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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
沉重的合金门在身后无声滑闭,彻底隔绝了堡垒内部通道冰冷的光线和低沉的嗡鸣。董其锋安排的高档休息室,如同风暴眼中骤然降临的平静港湾。
空间并不算特别宽敞,但布置得简洁而舒适。三张宽大柔软的床铺占据了一侧,铺着干净厚实的被褥。另一侧是嵌入墙体的储物柜,旁边还有一个小型的食物加热台,上面嵌着一台多功能的微波炉。
柔和的暖黄色灯光从天花板均匀洒下,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洁净织物和淡淡消毒水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这气息,比任何催眠曲都更有效力。
紧绷了不知多少小时的神经,在确认绝对安全的环境下骤然松弛。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堤坝,积累到极限的疲惫和创伤瞬间化作汹涌的浪潮,席卷了每一寸意识。
没有多余的话语,甚至来不及打量更多细节,天敬贞几乎是半抱着将还有些虚弱的柳开江安置在靠里的那张床上。沙锦则像一滩烂泥般直接把自己摔进靠门的床铺,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脱掉沉重湿冷的作战靴,扯开沾满污迹和海水盐渍的外套。动作机械而麻木。当身体接触到柔软干燥的床垫,被厚实温暖的被子包裹时,一声细微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喟叹不约而同地从三人口中溢出。
灯光熄灭。黑暗温柔地拥抱了他们。
没有噩梦,没有惊醒。只有无边无际的、深不见底的黑暗,如同沉入温暖的深海。
紧绷的肌肉彻底放松,高速运转的大脑终于停歇,连呼吸都变得悠长而平稳。
时间失去了刻度,只剩下纯粹的、修复一切的沉睡。
当意识如同沉船般缓慢上浮,重新感受到光亮时,窗外的模拟天光系统已经将柔和却明亮的“正午阳光”洒满了整个房间。
天敬贞率先睁开眼,长时间的深度睡眠让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他下意识地侧头,看向身边。柳开江蜷缩在温暖的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脸颊还带着沉睡后的红润,呼吸均匀悠长。
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感瞬间填满了天敬贞的心房。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拂开柳开江额前的一缕碎发,指尖眷恋地划过温热细腻的皮肤。
这细微的触碰似乎惊醒了柳开江。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如同蝶翼轻扇,缓缓睁开。初醒的眸子带着水汽,有些茫然地眨了眨,随即聚焦在天敬贞近在咫尺的脸上。看清是谁后,那眸子里瞬间漾开一层温暖而依赖的笑意,如同初融的春水。
“唔…”柳开江发出一声慵懒的鼻音,下意识地往天敬贞怀里钻了钻,寻找着更温暖舒适的位置。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软糯,像只撒娇的小动物,“敬贞…几点了?”
“中午了。”天敬贞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晨起的微哑,手臂自然地环过柳开江的腰,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被子下的身体温暖柔软,带着令人心安的熟悉气息。
柳开江在他怀里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随即眉头微微蹙起,一只手从被子里探出,按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声音带着点委屈巴巴的控诉,“…我好饿。”那神情,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天敬贞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递到柳开江身上。他收紧手臂,低头在柳开江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小馋猫,睡饱了就想着吃”。
这时,靠门的那张床上也传来了动静。沙锦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坐了起来,伸了个惊天动地的懒腰,骨头发出噼啪的轻响,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打了一个悠长的哈欠,眼角都挤出了泪花。
“哈——!爽!”他揉了揉眼睛,看向依偎在一起的那对璧人,脸上立刻挂起熟悉的、带着点促狭的笑容,“哟,柳美人儿醒了?饿啦?”他指了指房间角落那个嵌入墙体的储物柜,“董部长够意思!柜子里有备好的盒饭和饮料,种类还挺多。微波炉在上面,热一下就能吃,方便得很”。
天敬贞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掀开温暖的被子。冷空气让他裸露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但他毫不在意。他利落地翻身下床,只穿着单薄的贴身衣物,大步流星地走向储物柜。
柜门滑开,果然整齐地码放着几份密封好的餐盒和瓶装饮品。天敬贞的目光快速扫过,几乎没有思考,便精准地从中取出了三份:一份印着诱人肥牛图案的、一份是色泽油亮的鳗鱼饭、还有一份是红绿相间的宫保鸡丁盖浇饭。
他拿着三份餐盒走到加热台前。上面的多功能微波炉设计简洁,操作方便。天敬贞将三份餐盒小心地放入微波炉内部的分层架上,设定好时间和火力。
轻微的嗡鸣声响起,机器开始工作,指示灯亮起柔和的绿光。屏幕上跳动着15分钟的倒计时。
