,被称作马特的青年恶狠狠道:“是啊,让你失望了。”
朱迪的猜测果然没错。在谈判之前,她需要从这两人的对话中搜集一些对话的资本。希望那位大侦探能和她有一些默契,懂得她的用意,尽量拖延时间。
罗斯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冷静平稳:“维克托越狱了,你知道吗?”
“什么?”马特一愣。
“他正在追杀我,所以我才会到这里来。”
“那又怎么样!”马特有些动摇,但仍然没有松开她,“杀了你,我就去找他报仇!”
“你怎么对付他?高地帮已经重新回归他的掌控,你一个人怎么抗衡?”
“放屁!你应该很清楚我们这种人有多少同伴。”
“哦?你确定要拿老弱病残去堵□□歹徒的枪眼吗?”
马特被戳中痛处,骂了句脏话,猛地将罗斯的身体向栏杆外一推,她的上半身瞬间悬空在数层楼高的天台之外。
寒风卷起她的灰色长发,如烟雾般飘散在空中。
朱迪几乎要冲出去,却因没有安全的射击角度而强忍冲动,手指扣在扳机上,屏住呼吸。
“马特,这三年来,我从没有一分钟忘记过莉莉。”
“闭嘴!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莉莉?莉莉·伊万?朱迪想起她登记在汽车旅馆的那个化名,看来这个人就是前金融街精英律师和最底层的非法移民混混之间的纽带。
悬在死亡边缘的罗斯,在剧烈的眩晕和窒息中,依旧睁大眼睛,她没有俯视脚下深渊般的黑暗,也没有看情绪失控的马特,那双深红色的眼眸,穿透冰冷的夜风,直直地穿过掩体缝隙,子弹般洞穿了朱迪。
她的唇语在向朱迪诉说着:
“开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朱迪微微调整角度——
“砰!”
子弹没有飞向马特暴露的头部,那样风险太高,流弹或他临死前的痉挛都可能将罗斯彻底推下深渊。
“呃啊——!” 马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肩膀上的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力量,勒紧罗斯脖子的手臂像被抽掉了骨头般骤然松开。
罗斯的身体彻底失去了唯一的支撑,向无尽的黑暗坠落——
一只如同铁钳般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呃!” 巨大的下坠力让朱迪半个身子都被带出了天台,肋骨狠狠撞在冰冷粗糙的水泥护栏边缘,她只有一只手能使得上劲。
罗斯的身体悬在半空,在夜风中孤单地晃荡,她仰着头,灰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竟然微微地笑了。她这一笑,比哭还让朱迪恐惧万分。
下方警笛声大作,余光里,一个橙色的东西迅速铺张开来,驱散了深渊,是安全气垫。
“坚持住!气垫好了!” 天台入口处传来警察的大喊。
就在这时,肩膀中枪倒地的马特,眼中闪过最后一丝疯狂的恨意。
他挣扎着用另一边没受伤的肩膀和胳膊,再次抓起了掉落在身边的警枪,颤抖着、却固执地将枪口对准了悬在半空的罗斯。
“去死吧……” 他嘶哑地诅咒着。
只听喀嗒一声空转,原来枪里的子弹并不满,已经被打空了。而朱迪死也不肯放开罗斯,只能眼睁睁看这个机会溜走。
马特显然也失去了所有理智,一计不成,立刻开始下一步行动,他已经不顾及会把朱迪卷入进来,一心一意地要置罗斯于死地,朝朱迪冲撞过来,想把她们一起撞下去。
“砰!”
又是一声枪响!
马特发出痛苦的嚎叫,然而这发增援的子弹并不能阻止他往前冲的势头,朱迪被他撞得失去了平衡,也翻出了栏杆,与罗斯一起往下坠落。
她眼里什么别的都看不见了,只有罗斯。
不可以失去她,不想失去她……
这不是救人的本能,而是朱迪发自内心的强烈渴望。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她拽到自己身边,牢牢地抱住她,亦或说包裹住她,闭上眼睛。
“哈恩……”
罗斯的呢喃几不可闻地湮灭在呼啸的风声中。
朱迪最后的感知是深深陷入一个“又硬又软”的东西里,像是跌入一片深海,温柔地涌向她的同时,也挤压着她的每一寸身体和呼吸。
……
再度醒来时,映入朱迪眼帘的是警局医务室熟悉的天花板。但她的脑袋和身体却比想象中要神清气爽,像是休了个长假。
尤其是微微转头,看到床头那一朵黑百合时,她踊跃出近乎雀跃的心情。
门被推开,希贝尔径直走了过来。
“你的失望也不用表现得那么露骨吧。”她坐在床边,啃起了不知道谁放的苹果,“她没事。”
朱迪如释重负,立刻就要爬起来,希贝尔轻轻按住她,摇摇头。
“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肋骨断了一根,左手臂擦伤、脱臼、枪伤,还好程度都不严重,不然给你看病的就是斯考特先生了。”
“马特呢?”
