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天

　　“这白萧看着并非凡品，居然被你就这么当了。”
　　偏偏缘地十分不识趣，从面棚走出来后，一个劲追问；
　　“还都是你贪吃。”穹天失魂落魄回道。
　　缘地忍不住笑出声，“难道不是你嘴硬的！让你跑不跑，淮止教出来的徒弟跟他倒是一个德行。”说完，缘地将一个黄纸包裹的点心塞到穹天怀中，“喏。”
　　“拿走不吃。”
　　“神仙吃东西寻个乐，但你是凡人，不食五谷容易得病。”继而，缘地低声小声道：“这可是你师哥御赐的。”
　　穹天回头看天璇，顿时有点无语，只觉得后者随时下手揍人；
　　确切地说，从面棚里出来，天璇的脸色就不大好，生他气的可能性不大，的
　　约莫因为白萧让他想起过去不堪种种，简而言之，就是在跟自己较劲。
　　这么一想就通了，为了息事宁人，只得接过来，穹天故作惊喜道：“好香。是什么呢，师哥真好。”
　　缘地带出来的点心，乃是一层绒糕，雪白千丝糖裹着桂花与奶香，穹天吞了吞口水，肚子终究饿了，于是最后拿出一块吃。
　　“不想吃就别吃。”天璇冷冷道。
　　“……”
　　穹天嘴角抽搐，心说我这吃得挺好的啊，没事找茬了是吧；
　　于是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只顾吃自己的；
　　“哪能那。”缘地倒是笑着说，“咱们穹天小兄弟，那叫吃得珍惜。”
　　忙不迭穹天用糕点塞住缘地的嘴巴，“来，这可是好东西。”
　　于是缘地终于消停了，穹天掏出怀中点心，递给天璇，问道：“尝尝？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吃。”
　　只见天璇犹豫一下，他本是问候，谁知天璇竟然真的，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穹天刹时如触电般撤手，强定心神问道：“味道怎么样？”
　　“不错。”天璇沉吟片刻，回答；
　　此时，穹天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一颗心却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恐怕天璇要朝他说什么收拾不住场面的话来。
　　天璇也不知是否察觉他的异常，眼睛不眨看着穹天。
　　“好久没有见过着这么感人的兄弟情谊了。”缘地以袖拭泪，登时让穹天感觉到气氛何止异样；
　　这时，缘地身边闪现出灵蝶，岔开了他们的话题。
　　收起灵蝶，缘地逐渐正色，说道：“……再多待几个日子，待妖族公主回西域时，穹天小兄弟将与她们启程妖族……”
　　那气氛十分诡异，谁也没有再开口，穹天的目光在他们脸上瞥了一眼，最后天璇突然道：“不要受他蛊惑。”
　　“我没有。”缘地无辜说道。
　　“我蛊惑了谁？”穹天莫名道，“分明方才我们还算相谈甚欢。”
　　紧接着天璇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就走。
　　缘地拍拍穹天肩膀，说道：“有缘再会。”
　　“等一下，我还有事情要找你。”穹天说道。
　　本以为缘地会哄他几句，没想到连缘地竟也丝毫不做停留，就那么简单粗暴抽开红线。
　　“这算什么？”穹天突然倔性子上来，直喊住天璇道，“师哥，这些年里，你哪怕有一刻把我视作兄弟？”
　　“没有。”天璇答道，“你凭什么？你也配！”
　　“……”
　　“这样也好。”穹天道：“师哥的立场往往是只可意会，不能言传，今日却让我非常惊讶，遽然会在此时此地，听到师哥说出真心话，这么多年来尚是第一次这么表明立场，这已经相当难得了。”
　　奈何一来自己是贵族，而来更背叛师门，只每日恐怕天璇想起再杀来他，气势就已经先弱了，乃至如今此去百年，面对天璇时，始终带着惴惴不安。
　　魅都大街临近黄昏，夜灯将上，行人兮兮；
　　穹天的双眼却是慢慢一热，许久后，穹天出神地说：“那年师父带我……让我到蓬山里去……说那儿今后就是我的家……”
　　天璇没有打断他，也没有着急走，而是沉默地看着他；