做完这一切,天敬贞没有停留,立刻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回到了床边。他掀开被子,带着一身微凉的空气,敏捷地重新钻了进去,一把将柳开江再次搂进怀里,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驱散对方可能感受到的凉意。
“冷…”柳开江小声抗议,身体却诚实地往天敬贞温暖的怀抱深处缩去。
“马上就好。”天敬贞低声安抚,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取暖。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蹭到柳开江的额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只有两人能懂的亲昵,“感觉怎么样?还冷吗?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目光仔细地描摹着柳开江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眼神里的担忧浓得化不开。
柳开江摇摇头,仰起脸,清澈的眼眸里映着天敬贞专注的脸庞,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你抱着,就不冷了。”他说着,微微嘟起嘴唇,像在索要一个吻。
天敬贞眼神一暗,毫不犹豫地低头覆上那片柔软。起初只是温柔地厮磨,如同品尝珍馐。但很快,压抑的情愫在温暖的被窝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中迅速升温。
唇舌的交缠变得深入而热烈,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和深沉的眷恋。被子下的身体紧密相贴,传递着彼此的心跳和逐渐升高的体温。天敬贞的手掌隔着薄薄的衣料,在柳开江柔韧的腰背上流连,力道带着克制的渴望。
“唔…”柳开江发出一声模糊的轻哼,眼尾渐渐染上了一抹动人的薄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双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了天敬贞宽阔的后背。
房间另一头,坐在自己床沿的沙锦,手里把玩着一瓶刚从柜子里拿出来的冰镇饮料,瓶身凝结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指尖。他看着对面床上那对几乎要融化在一起的恋人,脸上带着了然又无奈的笑容,眼神里却没有丝毫被打扰的不悦,只有一种安静的、带着祝福的旁观。
他识趣地转过头,假装专注地盯着微波炉上跳动的倒计时数字,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他知道,这是天敬贞和柳开江在经历了炼狱般的逃亡后,难得的、珍贵的平静与温存时刻。
他不忍心,也绝不会去打扰。
时间在微波炉的嗡鸣和旖旎的温存中悄然流逝。
“叮!”
清脆的提示音打破了房间内粘稠的暧昧。微波炉的倒计时归零,柔和的绿光变成了完成状态的暖黄。
沙锦立刻起身,动作麻利地打开微波炉门。
一股混合着酱香、油脂和米饭热气的浓郁香味瞬间喷薄而出,霸道地充满了整个休息室,勾得人食欲大动。
“开饭喽!”沙锦愉快地宣布,小心地端出三个热气腾腾的餐盒。他自己拿走了那份香气四溢的鳗鱼饭,然后将另外两份——肥牛饭和宫保鸡丁盖浇饭——端到了天敬贞和柳开江的床边。
天敬贞小心地扶着柳开江坐起身,用枕头垫在他腰后。当沙锦将那盒铺满了酱色浓郁、油花分布均匀的肥牛片,下面浸透了酱汁的米饭还点缀着翠绿葱花和芝麻的餐盒递到柳开江面前时,柳开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惊喜地看向天敬贞,“肥牛饭?!敬贞,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这个?”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雀跃。
天敬贞接过餐盒,顺手将一次性餐具的包装拆开,拿出勺子,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专注地看着柳开江惊喜的脸庞,嘴角勾起一抹理所当然的弧度,“傻瓜,你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仿佛这是世界上最无需质疑的真理。
每一个字,都裹着浓得化不开的宠溺和占有欲。
柳开江的脸颊又飞起两朵红云,心里甜得像浸了蜜。
他看着天敬贞熟练地将餐盒盖打开,热气裹挟着更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他眼珠一转,忽然起了玩心,将天敬贞刚刚递到他手里的勺子,又调皮地塞回了天敬贞手中,然后微微张开嘴,发出一个无声的“啊——”,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期待和撒娇的光芒,像只等待投喂的雏鸟。
天敬贞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又痒又软。他眼中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溢满了纵容的笑意。
“好,我喂你”。
他拿起勺子,从饭盒边缘舀起一勺。勺子里有浸满酱汁的米饭,上面稳稳地托着一片诱人的肥牛。他却没有立刻喂过去,而是将勺子凑到自己唇边,极其自然地、轻轻地吹了几口气,动作专注而温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艺术品。直到感觉温度适中,他才小心翼翼地、稳稳地将勺子送到柳开江嘴边。
柳开江就着他的手,小口地将肥牛和米饭含入口中。浓郁的酱香、肥牛的脂香和米饭的清甜瞬间在味蕾上炸开,混合成令人满足的绝妙滋味。
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像一只被顺毛撸舒服的猫,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嗯!好好吃!”
