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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马(24)
竹稚趴课桌上休息,没一会,得到消息的老吴就冒了头,问两人消失这么久是怎么回事。竹稚没吭声,佟年被盯得打了个寒颤:“他身体不太舒服。”
老吴面色稍霁,以为他俩去了医务室:“没感冒吧?这阵子流感厉害……你休息休息,不行回家去。”
竹稚环着手臂,抬起眼,闷闷应了声,眼圈泛红。
他过了生气的劲头,作茧自缚,脑中嗡嗡作响,思维迟缓,来来回回都是“自己到底算什么”,想也想不出什么结果,反倒越想越烦躁,阵阵发昏,头晕目眩。
想到他先前心心念念一起回家,佟年看了看窗外,外头灯火通明,他觉着先回家躲躲也好,压低声:“你要回去吗?”
竹稚使劲摇了摇头。
得,还是犟。
不会因爱生恨吵起来吧?
佟年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仿佛一不注意就会把同桌脆弱的心脏摔碎:“叫她放学接你?”
竹稚还是摇头,他不讲话,用圆润的后脑勺表示抗拒,佟年无可奈何,他批着自己的卷子,握笔的手指抖了抖,仰起脖颈往外瞧了瞧,脊背微弯,扯答案盖着,鬼鬼祟祟摸出手机,掩在桌膛下,悄咪咪打字。
“你男朋友心情不太好。”他删掉一个字,“你朋友心情不太好。”
改到最后,佟年看了半天,觉得没指向性,自我介绍又会暴露自己,怎么都不满意。
编辑到最后,他点出八百年没用的高一入学咨询□□群,找到霍琦的头像,发送“竹稚心情不太好”。
霍琦收到信息时,正往黑板上誊抄答案。
抢的太慢,贺老师打印机坏了,打印室只工作到晚上七点就下班,门口大排长龙,折腾来折腾去,她只能手抄答案。
火箭班不抓手机,口袋抖了抖,霍琦猜是竹稚。
竹稚一天百来条信息,大多都是情绪表达,无任何目的,校园里遇到潜逃的食堂大鹅都能说上十来条,她习惯集中批阅。
安心抄完答案,霍琦下了讲台,这才看信息。
走廊灯火通明,霍琦攥着手机望窗外,看不见隔壁班,只能看见储物柜顶层和明晃晃的灯。
傍晚,竹稚就趴在储物柜上面,问她“什么时候才能走啊”,他的眼里倒映着教室灯光,明亮润泽、通透如珠,唇微微抿着,嘴角要掉不掉的,看上去很想回家。
霍琦记不太清他当时说了什么,只记得跟他说了没空,他就很无奈地撇了嘴角,沮丧地说着好吧,脸颊蹭了下臂弯,另一只手将早已买好的晚餐递给她:
“你微信不是说没吃饭吗。我自作主张买的,是最后一份……你要是不吃就还我。”
他说是这么说的,但注视着她的眼神笃定她没吃晚餐。霍琦也确实没吃晚餐,她庆幸着这份幸运,却没想到竹稚心情不好。
回忆戛然而止,霍琦怎么想,都只能想到他心情不好是因为没能早点回家。
鬼使神差,她编辑信息追问怎么了,对面没回,仿佛同名字一样,只是个“路人”。
这节下课就放学了,霍琦坐在座位上心神不定,她改几道题,还是不放心,停笔,跟老师打了招呼。
隔壁教室,竹稚趴在课桌上,恹恹的,霍琦鲜少见他这幅模样,发信息也不回。她停留片刻,老师的目光投来,她拉上外套,迈步走向卫生间。
等她再路过教室,竹稚已经不在位置上了,位置上少了件外套。
信息依旧没回,霍琦到办公室送还老师红笔,办公室没什么人,她放下离开,瞄到老吴的桌上放了张假条,被撕了一半。
她垂着眼睫,面上闪过一丝疑惑,怎么突然回家了?
装病、真病、心情不好几个念头来回旋转,霍琦无法确定,再查了查那个小号信息,什么都没查到。
晚修放学,霍琦早早收拾好东西,铃一响就跑了。
巷口灌满冷风,吹得商店的雨棚抖动,朝楼上望,竹家灯亮着,霍琦按了好一会门铃,重重的门拉开,露出竹爷爷的身影。
霍琦愣了,眨眨眼睛,开口:“竹爷爷好。”
“好啊,快进来坐坐。锅里炖了玉米胡萝卜莲藕汤,加了肉丸的,这回的牛肉丸是你何婶送的,味道指定对。”
霍琦应了声,下意识往里望,房门关着:“吱吱还好吗?”
“他啊,不像话,回家就往屋里钻,叫他也不应。你先进来,喝点汤暖暖,”竹爷爷止不住碎碎念,“天气太冷了,这几天指不定会下雪,你们要注意。”
皮皮单腿站立,打着瞌睡,浑身一抖,翅膀震了震,很快恢复沉静。
霍琦站在鸟笼前,见皮皮睡得这么熟,不知怎的,想到竹稚回家肯定没跟鹦鹉吵架,否则皮皮早醒了,她忧心中有一丝好笑:“我去看看他。”
房门紧闭,霍琦转了转门把,没扭开,她轻轻敲了敲:“竹稚,你睡了吗?”