“送医院了。”希贝尔耸耸肩,“如果我是他,我希望别醒过来。”
“局里现在一团乱,我劝你也多躺会儿。”
朱迪能听见门外走廊传来隐隐约约的喧闹,被一个混混在警局内砸了场子,还差点搭进去一个警察和平民,这对高层来说肯定非常丢脸,不管是善后工作还是应付媒体,肯定都忙得没空搭理她了。
“你不是也被停职了吗?”朱迪忽然想起来。
“人手不够,把我叫回来了。”希贝尔有些无语,“我刚订好去南非度假的机票。”
不管外界如何动荡,希贝尔永远是这样一幅处变不惊的模样,朱迪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大事才能令她无法置身事外。
毕竟就连那个自诩橡树区福尔摩斯的罗斯大侦探,都有为了一个名字失去从容的软肋。
“我听罗斯小姐说,你现在是她的助手。”
“没有合同保障就是了……”
“有什么要帮忙的随时跟我说。”
“谢谢你。”朱迪真心实意。不过她并不打算接受,她不能再把希贝尔扯进来了,她和维克托还有黑暗之子没有任何关系。
“我说真的,一点小忙没问题,大的就别指望我了。”希贝尔露出淡淡的笑意,将啃完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拍拍衣服站起身,背朝朱迪。
朱迪说:“和你查金发连环案和雪伦·格林案的那段时间,虽然很短,但我很开心有你这么个搭档。”
她挥挥手,双手插兜,头也不回地离开医务室。
朱迪正准备享受这难得的寂静,只见希贝尔又倒退着走了回来。
“对了,罗斯小姐还要我转告,如果你准备好了,就去小审讯室等她,最里面那间。”
希贝尔走后,朱迪继续仰躺着望着天花板发呆。她大概知道罗斯要跟她说什么,她们约好的,彼此之间不会有任何隐瞒与欺骗,只不过这个前提只在侦探与助手的关系下才成立。
罗斯显然对她隐瞒了莉莉·伊万,还有马特,在维克托越狱复仇这起事件中的关键性。事到如今,朱迪忽然没有自信,罗斯心中她究竟够不够做一个华生。
她是多么希望自己的舍身能够赚到一些好感分数,可她也很清楚,罗斯并不是会被一厢情愿裹挟的那种人。
更该死的是,她好像喜欢的就是她的这一面。
两人面对面坐在警局最深处一间闲置的小审讯室里,环境之私密,隔音之良好,不亚于红辣椒俱乐部里的小房间。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灰尘的味道。一盏孤零零的白炽灯在头顶发出嗡嗡的声响。
罗斯靠在冰冷的金属桌边,脸色依旧苍白,重新包扎好的腹部让她行动有些僵硬。朱迪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推给她一杯咖啡机里接的速溶咖啡。
罗斯不假思索地拿起来喝了一口,令朱迪十分惊讶,换在平时,这种和刷锅水没区别的咖啡,她碰都不会碰一下。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
朱迪柔声说:“我们可以换一间有沙发的接待室。”
“这样就好。”罗斯简短地回答。她牢牢地抱着胳膊,这是一种强烈的防御的姿态,朱迪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天台上的事情,我很抱歉,这是我个人的恩怨,却害你差点一起死了。”
“我是你的助手,你不能就这样把我甩掉——”
“谁说要把你甩了?你好好遵守规则了不是吗?”罗斯诧异。
“什么?”朱迪愣住,“我、我以为你……”
罗斯噗嗤一笑,朱迪顿时涨红了脸,感觉自己像个患得患失的小丑。
“不过,你说得对,我们只是借个地方谈话,没必要搞得像真的在审讯。”
她放松了姿态,把手臂搭在椅背上,面含笑意地看着朱迪,看得她浑身发热。
“太闷了,我开下空调。”她专心地研究起墙上的空调遥控面板。
“你也喝点。”罗斯把刚才那杯咖啡推到她面前,一次性纸杯边缘还留着浅浅的唇印。
朱迪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了。
“坦白说,我现在很紧张。”罗斯按着胸口,“比初夜还紧张。”
朱迪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她知道,这是罗斯第一次真正地、主动地向她袒露那个命运分歧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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