看着柳开江享受美食的模样,天敬贞的眼神愈发柔和,仿佛看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喜欢就好。”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敬贞,你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饭吗?”柳开江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问,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天敬贞。
天敬贞闻言,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幽暗而炽热的光芒。他放下勺子,身体微微前倾,靠近柳开江,目光如同实质般锁住对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危险的蛊惑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你想吃?”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补充道。
“只要你想要,我甚至可以把自己做成一道菜,让你…慢慢品尝,尽情享用”。
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火星,滚烫地烙在柳开江的心尖上。
柳开江的脸颊瞬间红透,连耳根都染上了霞色,心跳骤然失序。他嗔怪地瞪了天敬贞一眼,那眼神却波光潋滟,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坐在窗边小桌旁享用鳗鱼饭的沙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扒拉着饭,脸上始终挂着看戏般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善意的调侃和无声的感叹。他看着天敬贞那专注得仿佛世界只剩下柳开江一人的侧脸,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吹凉食物,看着他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宠溺,再联想到不久前在深海中面对“肉山”时那个眼神冰冷、杀伐决断、如同地狱归来的战神般的天敬贞…
这反差,简直判若两人!战场上的他是撕裂黑暗的利刃,而此刻,他所有的锋芒都收敛起来,心甘情愿地化作了守护一朵花的、最温顺也最强大的土壤。
而且,沙锦注意到,天敬贞自己那份宫保鸡丁盖浇饭还放在床头柜上,盖子都没掀开。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了喂饱眼前这个人身上,仿佛光是看着柳开江满足地咀嚼、吞咽,感受着他愉悦的情绪,就足以填满自己所有的饥饿。
这哪里是在喂饭?分明是在虔诚地供奉着他独一无二的信仰。
柳开江小口小口地吃着,享受着被珍视的甜蜜。饭盒里的肥牛片肉眼可见地减少。当柳开江再次张开嘴,天敬贞习惯性地舀起一勺时,柳开江眼尖地发现,勺子里那饱满的肥牛片只剩下可怜的两三片了。
“敬贞,”柳开江咽下口中的食物,拉住天敬贞正要喂过来的手,清澈的眼眸带着一丝心疼和分享的喜悦,“别光顾着喂我,你也尝尝,真的很好吃!”他说着,将天敬贞的手往回推,示意他把这勺饭自己吃掉。
天敬贞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柳开江眼中真诚的关切,又低头看了看勺子里那仅存的几片肥牛。深邃的眼眸中,某种压抑许久的、炽热的、带着原始占有欲的火焰,骤然升腾而起!
他没有如柳开江所愿地将勺子送向自己的嘴。
下一秒,在柳开江和沙锦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天敬贞缓缓地、极其从容地将手中的勺子放回了肥牛饭的餐盒里。
然后,他动了!
左手如同铁箍般瞬间环过柳开江纤细却柔韧的腰肢,猛地发力!柳开江只觉一股不容抗拒的大力袭来,惊呼声还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就被天敬贞极其霸道地拉拽到了身前,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贴,几乎不留一丝缝隙!
与此同时,天敬贞的右手闪电般探出,带着灼热的温度,精准地扣住了柳开江的后脖颈!五指微微收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强势地将柳开江的头按向自己!
距离在瞬间归零!
天敬贞猛地低下头,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强势,重重地吻上了柳开江微张的、还残留着酱汁光泽的唇瓣!
“唔——!”
柳开江的瞳孔骤然放大,身体瞬间僵直!但预想中的反抗并未出现。天敬贞的吻并非浅尝辄止。他的舌尖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抗拒的力道,强势地撬开了柳开江毫无防备的齿关,长驱直入!
目标明确!
他精准地捕捉到了柳开江口腔中那颗还未来得及咀嚼吞咽的、包裹着浓郁酱汁的肥牛片!舌尖霸道地卷起那块食物,带着一种品尝世间至味的贪婪和占有,开始肆意地吮吸、舔舐、探索!
不仅仅是在掠夺那块肥牛,更是在疯狂地攫取着属于柳开江的全部气息、津液和温度!唇舌激烈地交缠、摩擦,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啧啧水声。
柳开江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电流从被扣住的后颈和被侵占的口腔瞬间窜遍全身!腰肢瞬间软得如同化掉的春水,全靠天敬贞铁箍般的手臂支撑才没有滑落下去。眼尾以惊人的速度晕开一片湿漉漉的、动人心魄的绯红。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被这霸道至极的吻所占据!快感如同汹涌的浪潮,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刷着神经末梢,带来强烈的眩晕和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他不仅没有抵抗,反而在最初的震惊后,顺从着天敬贞的力道,甚至主动地、笨拙地迎合着,将自己更深地送向对方火热的怀抱,如同飞蛾扑火。
意识被这汹涌的情潮冲得七零八落,只剩下纯粹感官的、直达颅内的高潮!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这激烈到令人窒息的“进食”过程,足足持续了一分钟之久!