“你身体还好吗?”
屋里没人回应,霍琦疑惑地拿起手机,她拍了拍他,屋内手机响了,接着是被子的悉索声,很轻微,仿佛有人正躲进被子里。
霍琦几乎怀疑那是自己的呼吸。
她屏息凝神,长长的睫毛停在半空,又在屋内一声“咚”下颤动。
她确信竹稚没睡。
但他似乎不太想见她。
为什么?
霍琦不明白,竹爷爷招呼她:“快过来,来喝点汤,今天怎么样,还顺利吧?”
“嗯,”霍琦轻轻点了下头,“挺顺利,他……”
竹爷爷依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谁知道,他天天傻乐,还偷偷在家里织围巾,可能今天考完了才知道考砸了吧,我也不敢问。”
“小孩嘛,都这样。”
霍琦小大人似的“嗯”了声。
没得到答案,她和竹爷爷聊了会天,也没等到竹稚出来。
霍琦心事重重回到家,对面竹稚的房间关着灯,似乎早就睡了。
洗漱出来,屏幕亮着,她顺手捞起来,是陌生人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开头一句话“我也不知道”。
过去十分钟,良心不安的对面发来第二句话“嫉妒你收了别人情书吧”。
再过三分钟,对面补充“两次”。
霍琦愣在房间里。
她擦着头发,发丝未干,在开着暖气的屋里感到一阵寒冷,仿佛丝丝缕缕的湿气钻进了身体。
她隐隐头疼起来。
第二封情书是前阵子收到的,霍琦交作业时私下比对字迹,已经找到对方并拒绝了。
谁知道还有回旋镖。
她拿着手机,在屋里踱步,抬头对面屋的灯依旧没开,半拉了帘子,床上似乎鼓起一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偷偷哭。
她吹着头发,余光观察对面,尝试看清。
啪嗒。
隔壁邻居灯一关,光线更暗了。
什么也看不清,霍琦站在窗前,看看书桌上的手电筒,头次有种想用灯晃一晃对面,试探睡没睡着的冲动。
这种行为无异于把埋头沙堆的鸵鸟捞出来,霍琦走来走去,当面解释不成,她眉心一沉,掏出手机打字。
屏幕里,她还在询问竹稚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问他吃不吃药。
霍琦浏览着聊天记录,头一次怀疑自己的情商。从晚修不回信息到闭门不出,她居然一点没察觉到不对。
这是有多迟钝。
竹稚习惯有话直说,这阵子总黏着她,话更多更密,直抒胸臆,她都快忘了他闹脾气是什么样子了。
删删减减,她在聊天框打小作文,解释情况,特意说明已委婉道歉拒绝两位同志,再诚恳认错,表示自己不应该将他排除在外,理应及时、认真地告知他此事,而非将他晾在一旁。
霍琦深知他最介意的就是不带他一起玩,编辑完检查过一遍,自觉诚意满满,点击发送。
叮咚。
【小笋:那我呢?】
就知道没睡,霍琦惊喜抬眸,错愕发现,对面帘子不知何时被拉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光。
【琦琦:嗯?】
【小笋:你怎么不对我道歉?】
【琦琦:我道了啊。】
【小笋:不是这个道歉…】
对面正在输入许久,再停住,再输入,霍琦将信息往回拉,仔细地看过自己的措辞,以严谨审慎的态度再次回顾。
蓦然,她指尖停在某个词汇上,温热的温度传导,沿指节一路烫到心口。
“正在输入中”跳回“昵称”。
白底黑字,许久也没反应。霍琦指腹蹭了又蹭,仿佛要把某些话蹭掉、擦去,再重新措辞,可说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她只能对着屏幕发呆、走神、捂脸。
明明是冬天,霍琦在屋里转来转去,浑身滚烫,烧得她脑子咕噜咕噜冒起泡泡,像沸腾的开水。
她走过来,走过去。
暖气开得太旺,屋内像蒸笼,快把她焖熟。
早恋,在违纪第几条来着?
被抓到要校内通报?
……这跟对外公示有什么区别?
霍琦爬上凳子,抬手触碰到落灰的贺卡,她触电般收回手,坐了回去,对着屏幕一个字一个字钻研:“你想和我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对面输入再中止,删除再输入,有如被千层海浪袭击,浪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走无数沙粒,徒留开口的扇贝,他一塌涂地,柔软地坦诚。
【小笋:看不懂】
【小笋:不敢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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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被窝看手机的小笋:一辈子就一辈子,好朋友就好朋友,当,动词,可搭配朋友,不如做朋友常见,语气较轻柔……当一辈子好朋友,强调和她,是我想的意思?还是不是我想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