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她兼职卖药

　　处理完张平的尸体，崔寻雁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多波澜。也许是她生性凉薄，实在没心情为这种意图加害他人，却最终自食恶果的人耗费心神。

　　而她之所以会安置张平的家人，也不过是为了防止全叔为太过重诺，被那两人拖累罢了。

　　秉持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原则，她还小心地将剩余的半包砒霜收了起来，希望日后能派上用场。

　　当崔寻雁带着崔望往库房去时，太阳已然垂在了地平线上。晚风清凉地拂过发梢，全叔和萤文带着府内所剩不多的几个仆人，将里面的物品大致整理过一遍。

　　崔寻雁拢了拢身上的外裳，打眼望过去，情况比她预想得要好，虽然不少地方都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一些箱笼也都空了。但至少，因为府里有她这么个多病的在，存放药材的部分倒是保存得十分完好。

　　甚至崔赫元夫妇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将各种药材都屯了不少，此时倒是方便了她。

　　“姑娘。”全叔见他们进来，连忙上前禀报，“老奴和萤文带人清点了一遍，除了笨重的家具和摆设还有往年积存的布匹，外间其他值钱的东西都被取走了。好在内室的门他们未能打开，里头的药材和夫人的嫁妆都完好无损。”

　　从前的库房就是一个对族亲敞开的宝库，崔寻雁心中早有预料，淡定颔首，眼睛却死死粘在了内室的药柜和旁边几个密封严实的紫檀木箱和陶罐上。

　　她快步上前，逐一拉开药柜查看，当归、黄芪、熟地等常见药材储量尚可，品相也算中上。

　　她压了压颤抖的心脏，又伸手打开了那几个紫檀木箱子和陶罐。箱盖掀开，一股浓郁的药箱逸散开来，驱散了库房的尘土气息。

　　箱内铺着防潮的油纸和石灰包，有分格摆放的药材，也有类似人参这种单独摆放的。崔寻雁眼前一亮，小心地拿起一朵黄棕色的花，凑近闻了闻。

　　“这是......雪莲？”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喜，天山雪莲被《道藏》列为中华九大仙草之一，在古代几乎是有价无市的存在，甚至还被当作贡品进献给皇帝。

　　她又看向其他几个，一一数过去：“田七、麝香、牛黄，还有这个......”她拿起一个用蜡口封着的小玉盒，打开一看，里面是金黄色的几颗药丸，崔寻雁凝眸看了会儿，问道：“这是何物？”

　　全叔凑近看了看，道：“这是护心丹，将军早年征战，府中常备着这些保命解毒的丹药，据说是能护住心脉，抵御奇毒，年深日久，老奴都忘了还有这些东西。”说着，他脸上露出感慨之色，“后来姑娘你身子一直不好，将军和夫人更是着意搜罗囤积着药材，生怕断了您的药，没想到......”

　　他说到这便停住了，想来是被勾起了伤心事。

　　崔寻雁则将这些珍贵药材看了又看，最终才依依不舍地将他们放回原处，有了这些药材，不光她的生命得到了保障，就连崔振羽体内的余毒也不需出府买药就能彻底根除了。

　　她仔细清点了一遍所有药材的存量，而后对萤文说道：“我许久未见羽儿了，他近日可还听话？”

　　萤文上前一步，恭敬答道：“回姑娘，公子近几日都待在望舒院，十分乖巧，食欲也比前几日强多了。”

　　果然，要么是毒下在他屋子里，要么就是下毒的人被她送出府了。

　　“那些扣着身契的仆役，全都放出去吧，另外......”她掏出备好的油纸，数着抓了几包药，“振羽也到了开蒙的年纪，家中无人能教他。待过些时候，我去一趟林府，求林世伯替他寻一位合适的启蒙老师，正好也将世伯借予我的人都还回去。”

　　“劳烦全叔提前备好谢礼了，世伯虽与父亲交好，但礼不可废。”

　　全叔看她熟练的动作，眼中闪过疑惑，连回答都迟了几秒：“姑娘思虑周全。”

　　“我只是不得不多想一步罢了。”她指了指几个箱子，“将这些药材和箱子都搬到我院里去吧，库房日后也加派几个人手，尤其是这些药材，绝不能有失。”

　　全叔一愣，急道：“姑娘要这些药做什么？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瞒着他们了，于是她说道：“羽儿不知被谁下了毒，幸而药性不猛，中毒也是不深，尚能够清除。”

　　“中毒！”全叔和萤文惊呆了，他们在府中这么多日，竟丝毫都没有察觉。

　　全叔眼中立刻蒙上一层水雾，怒道：“是何人如此恶毒！竟连孩子都不放过！”

　　崔寻雁生怕他被气坏了，连忙宽慰：“全叔莫急，羽儿中毒不深，下毒之人也应被赶出府了，日后只需要将他院内的器物尽数更换，或者直接换个院子居住即可。”

　　“只是小儿脾胃虚弱，不能下猛药或行针清毒，我寻得一个温和的法子，只需按方浸泡药浴，日积月累，便能将体内的余毒渐渐清除。”