当天敬贞终于意犹未尽地、缓缓地退出柳开江的口腔,两人的唇瓣分开时,牵扯出一缕暧昧的银丝。天敬贞的胸膛微微起伏,深邃的眼眸此刻如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深渊,里面翻涌着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欲望——那是雄性最原始的占有欲,是对眼前这具身体、这个灵魂极度渴求的证明,是一种恨不能将对方拆解入腹、彻底融为一体的疯狂!
他伸出舌尖,极其缓慢地舔过自己微微湿润的唇角,那动作充满了回味无穷的野性和侵略性。
他微微偏头,滚烫的呼吸喷吐在柳开江早已红透、敏感异常的耳廓上,用低沉沙哑到了极致、如同恶魔低语般充满蛊惑力的声音,一字一句地烙下。
“宝贝…”
那声音带着情欲的余韵,性感得令人心尖发颤。
“你比肥牛饭…更香”。
轰!
柳开江只觉得一股更凶猛的热流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直冲天灵盖!浑身滚烫得如同着了火,刚才被那霸道一吻点燃的欲望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如同浇了油的烈火,瞬间燎原!
而就在局势更“一发不可收拾”时——
“沙锦同志,您的父母沙延龙同志和墨钦云同志正在三楼的会客室等您,请您立刻前往会客室”。
冰冷、清晰、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女声,如同最刺骨的冰水,骤然通过房间内的广播系统响起!瞬间浇熄了即将燎原的烈火!
这突如其来的广播,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天敬贞和柳开江几乎被情欲烧熔的理智上!
天敬贞压在柳开江身上的动作猛地僵住!他眼中翻腾的□□如同被强行冻结,瞬间褪去,只剩下惊愕和一丝狼狈的清明。他猛地低头,看向身下的柳开江。
柳开江眼中的迷离和情潮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羞耻和慌乱!他这才清晰地意识到刚才自己情动之下做出了多么大胆的举动——上衣被解开大半,露出大片肌肤,纽扣崩落,而自己竟然还主动迎合…
天大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用力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天敬贞,像只受惊的鸵鸟,把滚烫的脸深深地、绝望地埋进了旁边的枕头里!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起来,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枕套。
“开江!”天敬贞被推开,看着柳开江蜷缩着身体、无声哭泣的脆弱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巨大的自责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他立刻扑到床边,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抱柳开江,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心疼。
“对不起!开江!是我的错!是我没控制住!是我混蛋!你别哭…别哭……”
他笨拙地想要拉好柳开江被扯开的衣服,手指却因为懊恼和心疼而微微颤抖。
就在天敬贞手忙脚乱地试图安慰陷入巨大羞耻感的柳开江时,沙锦已经迅速整理好了自己。他换上了一套干净清爽的深蓝色休闲服,头发也随意地抓了抓,整个人恢复了平日的精神。
他站在门边,手搭在门把手上,脸上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理解又带着点促狭的笑容,目光扫过床上那对状态迥异的恋人,时机精准地开口问道:
“天哥,嫂子,”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轻松,“我爸妈难得来一趟,机会难得。你们…要不要也一起去见见?”
天敬贞安抚柳开江的动作猛地一顿,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沙锦。柳开江埋在枕头里的哭声也小了下去,似乎也在竖着耳朵听。
沙锦的父母?!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天敬贞的脑海!他猛地想起,当初他们第一批队员加入A区第一侦察纵队时,所有人都详细登记了家庭背景。
唯有沙锦,在“父母职业”那一栏,龙飞凤舞地填了硕大的两个字——“保密”!
这个谜团,如同悬在沙锦阳光开朗形象背后的一道神秘影子,一直让天敬贞充满好奇。
此刻,谜底似乎近在眼前!
巨大的好奇心和某种直觉瞬间压过了刚才的窘迫和自责。天敬贞立刻从床边弹了起来,快步走到衣柜前,迅速拿出一套干净的休闲服换上。
同时,他也没忘记柳开江,从衣柜里找出另一套尺码合适的休闲服,走回床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但更多的是安抚,“开江,快,换上衣服。我们去见见沙锦的父母。”他顿了顿,补充道,试图转移柳开江的注意力,“你不是一直也很好奇吗?”
