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

　　凌小芊到火车站的时候不到八点半，那家网红烧麦店很好找，牌匾还是崭新的，可见刚开业没多久。
　　她拎着桃酥等在门口，心想刘天致长期在京北工作，很少回林海，怎么对刚开业的网红餐厅了如指掌，没准就是昨晚的漂亮女生推荐的。
　　思及此，凌小芊胃口大减。

　　大概等了十分钟，载着刘天致的出租车朝这儿驶来。车还没停，刘天致就摇下窗户和凌小芊打招呼，眉开眼笑的，看着心情不错。
　　凌小芊也努力扯出一个笑，掩盖生闷气的内心。

　　她跟着他走到出租车后备箱，他搬下行李箱，她就将行李箱旁边的背包帮他拎了下来。
　　刘天致赶紧接过，将包搭在行李箱上，“走吧！”说着便往店里走去。

　　凌小芊跟在后面，默默打量他这一身行头。
　　草绿色的T恤、深蓝色牛仔裤，无不提醒她确认昨晚商场里并未认错人。

　　凌小芊这样想着，步子走得慢了些。刘天致已经打开了店门，撩起帘子，发觉身后无人，这才回过头来，笑着催促道：“怎么这么慢！快进来呀！”
　　凌小芊紧跑两步跟了进去，他还算绅士，撩着帘子的手一直等她进去才放下。

　　他随便选了一张靠窗户的桌子，就示意凌小芊一起扫码点单。

　　“他家有小笼包、烧麦、蒸饺、煎饺，据说都蛮好吃的，”刘天致划着手机小程序上的菜单，轻车熟路向凌小芊介绍，“你想吃啥就直接加，咱们扫的同一个码，我这边都能看到，到时候一起结账！”

　　凌小芊向来不喜欢菜货，“嗯”了两声算作回应，无聊地刷着菜单，企图能找到别的吃食。

　　“你之前来过这儿吗？这儿看起来像是新开的店呢。”凌小芊没有抬头，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是新开的，我也是第一次来，不都说了一起开盲盒嘛！”刘天致也没抬头，但语气欢快，与粤菜馆初次点菜时很不一样。

　　凌小芊见他已经点了一屉猪肉烧麦，一屉猪肉大葱小笼包，一碗绿豆银耳粥，一碟糖醋蒜，一碟五香小鱼干，便问道：“点这么多，早饭会不会太丰盛了些？”

　　刘天致放下手机，“宁可剩下，不能饿着！”他笑道，“昨晚朋友推荐的，说这几样最好吃！”

　　凌小芊一听“昨晚朋友”四个字，就什么心情都没了，那不是漂亮女生是谁！难不成客户还会推荐火车站旁边的小小烧麦店？！凌小芊一直低头看手机菜单，没说话也没看他。

　　刘天致似乎有点着急，拿起手机看了看，问道：“你还没点好呀？凌小姐，拜托快点哦，你难道没听到熊猫的肚子在咕咕叫嘛？”

　　凌小芊这才抬眼，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虽喊了“凌小姐”，但她现在不想吃他这一套。

　　菜单划到底部也没见其他主食，果然是家纯正的烧麦店，她只好随便点了碗粥：“点好了。”
　　“好！”刘天致准备结账，“你就点了碗红豆薏米粥？”
　　凌小芊“嗯”了一声，“早上不习惯吃太多。”
　　刘天致笑了笑，没说什么。

　　主食上得慢，糖醋蒜和小鱼干倒是先上来了。刘天致尝了口小鱼干，点评道：“微微有点咸，但还是很香的，很有嚼劲儿！就粥吃肯定很好吃！”

　　凌小芊把早被他忘到脑后的桃酥推了推，“要是饿的话就先吃点桃酥垫垫吧。”

　　刘天致这才注意到，“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凌小姐辛苦带过来的桃酥呢！”说着便打开袋子，随便拿出一块，掰成两半，分给凌小芊一半，“少吃点，还得留着肚子吃正餐呢！”

　　凌小芊接了过来，是块黑芝麻酥。“你过敏好了？”她吃着桃酥，瞅着桌上的小鱼干，漫不经心地问道。

　　刘天致微不可见地愣了两秒，眼球稍一转动，将剩下的黑芝麻酥一口吃掉，抬起头来时又变为从容坦然的样子。笑着说：“嗯，好多啦，稍微吃点没问题！”

　　凌小芊学着第一次见面时他常做的表情——挑挑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好了就好，”凌小芊还没说完，服务员就把主食都端上来了，凌小芊用汤匙搅拌着粥，挑起一勺放在嘴边认真吹了吹，“所以，烤鱼也能吃了吧？”

　　刘天致刚咬了一口烧麦，糯米爆浆，他却有点食难下咽，顾左右而言他：“你喜欢吃烤鱼嘛？”

　　凌小芊继续吹着粥，“不喜欢。”她并不挑食，除了菜货什么都挺爱吃的，平时也很少说否定词，但此刻她就想告诉他“我不喜欢烤鱼”，虽有赌气的成分在，但说出“不喜欢”三个字时还是很爽，一种拥有拒绝权利的满足感。这是凌小芊从未感受过的。
　　言罢，她略觉不够，还要再点一点他：“不过听说第一医院对面的商场里有家很好吃的烤鱼店呢！”