　　也许是崔寻雁冷静的语调安抚到了他们，全叔和萤文只震骇了片刻，便被她所说的温和法子吸引了注意，“姑娘说得可是真的？”

　　“自然不假，只是这药浴一日都不可间断。”她又仔细确认了一遍抓好的药，说道：“将这些抬到我院里吧，只是第一轮疗程，效果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库房，回到了崔寻雁院里。

　　才踏进院门，就听见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个身穿青色小袄的男孩儿从里间跑了出来，他的脸色有些灰暗，身量也比同龄孩子瘦小一些，只那一双眼睛，如同浸了水的黑葡萄一般晶亮。

　　“阿姊！”崔振羽扑上来抱住了崔寻雁的腿，仰起巴掌大的小脸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是府里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期待之色，府里的事情忙完了，阿姊就有时间陪他了！

　　身后的全叔和萤文看着他乖巧懂事的模样，眼中不约而同闪过心疼。这个年纪的小孩身量不一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还从未往中毒的方向想过，但如今仔细一看，确实能发现不对。

　　平日里精雕细琢般仔细养着的孩子，怎么可能是这样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崔寻雁弯腰捏了捏他的脸，又伸手理了理他微乱的额发，柔声道：“是啊，都忙完了，阿姊还给羽儿带了好东西。”

　　“是什么啊！”崔振羽一喜，连忙往她身后看去，看到抬着药材的一群仆人，愣了下：“这些是药吗？阿姊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说罢，他担忧地触了下她的额头，随后又触了触自己的，“没有发热，是其他地方不舒服吗？”

　　“阿姊没有生病，这些药是给你准备的。”崔寻雁又忍不住将他的头发揉乱，直起身牵住他就往屋子走。

　　有仆人已经提着烧好的热水往浴桶里灌了。热气不停蒸腾着，弥漫了整间屋子，可仔细一闻，水汽中明显带着一股清苦的药香。

　　崔振羽看着他们，小脸一皱，虽然乖巧的被崔寻雁牵着，但小脑袋却不停往她的方向转，“阿姊，可是羽儿没有生病啊，为什么要吃药啊？我不想吃药。”

　　“羽儿没有生病，这些药也不是喝的，是泡澡用的。”崔寻雁说完又补充道：“用药材泡澡可舒服了，泡完整个身子都暖和了，也不会总觉得乏力。”

　　崔振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羽儿明白了，用药材泡澡身体会变好。那阿姊先泡吧，等阿姊身体好了，就能带着羽儿出去玩了。”

　　崔寻雁一笑，又被他的懂事熨得心头一软，“阿姊晚上再泡，这药浴泡太久了反而不好，羽儿第一次泡，阿姊得在旁边看着。”

　　乳娘帮崔振羽褪去了外衣，崔寻雁走到浴桶旁试了试水温，喊道：“将羽儿抱进来吧。”

　　温热的水没过胸口，崔振羽起初还有些紧张，小手紧紧攀在浴桶边沿。

　　“难受吗？”崔寻雁关切地问。

　　崔振羽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小脸渐渐泛起红晕，“暖暖的，很舒服......还有一点点痒。”

　　崔寻雁仔细观察他的脸色，见他并无不适，这才放下心来。她取过布巾，轻轻为他擦拭后背，药力随着蒸汽渗入皮肤，崔振羽舒服地眯起眼睛，像只被顺毛的小猫。

　　“阿姊。”他软软地靠在崔寻雁的手臂上，突然问道：“你会一直陪着羽儿吗？会不会有一天像父亲母亲一样，突然就醒不来了？”

　　崔寻雁一愣，动作放得更轻，声音透过水汽有些失真：“阿姊......也不知道。不过阿姊可以向羽儿保证，阿姊一定会拼尽全力，努力陪着羽儿长大。”

　　她不想对崔振羽说谎，从决定探查崔将军战败真相，接管边驿台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会陷入命悬一线的绝境。

　　崔振羽声音也轻轻的：“那阿姊一定要说到做到，羽儿只有你了。”

　　崔寻雁心中一酸，点了点头，又意识到崔振羽看不见，连忙补充，“说到做到。”

　　她并不想持续这个沉重的话题，便赶紧转移崔振羽的注意，“等过几天，阿姊给你找个夫子好不好？等羽儿识字后，就可以给阿姊讲故事了。”

　　“真的吗？”小孩子忘性大，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那阿姊今天可以给我讲故事吗？”

　　“当然可以了。”崔寻雁想了想，便给崔振羽讲了《西游记》的故事。

　　两刻钟后，故事才讲到孙悟空大闹天宫，崔振羽就已经因为药力沉沉睡了过去。小孩子不能泡太久，崔寻雁就将他抱出了浴桶，用柔软的布巾仔细擦干，配合着乳娘换上干净的寝衣，这才将他放回床上。

　　整个过程，崔振羽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乳娘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擦了擦眼角：“姑娘和小公子感情真好。前几日府里忙，小公子也日日念着姑娘。”

　　崔寻雁微微一笑，怜惜地摸了摸崔振羽的脸蛋：“以后我会尽量抽出时间陪着他的。羽儿每日睡前都要泡一次药浴，若是我没有时间，这件事就拜托您了。”

　　乳母连连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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