柳开江埋在枕头里的脸微微动了动。天大的羞耻感还在灼烧,但天敬贞话语里的安抚和那份强烈的好奇心,终究还是让他慢慢地、带着浓重鼻音地“嗯”了一声。
他缓缓从枕头里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脸颊上的泪痕还没干,但总算停止了哭泣。他接过天敬贞递来的衣服,默默地、带着点赌气意味地背过身去换。
沙锦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耐心地等在门口。
很快,柳开江也换好了衣服,虽然眼睛还有些红,情绪也明显低落,但在天敬贞低声的安抚和保证下,总算平静了许多。天敬贞紧紧握着他的手,给予无声的支持。
“走吧。”沙锦见两人准备好,拉开门。
电梯平稳下行,停在三楼。走廊铺着厚实的吸音地毯,安静得能听到心跳声。沙锦带着他们来到一扇厚重的、标着“会客室3”的合金门前。
沙锦没有立刻推门,而是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
天敬贞敏锐地捕捉到,沙锦脸上那标志性的、仿佛永不褪色的阳光笑容,此刻似乎收敛了几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他抬手,屈起指节,在门上不轻不重、节奏清晰地敲了三下。
咚、咚、咚。
然后,他才握住门把手,缓缓推开。
会客室内的景象映入眼帘。空间宽敞明亮,布置典雅而不失庄重。一组深色的皮质沙发围着一张宽大的茶几。
沙发上,正坐着两个人。
几乎在门开的瞬间,沙锦脸上那仅存的一丝随意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天敬贞和柳开江从未见过的、带着明显尊敬和亲近感的笑容。他快步走了进去,声音洪亮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同于平日嬉闹的、属于儿子特有的亲昵。
“爸!妈!”
他张开双臂,迎向从沙发上站起来的两人,给了他们一个结结实实的、大大的拥抱。
拥抱很用力,带着重逢的喜悦。沙锦松开手,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询问和小心,“爸,妈,我带了两个朋友过来,都是过命的兄弟。让他们也进来坐坐?陪陪我?”
沙发上站着的两人——沙锦的父母,目光越过沙锦的肩膀,看向门口。
天敬贞和柳开江也终于看清了这对夫妇的模样。
男子约莫四十多岁,身姿挺拔如松,穿着一身剪裁极为合体的深灰色中山装,面料挺括,一丝褶皱也无,每一粒盘扣都扣得严丝合缝。脚下踩着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系带皮鞋,鞋面光可鉴人。
他面容清癯,额头宽阔,眼神深邃内敛,如同古井深潭,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度。岁月在他眼角刻下了细纹,却无损那份儒雅与威严并存的独特气质。
他正是沙延龙。
女子看起来比男子略年轻些,同样身姿笔挺,英气逼人。
她穿着一身挺括的、军绿色的改良款中山装,利落的剪裁完美勾勒出她依旧紧致的身形线条。脚上是一双擦得同样锃亮的黑色高筒军靴,平添了几分飒爽。
她的面容姣好,眉宇间却凝聚着一股不怒自威的英气和干练,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她是墨钦云。
当他们的目光落在门口略显局促的天敬贞和柳开江身上时,沙延龙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被温和的笑意取代。墨钦云锐利的目光则瞬间变得明亮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热情。
“敬贞?开江?”墨钦云的声音带着军人特有的爽朗和穿透力,她率先开口,笑容热情洋溢,如同冬日暖阳,“快进来!快进来!沙锦这小子,可没少在我们面前念叨你们俩!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招手示意他们进来。
沙延龙也微笑着颔首,态度温和而矜持,眼神却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从脚到头的审视,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将天敬贞和柳开江的每一个细节都纳入眼底。他的目光在两人紧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但嘴角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许。
“天队长,柳开江同志,久仰大名。”沙延龙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却又让人感到无形的距离感,“沙锦每次通讯,三句话不离你们。说你们是人类文明最锋利的剑,是能独当一面的真正精锐。今日一见,果然气宇不凡,名不虚传。”他的赞许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分热情,又表达了对两人能力的认可。
墨钦云也笑着接口,她的目光带着长辈特有的温和与犀利,在柳开江还有些微红的眼圈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是啊,这小子总说跟着你们执行任务,虽然危险,但心里踏实。说天队长指挥若定,柳开江心思缜密,配合得天衣无缝。今日见到真人,比这小子描述的还要精神!好!都是好样的!”她的话语干脆利落,充满了真诚的赞赏。
这扑面而来的热情和毫不掩饰的欣赏,瞬间化解了天敬贞和柳开江的些许局促。两人连忙走进会客室,微微躬身行礼,“叔叔阿姨好!沙锦过誉了”。
“诶,别这么客气!”墨钦云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叫我们叔叔阿姨就行!快坐!”
沙锦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等父母和天敬贞、柳开江都落座后,才清了清嗓子,正式介绍起来:“爸,妈,正式介绍一下,”他指向天敬贞,“这位,就是我们A区第一侦察纵队队长,也是现在的第一海洋作战小组的组长,天敬贞队长!我们老大!绝对的定海神针!”他又指向柳开江,“这位,是我们组的技术核心、战术大脑,副官柳开江!也是我们老大最得力的…咳,左膀右臂!”
介绍完天柳二人,沙锦转向自己的父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天哥,嫂子,这两位,就是我爸妈。”他顿了顿,目光看向父亲,“我爸,沙延龙,”然后看向母亲,“我妈,墨钦云。”
沙锦的介绍简洁明了。然而,当天敬贞和柳开江听到沙延龙名字后面紧接着的职务时,两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瞬间僵在了沙发上!