　　穹天突然哽咽起来，断断续续道：“他还给我起名字……他说让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需要的你的帮助……”
　　此时他隐约也能理解师父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来；
　　只怕是在那时候，师父便知在他二人之中，薛灵昀能拔得头筹，预料到终有这么一日，细细想来那时他还有些天真地认为师父过于板正。
　　“因此你觉得可以耐上我了？”天璇冷冷问。
　　“恰恰相反。”穹天不自觉抓着乾坤囊，缘地在旁边模样有些着急，他无论如何不能失控暴走，否则，天璇一定会杀了他的。
　　“……从看见你在山门上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如何看不起我……”
　　穹天说完这句后，施加在他身上的灵力也化为乌有，他脱力道：“所以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穹天小兄弟，你可别这么想。”缘地说道。
　　正说话时，穹天横在腰间的乾坤囊突然亮了起来；
　　里面的散殃一声音变得极其狰狞恐怖，气地发抖地说：“穹天！你丢个火山进来了吗！”
　　然而，就在穹天取下乾坤囊的一瞬间，金光一亮，平底一阵大闪光，继而金光朝别处飞去！
　　“我得走了。”穹天说。
　　“别走！”缘地喊道：“这……发生了什么事！”
　　“小兄弟！穹天！”甩开缘地的声音，羲光临巅，黑夜将逝，穹天逐着金光，落在南殿前。
　　一扇门紧掩，穹天却能够穿过门与墙，直接摔进了殿内，这样的建筑倒是像是鬼蜮；
　　光芒越来越盛，混合了熏香味，只见金光停了下来。
　　一名身穿战甲曼妙女子躺在榻上，闭眼皱眉，浑身不住抽动，彷佛经历着一场恐怖的噩梦。
　　正是东褚东褚，似乎还未从上次受伤中苏醒过来，穹天定眼一看，她身上散发出阵阵黑气。
　　东褚头上的眉心坠在他靠近的那一刻，登时释出一道灵力，这引起穹天的注意；
　　想来想去，决定决定驱使魔眼勘查一番，没想到却发生了奇怪的事；
　　转眼眼前，红月高挂，黑云压城，他只身行走在寂寥古堡中，混混魔风；
　　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霸然天临。
　　“掌运星河定乾坤，开九渊古禁过，灵巅无圣，创罪人唯吾。”上古妖王落地，“交出罪孽风无忌，否则今日血洗此城。”
　　霎时天空出现巨阵压下，妖魔应召现身。
　　“你想要的是他身上的天魔源，真是风无忌的首级，没高挂在城墙的原因，此物若给你，那风无忌还有命吗？”身着银甲，带着战面的男人不是司银决还能是谁。
　　他竟然进入东褚的梦境中。
　　“风无忌没命没命又如何，杀掉他，将天魔源交出来，这样对你我都好。”上古妖王道。
　　“我看不见我方，交出天魔源的利益何在，只有你才是这场谈判的唯一获利者，多说无益，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离开，第二你将永远留在这片土地。”司银决道。
　　“让魔窟堡免于被屠城之危，就是你的利益。”
　　“魔窟堡的命运从不在你我之手。”
　　“那便试试罢。”
　　上古妖王说完，身后的妖魔同时出手。
　　万妖之力让大地为之震撼，东褚也被这股里力量波及。
　　与此同时，突来宏大掌气现身，半空中即时应变，借力打力避开了杀招；
　　“哼。”
　　一招过后致命杀招，凭空杀入的蒙面人，拳掌不由分说，每招每势逼命而来。
　　面对平生罕见的对手，东褚不敢大意。
　　数招下来，东褚接得十分吃力，蒙面人不予对手攻击的空隙，抢先出；

　　突然间，东褚快了一步，击中了蒙面人，蒙面人见势，撤得比来的还快；
　　穹天有些紧张，事情的发展直到如今，已超出他的想象甚至认知，他对东褚使用魔眼反而被引来此处；
　　他细想问仙图中巫蛮找散仙的景象，如果散仙与五灵有关，这意味着什么？
　　缘地说五灵是创世神器，各有灵性，会不会也要依存于人呢。
　　他脑海中一阵眩晕，东褚虽逃过一劫却也受了重伤，只在人群里盲目地走着，天地间的妖气翻涌着。
