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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元
欢云楼中,也许这是谢疏桐表明立场后第一次正经坐在这和他们谈论政事。
四人围坐一块,晏墨还是那般不正经的模样,懒懒地说:“王爷有什么打算。”
宋珏也问:“行舟,我是不是该有所动作了?”
周景珩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慢慢道:“再等等。”宋珏没明白,他沉寂太久,早已难耐不已,怕错过宋昀失权这波机会,便再无这般好的时机了,“此时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周景珩没讲话,谢疏桐瞥了他一眼,开口道:“殿下有所不知,楚王往谢家安插了个人,意图搅乱谢家内部好趁机拉拢。”
“如今她已然被我们拿住,只等王爷用手段拿到口供,便可坐实宋昀派人谋害官眷的罪名,罪名在身自然不宜插手政事,此时殿下被任命才顺理成章。”
晏墨看着宋珏笑笑,似乎在说,“瞅瞅,小姑娘都比你淡定。
如今晏墨在准备秋闱,楚王有周景珩和谢疏桐在盯着,自己竟然没什么可做的了,宋珏这般想着,内心也是不安,他是皇帝和他宫女一夜荒唐有的孩子,甚至在三岁前都没人知晓宫里还有一个四皇子的存在,若非周景珩提议诸皇子当一视同仁,他都封不了王……
欢云楼散后,外头雨下的淅淅沥沥,宋珏打着伞漫无目的地走着,不远处一抹鹅黄色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
女子小跑着,步伐急急,踩得青石板上积水溅起,衣角微湿。
身后一群小厮追赶着,嘴里嚷嚷着什么。女子就这般直直撞上宋珏。后者瞧见胸前的女子,雨水打得发丝湿湿的,形容狼狈。实在算不得体面。
“公子救我。”
宋珏闻言二话不说扣住女子的腰轻功借力跃起,三两步到了二楼,消失地无影无踪。
“英雄你不知晓,我那瞎了眼的爹,要将我塞入一大家族中做妾,我不依,这才逃了出来。”肖念是个大大咧咧的,安全后说什么也要请宋珏喝上一顿。
温润如宋珏,哪里见过女子这般豪气吃酒的场面?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令尊怎会如此?”
肖念摆手:“计什么计,他就是瞧见如今那位要落马了……”肖念忽觉说多了,便猛然捂了嘴。宋珏见状温然一笑,“看来姑娘是哪位大人家中的千金了。”
肖念狐疑地看着宋珏:“你是什么人?你不会想把我捉回去要赏吧。”宋珏微微一笑:“姑娘多虑了。”
肖念这才放下心来,给宋珏倒了杯酒:“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宋珏怔了怔,才道:“子瑜。”
“姓什么?”
宋珏笑了笑道:“和姑娘一样,和家里不甚愉快,便不提及了。”
长明街上,通往皇宫门口的街道,也是盛京最繁华的街道,沿途许多达官贵族的住所,摄政王府和谢府也在其尽头。
晏墨摇着扇子,听着谢疏桐问:“怎么突然想要入仕了?不是不屑与官场的宵小之辈争么?”晏墨扇子顿了顿,低低一笑:“久居山中,都将我看作不食人间烟火的僧人去了,可惜了,我也是有野心的,而且比任何人都大。”
晏墨嘴上不把门,谢疏桐觉得她便是说出要做皇帝也不为奇。
哪知晏墨笑容却渐渐淡了,慢慢道:“我酷爱观星,漫天星宿却告诉我,百姓过得不好,他们不快乐……”
谢疏桐怔了怔,她和晏墨认识得较早,何氏患头疾许久,在她八岁时便陪着何氏去南山寻了京城久传的鬼针传人,见到时却大吃一惊,竟仅仅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少年面庞稚嫩,语气却老成又轻傲:“不信烦请下山去,也不必找别人了,数数日子准备准备棺材便罢了。”
彼时的谢疏桐气得要命,却无可奈何。
眼前的少年确实将何氏治好了,此后每两年何氏便要来南山寺上香,供些香火钱,一来二去谢疏桐和晏墨也算聊得来。
但记忆中的少年永远高傲,稳坐高山,居于寒寺,观星推演,看众生皆苦,仿若尘世之外不染尘。
却有一天,他也会为众生入尘世。
“城楼王旗更迭,官逐明主,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晏墨朗声说道,仰天大笑而去。
谢疏桐望其背影,却觉得这辈子也无法望其项背。
是啊,皇朝权力斗争波涛汹涌,做官的在择自以为的明主而侍,却忘了他们应当侍的是芸芸百姓,无论是哪位得了这天下,居于上层的君主仍然还是只能看见脚下浮云,不见浮云底下的泥尘,何不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呢?