“人类文明第二总部部长、人类文明最高内务部部长、人类文明最高联合委员会柯振邦委员长的第一大秘书”——沙延龙!
“人类文明最高统帅部第一武装部部长、人类文明最高资源管理委员会委员长”——墨钦云!
每一个头衔,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天敬贞和柳开江的心头!每一个职务,都代表着人类末世政权金字塔最顶端、手握滔天权柄的绝对核心!
空气仿佛凝固了。天敬贞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柳开江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柳开江更是震惊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看向沙锦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他们猜想过沙锦的背景可能不简单,但从未想过,竟然是如此……通天!
沙锦……这个在战场上和他们一起摸爬滚打、插科打诨、阳光开朗甚至有点没心没肺的“小太阳”,竟然是……人类文明最高层两位巨擘的独子?!
这身份,这背景……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看着两人石化的表情,沙锦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又带着点狡黠的笑容:“那个……之前没跟你们说,一个是上头有纪律,不让在外面乱提。另一个嘛……”他摊了摊手,一脸无辜,“你们也没问啊?”
沙延龙和墨钦云看着两个年轻人震惊的模样,都露出了温和而理解的笑容。墨钦云更是爽朗地笑道:“怎么?被我们俩的名头吓到了?别紧张,在这里,我们就是沙锦的父母,你们是他的战友,是过命的兄弟!”
这平易近人的话语,如同暖流,缓缓融化了两人心头的坚冰。天敬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看向沙锦,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恍然,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和……钦佩。
能在如此显赫的背景下,依旧保持着这样纯粹阳光的性格,在战场上和他们同生共死,没有丝毫架子,这本身就需要巨大的勇气和智慧。
柳开江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向沙锦的目光也充满了理解和亲近。
“沙部长,墨部长,失礼了。”天敬贞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微微颔首致意,“只是……确实有些意外”。
“理解,理解。”沙延龙微笑着摆摆手,姿态从容。
气氛重新变得融洽。天敬贞和柳开江安静地坐在一旁,带着敬意和好奇,旁观着这场难得的家庭聚会。
沙锦坐在父母中间,姿态明显比平时收敛了许多,少了几分插科打诨的跳脱,多了几分倾听和认真。他先是关心了父母的身体,询问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墨钦云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一切都好,让他别担心。沙延龙则话不多,但看着儿子的眼神充满了温和。
聊着聊着,沙锦忽然眨了眨眼,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笑容,开始“浓缩”天敬贞和柳开江的爱情故事,“爸,妈,你们知道吗?咱们天哥和嫂子,那可真是……”他言简意赅,却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两人在战场上的默契扶持,天敬贞如何数次不顾生死保护柳开江,柳开江又如何用智慧和坚韧成为天敬贞最可靠的支撑,以及他自己如何“慧眼识珠”、“推波助澜”……最后他总结道:“……总之,现在可是如胶似漆,比翼双飞!连董部长都亲自给当证婚人了!”
沙延龙听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向天柳二人的目光充满了长辈的祝福。墨钦云更是眼睛一亮,爽朗地笑道:“好!这是好事啊!”她的目光在天敬贞和柳开江紧握的手上扫过,带着真诚的赞赏,“在这朝不保夕的世道里,能找到真心相待、彼此守护的恋人,是莫大的福气!你们俩,就是对方最安稳的避风港!”她的话语铿锵有力,带着军人的直爽和过来人的通透。
天敬贞和柳开江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但心底都涌起一股暖流。柳开江更是红着脸,小声说了句,“谢谢墨…阿姨。”
短暂的温情过后,话题开始变得隐晦而凝重。
沙锦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爸,妈,最近…上面,风向怎么样?”他的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不易察觉的关切。
沙延龙端起茶几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动作优雅而从容。他没有立刻回答,深邃的目光在氤氲的热气后显得更加难以捉摸。他抿了一口茶,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稳,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深思熟虑,“最近…有些波动。柯委员长那边,”他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但天敬贞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凝重,“对统帅部,尤其是董部长主导的几项深海防御计划…效率颇有微词”。
墨钦云接过话头,她的声音依旧干脆,但语速明显放慢,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谨慎和凝重,“资源调配上也卡得很紧。几个关键节点的增援和补给申请,批下来的速度慢了很多。理由…冠冕堂皇。”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了两下,透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沙锦眉头微蹙,“那…董部长的位置?”
沙延龙放下茶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他抬眼,目光如同古井,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磐石’根基深厚,暂时无虞。但…‘磐石’周围,未必稳固”。
他的话语如同打哑谜,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墨钦云,“‘第一武装部’这块兵家重地,近来…觊觎的目光可不少。有人觉得,该换换‘门庭’了”。
他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们三人能听清,“最近…最高统帅部的最高决策层…恐怕会有一轮不小的‘调整’。有些人,该挪挪位置了。”他放下茶杯,指尖在光滑的杯壁上轻轻划过,“至于挪下去的人…下场如何,就难说了”。
这番话,如同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刚才还算轻松的氛围!