　　嘶吼朝他冲来，近十万人死里逃生的噩梦，失去亲人的惨痛，官道上上百万浩浩荡荡的尸体。
　　城外是生死一线的战场，城墙内守卫森严，城门紧闭；
　　城下皆是关外聚集的而来的流民，黑压压的接近数十万人。
　　“开城门！我是东褚殿下！”东褚皱眉，大喊道；
　　被大吼后，周遭百姓自觉让开些许，与他保持适当的距离；
　　“你是殿下？你怎么不说你是神。”守军呵斥道：“城门一开，流民便一拥而入，万一有妖兽混进去怎么办？”
　　东褚又喝道：“这关外虽然都是流民，但却都是东岳子民，再不开城门我们就攻上去！”
　　流民顿时起义，更有人猜测她的来历，东褚歇了会，缓过来后旁边一对衣着褴褛的母子问旁人，“眼看妖怪就要打过来了，看来今日真是天要绝我们的命啊。”
　　“有公主殿下在，别说这种丧气话，护城卫只是没有证明殿下身份的御史，他们找守将禀告去了，等罢。”那人回道；
　　守军也并非完全对东褚的话没有作为，如那男子所言，很快他们加固城中防御法阵，派驻了不少人四处巡逻，预防出现混乱。
　　只见城墙上派出两名护城卫过来。
　　“哎！”两人上来便道，“方才接到……”
　　“张勋马亮。”东褚喝道：“光中守将是何人！叫他滚过来！”
　　那两护城卫是先前修灵堂的同门！两名护城卫忙行礼，惊讶道：“殿下怎么成这幅模样。”
　　“快快快！将殿下迎进去！”护城卫忙道；
　　东褚伸手一挡，说道：“先让百姓们顺利入关。”
　　十万余人都道谢天地东褚，总算能告别这生不如死的日子了。
　　接着，城门大开，看着那些守卫引流民进了关中，穹天一颗心却登时提了上来；
　　然而他担忧得到了证实，风尘中妖气滚滚而来，当他回头，只见千魔万妖一霎那压下，有人已经发现了它们，惊悚道：“那是什么！”
　　“关内反水！防御塔已毁！”登时，随着城中妖魔嘶吼，围城金光消散；
　　紧接着，千万凶兽朝他们冲来，便在平原上卷起狂沙，飞驰而来，关内外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
　　妖兽越来越多，在平原上被凶兽追逐的流民们，法力与血腥激烈碰撞；
　　“……”
　　东褚傻眼了，这……怎么可能？！
　　凶兽侵袭城内，士兵将城门关闭也是于事无补，护城卫在城楼高喊：“二号门防御法阵失守！！”
　　“立刻派人关闭二号门！我军将士听令，今日便是身首异处，也定要与这群妖战到最后！”
　　一改昔日怯懦的张勋，身为守将的誓死抵御，让东褚强行稳定；
　　现在自责是最无用处的，关外陷入战火，现下只有修复防御塔，转战关内；
　　东褚赶往二号门，设法与那边的守将会和，修复防御塔；
　　一路上二号门已经全面沦陷，家园覆灭的子民尽数朝西撤离，处处硝烟弥漫。
　　一望无际尽是尸体，妖兽在四处侵虐，拖着碎尸，有人的，也有妖的。
　　终于甩开了追杀，而北边二号门寂静无人，一派战乱后的景象，血染白雪，尸体深陷雪地。
　　当她踏上防御塔的台阶时，顿时心脏疯狂抽动，彷佛不能呼吸，登时一个踉跄；
　　凶兽影子出现在墙壁上，从残破的二楼台阶而下，是一头黑巨蜥兽！！
　　“……”
　　突然，一阵风朝东褚冲了过来，银甲少将发现了他，以手飞速一带；
　　恰好与兽插肩而过，东褚被拉起，两人藏身于墙内，来人捂住她的口鼻，以传音道：“屏住呼吸，它感觉不到。”
　　司银决？！
　　先前穹天听说风无忌驻守国城时，在魔窟堡下碰到过这等情况，塞外妖族派出五百名战士，乔装打扮，混在混关的百姓中。入关后里应外合，血洗城中百姓，魔窟堡是以惨案终结。
　　那么天魔源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吸引这么大批的妖兽。
　　穹天点头，只见司银决按住手臂，有黑气顺着他的手臂不断往上蔓延，他竭力忍耐着；
　　凶兽的脑袋出现在他们的头边，在右边脸上嗅着，汹汹腥气恶臭扑面而至，东褚用力屏气，凶兽嘴里流出尸体的残血，一滴滴，黑血顺着她的脸颊流入脖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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