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黑心莲

作者:秋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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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心


      屋内,摇曳的烛火将两人身后的影子拉长,交叠,仿佛缠枝而生的并蒂莲。

      “我不会厨艺,只能借花献佛,这是定胜糕,听闻你身边的书童说,你爱吃这个。”顾妤握紧了他指骨分明的手,“即使这次不作数,三年后你也一定能再次夺得会元。”

      “好,阿妤,你信我,我很开心。”他被她全然信赖的态度取悦到了,低低地笑出了声。

      “在府里等我出去,注意些身子,别再生病了,我会心疼的。”他摩挲着她柔软白皙的手指,“父亲为我选了你,我很开心,这是唯一一件我该感谢他的事......”

      他看见顾妤担忧得蹙着眉,伸手将她的眉头揉开了,“别想这些事了,等武安侯回来,我们便成亲。”

      沈长清承认自己动心以后,与顾妤的言行举止也愈发亲昵。

      在他看来,顾妤注定要成为他的妻子。所以当他猝不及防地拉顾妤入他的怀中时,他自己都没有半点惊讶,反而有些释然。

      都说日久见人心,患难见真情。

      他现在落入谷底,但是顾妤仍然不离不弃,这样的她怎么能让他不相信,她是全然喜欢着他的呢。

      顾妤点点头,在他拥着她时还是僵硬了片刻,不自然地将手环上了他的腰。

      顾妤和沈夫人回去的路上,还是有些愁眉不展,沈夫人以为她是在担心沈长清,实则不然。

      沈长清比她预料的还要聪明敏锐,所以明日她要见见许裘。

      沈夫人将顾妤送回了武安侯府后门,顾妤让秋菊给她留了门。

      漫步进了小院。

      武安侯府其实很大,但是顾妤很少闲逛,活动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和顾缙一起吃饭的前厅还有自己的小院。

      她这幅身子太孱弱了,多走两步就虚得厉害,每日都要吃苦涩乌黑的汤药,但仍然不见起效。

      偶尔也会怀疑这幅身子其实已经半死不活,她来了只是吊着最后一口气,若是这口气散了,估计她也活不久。

      她的小院很安静,或者说整个武安侯府都很安静,因为只有她一个主子,她遣了不少人走,只留了一些必要的管事。

      “小姐,你回来了,沈公子怎么样?”春月一打眼就看到顾妤回来了,连忙问道。

      “还好,他肯定能出诏狱的……只要……锦衣卫那边查清案情。”顾妤神色淡淡,忧色褪去,倦怠上了眉梢。

      “那就好,那就好。”春月拍着胸脯,一副为沈长清担心至极的模样,“小姐也放宽心吧,沈公子才华横溢,定然做不出科举舞弊的事。”

      “春月,我有些累了,申时唤我起来,你和秋菊都先出去吧。”

      顾妤揉着发疼的脑袋,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希望他一辈子都被关着。

      沈长清想要出诏狱,沈修文那边一定会有动作。

      她派了个乞儿长期蹲在沈府附近,估计夜深时,那乞儿也就回来了。

      想到那些仇人,怨毒顷刻溢满胸膛,面目狰狞的恶鬼仿佛下一刻就要出来破膛而出。

      顾妤压下心头的怨恨,不断地宽慰着自己再等等,再等等,不能急。

      坐在床榻上,闭着眼缓了片刻,再次睁眼时,却发现原本做着女红的秋菊还在,她并没有和春月一块退出去。

      “?怎么了?”顾妤疑惑道。

      “小姐。”秋菊忽然双膝跪地,潸然落泪,“小姐,你心里有什么事,最近到底在做些什么,同我说一说吧,我想要帮助小姐。”

      秋菊察觉到了,顾妤并不惊讶,她出门秋菊基本上都是知晓的,能猜到些什么也是自然。

      而且秋菊还是个聪慧的姑娘。

      不过,自小和主子一块长大的丫鬟基本上都很忠心,但是顾妤不敢赌人心,也不敢随意轻信别人。

      所以她既想看看聪明如秋菊能猜到哪一步,又想试一试她是否对她忠心,当然了她不可能将全部实情都讲给她听。

      “秋菊,说说吧,至今为止,都猜到了些什么?”