天敬贞的心猛地一沉!他虽然不完全了解最高层的权力博弈,但沙延龙话语中那清晰的暗示——“柯振邦对董其锋不满”、“要削弱董其锋势力”、“最高统帅部决策层即将大换血”、“被换掉的人下场堪忧”,尤其是最后那句直指墨钦云位置不保的暗示…
每一个信息都如同惊雷!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柳开江的手,感受到对方手心瞬间渗出的冷汗。柳开江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那股凝重的危机感也清晰地传递给了他,让他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沙锦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凝重无比,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会客室里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窗外的模拟天光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墨钦云看着儿子瞬间紧绷的神色,英气的眉宇间掠过一丝心疼,但很快被一种坚毅所取代。她伸出手,用力地按在沙锦紧握的拳头上,声音沉稳有力,如同磐石,“放心。妈这把骨头,没那么容易散架。你爸和我,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无畏的自信和安抚。
沙延龙也微微颔首,眼神依旧深邃平静,“做好自己的事。其余的,不必多虑。”这是他对沙锦的嘱咐,也像是在对天敬贞和柳开江传递某种信息。
这场信息量巨大、关乎人类最高权力核心变动的“加密对话”,在沉重的气氛中告一段落。家庭聚会的温情时光也走到了尽头。
沙锦亲自将父母送到堡垒顶层的专用停机坪。
巨大的合金顶棚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外面灰蒙蒙的、被厚重云层笼罩的“天空”。强劲的气流瞬间灌入,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
停机坪上,一架线条流畅、涂装着统帅部徽记的中型运输机已经启动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在运输机周围,呈严密护卫阵型悬停着近十架最新锐的“鹰隼”级空优战斗机!
它们如同沉默的钢铁猎鹰,机翼下的导弹发射架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散发出强烈的威慑气息。强大的引擎喷流扭曲了空气,发出令人心悸的尖啸。
这阵仗,无声地彰显着乘客身份的尊崇与此刻局势的紧张。
沙锦走上前,分别给了父亲和母亲一个紧紧的、长久的拥抱。他抱得很用力,手臂收得很紧,仿佛要将所有的担忧、不舍和无声的祈祷都融入这个拥抱里。
沙延龙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后背,墨钦云则用力回抱了他一下,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沙锦用力点头,眼眶有些发红,但脸上依旧努力维持着笑容。
“爸,妈,保重!”沙锦的声音在引擎的轰鸣中有些模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沙延龙和墨钦云最后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又向站在稍远处的天敬贞和柳开江微微颔首致意,然后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向运输机敞开的舱门。
舱门关闭。运输机的引擎轰鸣声骤然加大,强大的推力让它缓缓升空。周围的“鹰隼”战机如同最忠诚的护卫,立刻变换阵型,将运输机牢牢拱卫在中心。
整个编队开始加速,撕裂厚重的云层,向着远方灰蒙蒙的天际线疾驰而去,很快便化作几个微小的黑点,最终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
天敬贞和柳开江站在沙锦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安静地陪着他。他们以为沙锦会转过身来,或许会像往常一样,用笑容掩饰离别。
然而,沙锦却久久地、一动不动地凝望着父母消失的方向。他的背影在空旷而冰冷的停机坪上,在巨大引擎残余的轰鸣声中,显得格外单薄和……孤寂。
那挺直的脊背似乎微微垮下了一丝,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
过了许久,直到引擎的轰鸣彻底消散在风中,沙锦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天敬贞和柳开江这才看清他的脸。夕阳——尽管是人工模拟的、带着橙红暖意的光线——正好从逐渐合拢的合金顶棚缝隙间投射下来,柔和地勾勒出沙锦的侧影。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那笑容甚至比平时更加灿烂,如同努力绽放的小太阳。
但这笑容,落在天敬贞和柳开江眼中,却莫名地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强撑的味道。
沙锦走到两人面前,很自然地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天敬贞的肩膀。他的动作依旧带着惯有的亲昵,但掌心传来的力道却异常沉重。
“天哥,嫂子,”沙锦开口,声音依旧是他标志性的、带着点阳光味道的爽朗,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砸在停机坪冰冷的地面上,“看到了吧?我爸,沙延龙,人类文明第二总部部长,最高内务部部长,还是柯振邦柯委员长的第一大秘书。我妈,墨钦云,最高统帅部第一武装部部长,最高资源管理委员会委员长。”他语速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每一个头衔都如同重锤。
“听着是不是特威风?特牛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沙锦的笑容加深,嘴角的弧度却透着一丝苦涩,“是啊,权力顶峰,风光无限。可在这操蛋的末世,权力越大,意味着什么?”