　　如她所料，刘天致确实起了点反应，刚才处变不惊的微笑早已消失，才咽下烧麦，又塞了个小笼包，不停咀嚼以掩盖内心的慌乱。凌小芊用余光扫见他这幅样子，产生一种计谋得逞的的快感。但随着刘天致剧烈的呛咳声传来，她的快感又转瞬即逝，被强烈的负疚感取代。

　　她赶紧倒了杯水，递到他跟前，又把绿豆银耳粥往他面前推了推，“别着急，快喝点水顺顺！”

　　好一会儿，刘天致止住了咳，脸色因咳嗽而微微涨红，仔细看去，眼角也挤出点生理泪水，微微发湿。凌小芊有些不忍，觉得刚才自己的行为就像电视剧里的奸角。

　　刘天致喝了口粥，缓缓道：“我没去过诶，下次有机会去尝尝，”他恢复平静，有点遗憾的样子，“只可惜你不喜欢烤鱼，不能一起开盲盒了。”

　　他说话时凌小芊在低头喝粥，红豆粥里加了糖，甜滋滋的，但听到他睁着眼说瞎话，谎言接着谎言，碗里的粥顿时不甜了。她正在心里措辞，打算讽刺几句，就看见一只烧麦被递到她盘子里，她顺着筷子看过去，他正笑盈盈地看着她，“这可是这家店最经典的，怎么也得尝尝呀！”他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消退，加上善意真诚的举动，怎么看都不像谎话连篇的人。凌小芊不禁怀疑，昨晚是不是真的认错了人？

　　“很多事都急不得的，”他又夹起一只烧麦，但没直接放进嘴里，而是仔细端详着，“这东西再好吃，也得慢慢吃，要不然就会像我刚才那样！”他自嘲地笑笑，“你说是吧，小芊？”

　　凌小芊放下粥碗，有些不解。
　　他第一次叫她“小芊”，又让她不要着急，她刚把他和昨晚的事分离开，现在又要揉作一团，她脑子有点乱。她正疑惑着，他又将她面前那盛着一只烧麦的盘子推了推，“我们小芊是很聪明的女孩子，肯定知道什么是进退有据。”

　　他擦了擦嘴，见她还是懵懵懂懂，便笑道：“快吃吧，不然烧麦要凉了！”

　　凌小芊见他这架势是已经吃好了，便赶紧夹起盘中的烧麦，还有些余温，但猪肉、糯米，还有些蔬菜丁混杂在一起，她看着还是有些反胃，只好三两口勉强咽下，“我也吃好了，我们走吧！”

　　刘天致起身拎起桃酥，又抽了张餐巾纸，长腿一迈，把凌小芊圈了在座位里。凌小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这么僵在椅子上。他俯下身子，离她越来越近。大庭广众之下，凌小芊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想说话，舌头却动弹不得，嗓子也燥得冒烟，只能不断吞咽口水以作缓解。喉咙不断滚动，反而让人浮想联翩。
　　刘天致嘴角上扬，越凑越近，鼻尖几乎相碰。凌小芊哪里还敢看他，顶着一张红苹果般的脸颊，在肌肤即将触碰的前一秒，唰的转过头。
　　刘天致一直憋在嘴里的笑终于荡漾开，拉开距离，拿纸巾帮她擦了擦嘴唇上残留的烧麦的油花。

　　“凌小姐嘴上的油好像唇蜜喔！”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凌小芊长呼一口气，又抽了张纸巾使劲抹了抹嘴，然后背上包小跑着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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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点四十三，候车室大屏上的数字时钟红得刺眼。

　　刘天致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拎着桃酥，走到闸机口前便停了下来。

　　“就送到这儿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两人同时开口，话音重叠在一起，相视一笑，有种尴尬的默契。

　　“不知道，”刘天致十分诚恳，“得看生意情况，不过肯定会回来过中秋！”
　　“好，”凌小芊笑了笑，“那中秋见！”
　　“哎呦，凌小姐终于笑了呀！”刘天致揶揄道，“我都不知道我犯了啥滔天大错，让凌小姐这半天都没冲我笑一下！”

　　凌小芊低头不语，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喜怒形于色，有些不好意思。正不知该说什么辩白时，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熊猫玩偶。

　　“噔噔噔——”刘天致腾出一只手来把熊猫玩偶塞到她怀里，“熊猫钥匙扣陪你出门，这个就在家守护你吧！”说完就跑进了闸机，没有回头但扬起胳膊晃了晃，当作告别。

　　凌小芊抱着玩偶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直到消失在人海。
　　她正打算离开，就收到他的微信。

　　熊猫先生：上车啦！
　　熊猫先生：玩偶里有惊喜，请自行探索~

　　凌小芊抿着嘴笑，边走边翻看玩偶，刚抖搂没两下，熊猫身上的绿色T恤里就掉出块巧克力。她拍了照，发给刘天致。

　　熊猫先生：快吃了吧，早上吃那么少怎么行

　　凌小芊撕开包装，将巧克力放进嘴里，可可的醇香一下子荡漾开，很甜蜜，从口腹延伸到心尖的甜蜜。
　　她情不自禁哼起了歌，晚风那首《桃之夭夭》。

　　她现在觉得，撒点无伤大雅的小谎或许也没什么，甭管旁人，他俩的关系有进展就是好的。在没确定关系前，她可以接受公平竞争。
　　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习，大事还是小情，她从来都是不争不抢。但这一次，她想试着争一争，哪怕对方那么漂亮性感大方。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凌小芊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尽数消散，她好像，还没开始竞争就已经输了。不，是从来都没参与到竞争中去，根本没有谈输赢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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