      “诗会的事我明白了,柳青青是小姐差人请过去的,小姐恨苏必成,所以想要让他自食恶果。”

      “不错。”顾妤点点头,“若是他安分守己不再来招惹我,我自然不管他,但他偏偏想攀高枝,攀得那么高,摔得粉身碎骨也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

      秋菊也点头,觉得自家小姐说得很对。

      “小姐似乎并不喜欢沈公子,但是又表现得对他很上心,小姐是不是想借春闱的事同他解了婚约。”

      “这也不错。”

      虽然细节都不清楚,但是秋菊仍然已经将她的意图揣摩得清楚,“沈家想要利用武安侯府,沈长清也对我没有多少真心,我装出来哄哄他罢了,绝不会和他成亲的。”

      “不过时机还不到,得再等等。”顾妤微微扬起唇角,唇畔的笑意不达眼底,“怎么?你怕了?”

      “不怕。秋菊是小姐救下了的,秋菊的命也是小姐的。”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姐自有小姐的道理,小姐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顾妤满意地笑笑,“好。你不觉得我变得不像以前的小姐了吗?”

      秋菊思忖片刻,“小姐变成这样倒是好事,无人能欺侮小姐了。”

      “我倒也不用你为我做多余的事,只要你瞒着我的行踪就好,就连兄长问起也不能说出去,春月那边也得交给你去圆,这样就可以了。”

      “秋菊,不管你信不信,我是在保全武安侯府。”
      沈修文盯上了武安侯府,她替武安侯府除去一颗想要依附向上的毒瘤,怎么能不算是保全呢?

      “我是真累了,你也出去吧。”

      “是。”

      秋菊想起进府时她才十二岁,那时的小姐已经十岁了,侯府里夫人早早地走了,老爷和少爷又要出去抵御南蛮,府中只剩一个老夫人。

      她趴在小姐书房的窗外偷偷听那位夫子教小姐诗书。

      没想到被路过的管事看见了,说她玩忽职守、不敬主人,要将她发卖出去,卖到青楼去。

      是小姐留下了她,还让她同她一起读书,做了小姐的贴身丫鬟。

      她怎么能不感恩小姐。

      她在下跪前就想好了,不论小姐让她下大山下火海,还是杀人放火,她都会去做。

      *

      “许公子,跟我去一趟吧,有人来探望你了。”狱卒这回的态度比对沈长清还恭敬一些。

      毕竟锦衣卫在没有皇上上谕的时候,归东厂统领,而许裘又是那位的义子,虽然不是唯一一位,但是也是最受重视的一位。

      许裘在东厂的事迹他也偶有耳闻,是个玉面修罗般,心肠狠辣的角色。

      许裘闻言显然也是一惊,但是心里一琢磨,也知晓了来者是谁。

      但他还是轻笑着问道,“她说是我的谁?”

      沈长清就在诏狱里待着,她怎么敢以自己的身份来看他?

      沈长清原本闭着的眸子此刻已经睁开了,他也瞧到对面牢房的喧哗,看清了处于漩涡中心的人。

      狱卒有些左右为难,显然来者的身份有些难以启齿,半晌他支支吾吾道,“他说是公子你养在外边,外室的下人,来给你送些吃食......”