他猛地收起了笑容,眼神变得锐利而沉重,如同淬火的钢针,“意味着任重如山!意味着每一天、每一刻,他们肩上扛着的,都是亿万条人命,是人类文明最后那点摇摇欲坠的火种!压力?”他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自嘲,“那不是压力,那是能把人骨头都碾成粉末的磨盘!而且,一天比一天重!”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方灰蒙蒙的“天际线”,仿佛要穿透钢铁堡垒的壁垒,看向那权力漩涡的最中心,“我爸…那个位置,柯委员长的第一大秘书…”沙锦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洞悉,“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多到…足以让任何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最后都变成一颗必须被拔掉的钉子,一个必须被永远封存的秘密。”他的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还有我妈,”沙锦收回目光,看向天敬贞和柳开江,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第一武装部…那是统帅部的命脉!是柯振邦绝不可能容忍外人掌控的‘肥肉’!刚才我爸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调整’在即,换掉她…是必然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而被换掉之后呢?天哥,嫂子,你们觉得,那些曾经站在顶峰、知道太多、又失去了位置的人…能有几个善终?”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停机坪上最后一丝人工夕阳的暖意。沉重的绝望感如同实质的阴影,笼罩在沙锦身上。他脸上那强撑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渐渐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无助。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掌,声音轻得像呓语,“刚才抱着他们…我真怕…真怕那就是…最后一面了…”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无法控制地砸落在冰地面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天敬贞和柳开江的心瞬间揪紧了!看着眼前这个平日永远阳光开朗、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小太阳”,此刻被巨大的恐惧和悲伤压得几乎要垮掉,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和心疼瞬间涌上心头!
“沙锦!”天敬贞猛地伸手,用力抓住沙锦的肩膀,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从绝望的泥沼中拽出来!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黑暗中的惊雷,“看着我!”
沙锦茫然地抬起头,眼中还噙着未干的泪光。
“相信你的父母!”天敬贞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灼灼地逼视着沙锦,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他们能在那个位置上屹立这么多年,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他们的智慧和能力,远超你我的想象!更要相信董部长!他是一块真正的‘磐石’!只要他在,统帅部就不会轻易垮掉!你父母的位置,也绝不会轻易动摇!”
柳开江也立刻上前,紧紧握住沙锦冰凉的手,清澈的眼眸里满是坚定和温柔的鼓励,“沙锦,别怕!伯父伯母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他们那么强大,那么睿智!我们还要一起看着这场末世结束!到时候,我们所有人,包括伯父伯母,一定能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过日子!没有战争,没有怪物,只有安安稳稳的幸福生活!一定会的!”他的声音温柔却充满力量,描绘着充满希望的未来图景。
天敬贞的话语如同重锤,敲碎了绝望的坚冰;柳开江的安慰如同暖流,融化了悲伤的寒霜。沙锦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两个生死与共的战友,看着他们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坚定的光芒,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冰冷黑暗,似乎被这光芒刺穿了一道缝隙。
一股暖意,如同被重新点燃的火种,缓缓地从他冰冷的心底升起。
是啊…他沙锦是谁?是打不死的“小太阳”!是给所有人带来希望的开心果!怎么能被恐惧打倒?怎么能让父母担心?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将残余的泪意逼退。
嘴角,那标志性的、带着点玩世不恭却又无比温暖灿烂的笑容,如同初升的朝阳,一点点、重新地在他脸上绽放开来!这一次,不再是强撑,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希望和勇气的光芒!
“对!”沙锦猛地挺直了脊背,反手用力握紧了天敬贞和柳开江的手,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朗和力量,甚至带着一丝熟悉的、调侃的意味,“瞧我这没出息的!被天哥和柳哥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头,立马就亮堂了!对!我爸我妈,那都是千年的狐狸!董部长更是定海神针!怕个蛋!”
他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把所有的阴霾都甩掉,脸上重新洋溢着充满活力的笑容,“走!回去!天哥你那份宫保鸡丁盖浇饭再不吃,可就真凉透了!嫂子,你可得监督他吃完!哈哈!”
看着沙锦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和那熟悉的、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笑容,天敬贞和柳开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由衷的欣慰和放松。
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好,回去。”天敬贞也露出了笑容,用力拍了拍沙锦的肩膀。
三人转身,离开空旷冰冷的停机坪。
夕阳的余晖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投向堡垒深处那温暖明亮的通道入口。沙锦走在中间,一手搭着天敬贞的肩膀,一手拉着柳开江,嘴里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着待会儿要如何“监督”天敬贞吃饭,爽朗的笑声在金属通道里回荡,如同驱散阴霾的号角,重新点亮了前路。
通道厚重的合金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彻底隔绝了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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