或许改变这些唯世家论的人便是他晏安世,也算不负他安世之名。
而居于金殿出身世家的谢疏桐,享世家培养供给,却没资格评判。
谢疏桐回了相府,却见云淡慌慌张张地来报:“小姐,宫里来话,说让小姐进宫一趟。”谢疏桐皱眉,她虽是相府嫡女,除了宋昀外,却没和什么宫里的人有交道,“什么人传的话?”
“一个公公,瞧来是大内的人。”说着云淡靠近了悄声道:“听闻是嘉元公主回京了。”
宋眀裳,皇帝唯一的女儿中宫嫡出,是这大燕里头唯一一个哪边都不敢惹的存在,哪怕是权大如周景珩不将众皇子放在眼里,也不会驳她的面子,这位公主喜欢到处游玩少在京中。
谢疏桐记得前世似乎和这位嫡公主没什么交集。
进了宫,内官一路给她带到了后宫,这个白墙青瓦,前世束缚了她半辈子的地方,谢疏桐步伐轻盈,走到一处宫殿前,脚步却戛然而止。
小太监回头,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回头看向谢疏桐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心中鄙夷:到底是世家的女儿,这毕生的梦想也就是这母仪天下的凤仪殿了。
谢疏桐瞧着内心多了几分怅然,前世在凤座上受众妃跪拜的景象犹在眼前,那一声声的千岁金安,确实令人神往,却早已不是她所追求的了。
内官的话打破了她的思绪,“谢小姐,那是中宫凤仪,不宜在此逗留,快随咱家到永安宫去,公主还等着呢。”
永安宫后花园,听闻这是皇帝专门为宋明裳辟的宫殿,种满了海棠花,秋海棠浮动,随风摇曳,似一匹华丽的锦缎。看着这比中宫还大的后苑花园,足见帝后对这唯一女儿的看重了。
可前世自己与她并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在她出嫁时作为皇后送上一程了罢了。
未到近处便已经瞧见花园那一处的人群熙攘,听内官说,宋明棠回京后,拜见帝后之后便说要在宫中举办蟹宴,请了一众贵女作伴,其中说了定要见见谢疏桐。
谢疏桐来的算迟,见一众贵女都落了座,上首居中的便是宋明裳了,她端坐上方,一水蓝色的衣裙,金线勾勒出大朵的牡丹,星星点点的东珠点缀,发间零落珠钗金簪,金丝勾勒的凤鸟衔着浑圆的翠珠,鸟身下垂的金丝流苏随女子动作轻轻摆动,足见雍容。
“臣女谢疏桐拜见嘉元公主。”谢疏桐做了个礼,后者盈盈一笑:“谢妹妹到了,让本宫和诸位小姐好等。”
“倒是臣女的不是,路上耽搁了。”谢疏桐顺着她的话。宋明裳努嘴,“那来迟得罚,本宫在外便听闻谢小姐在姑姑府中弹了一曲,可谓名动京城,不知本宫有没有幸能听谢,小姐一曲?”
谢疏桐哪里能说不:“臣女献丑。”
婢女将她引至宋明裳旁边的位子,面前摆了张琴,谢疏桐眉心微微一皱,这竟是早已备下来等着她的了?
谢疏桐甫一坐下,宋明裳便开口提点:“这琴可大有来头,那是父皇在还是皇子派大燕最有名的琴师送给母后的,绝对是把好琴,看谢妹妹大展身手咯。”
“嗯,便弹曲《流水》吧。”
谢疏桐微微一愣,“《流水》弹奏时间较久,公主确定要听?”
见宋明裳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谢疏桐只能妥协。
弹得久些便久些吧,可谢疏桐手指刚刚抚上琴弦便感觉出不对劲。
这琴弦……未免太紧了些,弦是好弦,细如丝,可是如此紧……
谢疏桐心中一紧,猛然抬头,对上宋明裳戏谑的眸子,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分明便是故意的,如此紧的琴,每抚一下都要用比原来用力几分,弹上一曲一个时辰的《流水》,她这手指只怕是要废了,而且宋明裳说了,这是皇帝赠与皇后的琴,她若有半句不是,岂非质疑皇帝对皇后的心意?莫非是要说帝后离心?
谢疏桐脑海里飞快回想着她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尊大佛,却依然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
见谢疏桐迟迟未动,宋明裳道:“怎么?是父皇赠与母后这把琴不合谢妹妹的眼缘?还是本宫没有听得谢妹妹一曲的福分?”
“听闻谢小姐高傲得很,从前可从未弹奏过什么名动京城的曲子,若非长公主寿宴,只怕臣女们也不曾听得呢。”罗茜道,寿宴上琴输给谢疏桐令她不忿至今,如今正是收拾她的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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