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元鼎纪事

　　李云舒也带着书然重新返回宴厅，李云舒将书然带进来后书然便快步进去，李云舒和紫月故意慢了几步进去，便听见里面歌舞之声瞬停，皇上充满焦急的声音传了出来，“快去偏殿！”

　　李云舒重新回到座位的时候，皇上已经从正门匆匆离去，书然紧紧跟上，皇后右手扶着小腹，面色难看极了。太后起身与皇后一起缓缓离席，两侧的亲王妃嫔都起身相送。

　　王临真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给李云舒递了个眼神，李云舒顺着王临真的目光看去，却正好看见了庄妃平静无波的眼神！

　　“啊--”

　　“爱妃！你撑住！”皇上急切地在偏殿主厅里来回踱步，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他不时对里面大喊两声，想给宸淑妃打气。

　　李院判和黄院判也是满脸大汗，催产的汤药已经服下，黄院判也已经施针数次，可宸淑妃的情况却是越来越差！孩子堪堪卡在产口，不上不下，这样时间长了，就算孩子诞下来，恐怕也是个死胎！

　　李院判擦擦额头的汗，与黄院判对视一眼，露出一个苦笑，若是宸淑妃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他们二人是都讨不了好，丢官罢职是轻的，连脖子上这颗头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二人交换了眼神，直直地跪在了皇上面前，黄院判悲切道：“皇上！微臣无能！淑妃娘娘难产了！”

　　皇上感觉脑子里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锤子，看的东西都眩晕起来，他踉跄了一下，林长恩吓得赶紧上前扶住。

　　太后面沉如水，袖雨的回禀她已经听过了，若是今日宸淑妃折在了这里，袖雨怕是保不住了，皇上也会认为是她指使甚至谋害宸淑妃！

　　皇上喉咙艰难地上下耸动，用气声问道：“那淑妃还有救吗？”

　　黄院判默而不语，李院判只得出来做这个坏人，“皇上，刚刚臣等也问过了娘娘身子的状况，若是保皇嗣，那…娘娘自然是不行的，若是保娘娘，可娘娘的身子已经脱力且折磨太久了，就算臣等保大，臣也怕娘娘的身子受不住，怕会两者皆失。”

　　太后将目光转向皇上，皇后也看着皇上，历来妃嫔难产保大保小，基本上是看保大保小的后果，以及这个妃嫔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的。按理说，宸淑妃这次肯定是要被舍弃了，可皇后却不敢低估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果然，皇上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便冷厉了面容，“什么保大保小！你们必须保证淑妃母子平平安安！哪个都不准舍弃！无论哪个出了什么事情，朕都要你们陪葬！”

　　黄院判和李院判身子剧烈地抖动，若说当太医最怕的是什么，那就是陪葬二字了。

　　太后眼神微黯，却并没有置喙皇上的意思，正在此时，内室狂奔出来一个产婆，“淑妃娘娘生了！血崩了！”

　　天崩地裂！

　　皇上只觉得眼前的人和物都已经模糊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去的，他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个人。

　　皇上冲进了产房，太后焦急却没拦住皇上，两位院判则是一个跟头瘫倒在地。

　　皇上几乎是踉跄跪倒在了宸淑妃生产的床边，产婆和宫人们纷纷跪下噤若寒蝉，只有书然抱着刚出生的小公主给宸淑妃看。

　　皇上颤抖地去抚摸宸淑妃的脸庞，她现在面如金纸，脸上身上全是汗水，眼睛里也满是血丝。很丑，也很臭，强烈的血腥味冲击着皇上的感官，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眼前这个女子，正在失去生命。

　　书然怀中的小公主哭得像只小猫一样，她连身上的血污都没有清洗，连眼睛都还没有睁开。书然把小公主凑近宸淑妃的脸颊，声音颤抖，“娘娘，您看看小公主。”眼泪就在书然的眼眶里打转，但她却并没有哭，她在笑，在对着宸淑妃笑。

　　宸淑妃看着女儿，眼中充满了怜爱与不舍，她想伸出手去抚摸女儿的脸蛋，却一点也抬不起胳膊。她缓缓转头看向涕泪横流的皇上，笑了，轻声道：“皇上，你看看我们的女儿，你摸摸她，替我摸摸她。”

　　皇上小心翼翼地从书然怀中接过了襁褓，用止不住颤抖的手指轻柔地刮过小公主的脸颊。他一边流泪，一边对宸淑妃笑道：“静娴你看，我们的女儿多可爱，她好软。”

　　宸淑妃看着皇上和女儿，欣慰道：“皇上喜欢她，我就放心了。”