      许裘面上的微笑僵在了脸上,颇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好,带我去看看,我那外室的下人给我带了些什么好吃的。”

      外室?沈长清心中思量,他风流固然风流,可不敢在娶妻前出现个什么幺蛾子。

      许裘倒是大胆,也不怕京城中没有女子肯嫁给他,虽说他名声本来就不好,又是太监的义子。

      那边许裘刚踏入屋子,就见到费了一番功夫好好乔装打扮的顾妤,搽了显黑的胭脂,还粘了一圈胡子,身上穿的也是布衣短打。

      即使如此,许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不是我那外室亲自来看我?”许裘抱着手斜靠在门前,语气不悦道。

      “公子唤我阿宁就可以了,我是娘子新买的下人。”顾妤粗着嗓子回道,“娘子担忧公子担心得紧,现在卧病不起。”

      “公子饿了吧,先吃些东西。”她将食盒攒开,将菜肴都端了出来。

      许裘气极反笑,但还是耐着性子,打开了身后的门,对外面守着的狱卒说道,“张大成,你也别守着了,喏......拿着银子买些下酒菜去吧,多的就当是赏你了。”

      “好嘞。”张大成喜笑颜开,接过银子喜滋滋地走了。

      许裘寻了一个长条木凳坐下,看了眼眼前精致的菜肴,索然无味道,“我替你办了这么多事,就这一顿饭菜给我打发了?”

      顾妤伸手拍了拍许裘的肩膀,引得许裘痛呼,“许公子不是待人一向温和有礼嘛,今天怎么这么刻薄?”

      她从袖中掏出了一瓶金疮药,“既然不想吃,那就先上药吧。”

      “你怎么知道我有伤?”这回是许裘惊讶了,难道顾妤真是个什么都知道的女诸葛不成?

      “春闱第一日我在崇文门等人时,见到你提着考篮的模样不太对劲,估摸着你是受了伤。”

      她边解释,边脱许裘的衣服,“十几日没换药,也不怕伤口发了脓,都让你别去参加春闱了,为什么还要去?”

      许裘想到那日看到顾妤和沈长清你侬我侬的场景,心里有些不知什么滋味,就在他恍神间,上半身被她脱的只剩下里衣了。

      “你——”

      “你这,手脚怎么这么快?”他扒着自己的里衣不让她脱,“我自己来就好,你一个姑娘家家,怎么能做这种事。”

      顾妤拧着眉,看着他一副“黄花大闺男”,誓死不从的模样,有些头疼,“你伤在肩背,怎么自己换药?况且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我只是投桃报李,你心里真过意不去,就当我是个男的,不就好了。”

      许裘扭扭捏捏地,还是放了抓着自己衣领的手,顾妤脱了他的右肩,看着他背后的棍伤,鞭伤,纵横交错,十几日没有好好处理,有些看着更严重了。

      她为他细细地上了药,又处理了化脓的伤处,见不只右肩有伤,索性将整件里衣都脱了下来。

      寒意让许裘的裸露的皮肤上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背后药物刺激的疼痛将他飘远的思绪又扯了回来——
      “你似乎经常给人处理伤口。”

      背后伤处的面积那么大,她上药却如此快速娴熟,给伤口造成的刺激也很小,仿佛做了成千上百次一样。

      她的手从他的背脊划过像是羽毛一样,有些细微疼痛地痒意,却很快转瞬即逝。

      顾妤虽然清楚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还是不愿意提起以前的事,只能模棱两可道,“我看书上学的。”

      “顾小姐当真是个奇才,学什么都学得很好。”

      “谬赞,谬赞。”顾妤安静地垂眼给他上药,又从食盒最底层拿出纱布,给他缠好。

      屋内有些寂静,只有细微的动静,许裘微微侧向她,余光瞧着顾妤认真的模样。

      她眉间的那一点红痣,连着此刻眉眼温柔顺从的模样,像是目带悲悯的观音,带着一点圣洁的美。

      他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她,即使义父对他下过如死令般的口谕,让他一定要娶顾妤。

      但他点头是点头了,却全然放任那位顾家小姐的生活,从来没有想过贸然接近。

      当他察觉到了这位温柔驯良的侯府小姐有了出格的举动时,才生出了兴趣,想要看一看她纯良的皮囊下究竟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

      她很聪明,也很会伪装,但是不幸的是,这世上还有一个内里与她相同的人在,一眼就看穿了他们是同一类人。

      “你眉心这点红痣,是天生就有的吗?”