　　皇上强忍着悲痛，对宸淑妃温柔道：“我们的孩子，朕怎么会不喜欢？静娴，你也要好好的，养好身子，以后，我们还要宠着她长大，还要送她出嫁看她生子，还要给她做后盾省得婆家人欺负她，让她一辈子快快活活。”

　　宸淑妃知道皇上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可她却并没有戳穿这个谎言，她没有点头的力气了，便柔和地眨了下眼睛。

　　宸淑妃看了书然一眼，似是托付，又似是离别的难过，她开始交待后事了，“我早就给我们的女儿想好名字了，就叫荣安，”宸淑妃眼中闪动着期盼，似是看见了幻想中的未来，她轻声呢喃道：“一生荣华，一世安宁。”

　　皇上把脸贴上宸淑妃的肩膀，眼泪打在锦被上，浸湿了精美的花纹，“好名字，真好！荣安会的，她会的！”

　　宸淑妃看着书然，缓声道：“书然，你去在荣安身边，替我看她长大，帮我好好照料她。”

　　书然“嗯”了一声，点点头，挤出一个笑容来，声音却是嘶哑的，“奴婢会好好保护公主，让公主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长大，定然不会辜负娘娘的期许。”

　　宸淑妃又眨了下眼睛，眼中满是笑意，“我只对你放心，书然。”

　　书然终于忍不住了，泪珠滴落，一滴，两滴，然后便势不可挡。

　　宸淑妃看向皇上，皇上忙收拾表情，笑盈盈地看着她，似要将她永远刻画在心里一般，宸淑妃给书然递了个眼神，书然便明白了，躬身退下的同时，将整个产房的人都带走了，瞬间就冷清了下来。

　　皇上知道宸淑妃这是有话要单独跟自己说，宸淑妃温柔地看着皇上，一如当年看着那个小小年纪的皇子，她努力想要抽出手臂，皇上连忙帮忙，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很凉，很凉，凉进了皇上的心里。

　　“小光，我没福气，以后便不能再看着你，看着荣安，”宸淑妃终于流下了两行清泪，“我走了，荣安便没了娘亲，我想把荣安养在王良娣那里。她的性子我是能定七分的，荣安在她那里，才最安全，她也会好好对荣安。”

　　皇上点头，哽咽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宸淑妃伸出手指轻轻拍了拍皇上的手背，“不要哭泣，小光，我走了，尚有荣安和妍儿替我陪着您，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一个亲妹妹，你可要帮我好好照看她们。”

　　皇上连连点头，嘴角都扯到耳边了，眼中被眼泪模糊视线，“我会的，亲女儿小姨子，那都得宠着护着惯着啊，要不然非得被你说死！”

　　宸淑妃被逗笑了，调笑道：“说不定臣妾命好，投胎转世，还能再来您身边，再陪着您。”

　　皇上心中悲恸之极，却连连点头，顺着宸淑妃的话说，“若有来生，朕一定还会找到你！”

　　宸淑妃轻轻抬起手，轻笑着道：“那便定下约定了，下一世，我还要来找您。”她努力着去握住皇上的手，“便用手上这对胭脂痣为约，生生世世，愿与君逢。”宸淑妃的左右两手的虎口旁各有一个胭脂痣，当初年幼的小皇子便是觉得好玩才要了当年的小宫女为侍奉，从此一陷而入，不离不弃。

　　皇上紧紧地抱住宸淑妃的身体，似有千言万语，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做不了。在生死离别面前，一国之君，也只是个凡人。

　　宸淑妃轻声在皇上耳边说起了当年的事情，她说了先皇，说了先皇后，说了婉舒皇贵妃，说了当今太后，托付了最后回忆的却是她与皇上的一件旧事，“小光，还记得那年夏天，你为了救我，认下毁了皇后的凤钗，差点被皇后打断腿。我当时给你擦身子的时候，就一边哭一边想，有一个愿意为你而死的人原来是这种感觉，”她笑着看皇上，“特别好，好到我也愿意为了你去死，真的！小光，我开心，我特别开心……我活了这些年，快活的很……”

　　她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皇上死死抱住她的身体，却不敢抬头去看，不敢去想。

　　宸淑妃轻声呢喃，太累了，便睡一觉吧，睡着了就不累了。

　　书然守在内殿的门口，她知道她的娘娘要走了，她还知道她的娘娘给了她两个任务，照顾好荣安公主和报仇！

　　……

　　“啊----！”门内传来皇上近乎疯狂的哀嚎，书然身子一抖，跪在了门前，任由泪水滑落在脸颊，滴落在地上，溅起飞尘。

　　元鼎四年正月初一，淑妃胡氏静娴殁，追封淑恭肃慎荣靖宸皇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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