      顾妤一边替他裹着纱布,一边回话,全当是在话家常了,“不是,是我自小体弱,祖母为我点上,求观音庇佑的。”

      她回完话又觉得奇怪,“你不是要娶顾妤嘛,怎么这些事都不了解。”

      “咳咳......”许裘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又将衣服一件一件套了回去。

      “许大公子,现在可以好好吃饭了吗,吃完饭我还有话要问你呢?”顾妤看了眼许裘红得要滴血的耳垂,好奇地伸手碰了碰。

      许裘几乎要从木凳子上跳起来,“你......你干嘛?你这是在......”

      许裘说不出调戏或者勾引的言论,因为顾妤的神色是那么自然。

      “你不应该这样对我。”

      “好吧。”顾妤眨巴眨巴眼睛,目光单纯,她纯粹是觉得逗许裘很好玩罢了。

      “还有外室的事,你也不应该这样毁我清誉,以后让我怎么娶妻?”

      顾妤以一副“你竟然还有清誉”的惊讶表情瞅着他,让许裘有些无语凝噎。

      “你认识云仙阁的花魁吗?算了,不管你有没有见过她,从今以后她就是你的外室。”

      “周伊人是吧?”东厂的牢狱里出去的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以后只是徐三娘,住在宣武门左边第三条巷子,左拐第二座小院。若你出去以后有人在盯着你,你就去看她一看。”

      “你给我扣帽子前原来都想好了。”许裘哂笑道,“顾小姐,这样的名声,我可能真要娶不到夫人了。”

      他拿起桌上的碗筷,抚慰自己的五脏庙,这几日的诏狱生活不好过,但也比他小时候父母死后的日子要更好一些。

      就是吃食确实不好,勉强能填饱肚子,没有倒胃口都算不错了。

      顾妤倒是想到了其他的东西,“你若娶不了我,你的义父不会让你入宫做太监吧?”

      “咳......”许裘一口气没顺上来,刚夹了一筷子菜,筷子骤然间松了,菜又落回了盘子里,咬牙道,“怎么可能?”

      “顾小姐真是会说笑,我还等着当顾小姐的夫婿呢,怎么能进宫做太监呢?”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一字一字吐出来的。

      有一说一,许裘这把别有所图的刀,确实好用。

      “你可要知道,我的兄长很不喜欢你,更别提我的父亲了,要嫁给你,我要冒的风险可大了。”

      她不想贸然为了一个心思不纯的男人,和武安侯府这棵苍天大树断了,许裘的分量还是不够大。

      许裘轻轻地“嗯”了一声,也不生气,只是吃着饭菜。

      “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做了什么事,让你的义父这么生气?”

      “你还记得云仙阁大火的那日吗?”他觑了眼她的神色,还是镇静如常。

      “我支开守着云仙阁的番子,守株待兔,没想到等来的是沈修文的人,他们就比你早一点离开。你运气可还真是不错,恰好遇上的只有我......”

      “没想到云仙阁里竟然还藏了东西......可惜......”顾妤小声地嘀咕着。

      管易云这厮还真是会藏东西,她在云仙阁找了这么久,愣是没有找到一点异常。

      许裘耳清目明,听得清清楚楚,“那时候动了太多人,在王怀恩那里打住就可以了。多了只会打草惊蛇。”

      “但是你要动沈长清,这时候沈修文的事被抖落出来就刚刚好。”

      顾妤蹙着眉久久没有动作。

      为了帮她,许裘受了这么重的伤。

      “为什么?”她问道,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帮我是为了武安侯府的权势吧?”

      “确实如此。”许裘扬起了唇角,也不否认,“若是下次会试还要等三年,起码要有个不让义父舍弃我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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