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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船行三日,沈彻的脚踝已无大碍,只是夜里总梦见苏文彦被追兵围困的场景,惊出一身冷汗。安晏看在眼里,却不多言,只每日让秦武多备些安神的汤药。
这日清晨,船刚驶入京郊的漕河,秦武忽然掀开舱帘进来,手里捧着件沾了血的青衫:“王爷,沈公子,这是在下游芦苇丛里找到的,上面绣着苏先生的玉佩。”
沈彻心头一沉,抓过玉佩细看——那是块常见的和田玉,上面刻着个“文”字,是苏文彦常戴在身上的。青衫的袖口有道整齐的刀痕,血迹早已发黑。
“他会不会……”沈彻的声音发颤。
安晏摩挲着玉佩,目光沉定:“苏文彦心思缜密,若真是遇险,不会留这么明显的信物。这更像他故意留下的踪迹。”
话音刚落,岸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秦武警觉地拔刀,却见来者翻身下马,竟是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少年,手里拿着封蜡丸:“是安王爷的船吗?苏先生让我把这个交给沈公子。”
沈彻抢过蜡丸,捏碎外壳,里面是张字条,字迹潦草却有力:“已脱身,勿念。李嵩党羽密布,入京后万事小心,账册可先交大理寺卿周显,他是王爷旧部。”
“他没事!”沈彻眼眶一热,把字条紧紧攥在手里。
安晏接过字条看了眼,对那少年道:“替我谢过苏先生,告诉他,京城见。”
少年应声离去,秦武不解道:“王爷不派人接应苏先生吗?”
“不必。”安晏望着岸边掠过的垂柳,“他既敢独自行动,必有后手。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先把账册递上去。”
午时船抵码头,安晏并未回王府,而是带着沈彻换了身布衣,直奔大理寺。周显是个两鬓斑白的老臣,见了安晏先是一惊,待看清账册上的内容,顿时拍案而起:“李嵩这老贼!竟敢私通边关,倒卖战马!”
“周大人可有把握将他定罪?”沈彻急问。
周显捋着胡须沉吟:“账册虽真,但李嵩是三皇子的人,若无实证,怕是会打草惊蛇。依老臣看,不如先将此事禀明陛下,再由陛下密令彻查。”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衙役慌慌张张跑进来:“大人,不好了!李侍郎带着禁军包围了大理寺,说我们窝藏钦犯!”
“来得好快。”安晏冷笑一声,对周显道,“看来李嵩已经收到消息了。周大人,能否借贵寺的密道一用?”
周显点头如捣蒜:“后院假山后有密道通至城郊的关帝庙,王爷快请!”
沈彻跟着安晏钻进密道时,外面已响起撞门声。密道里又黑又窄,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墙壁上渗着水珠,湿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嵩敢在大理寺动手,显然是三皇子给的底气。”安晏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这次回京,怕是比预想的更凶险。”
沈彻攥紧了拳头:“那账册……”
“周显是忠良,会妥善保管的。”安晏顿了顿,“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到苏文彦。他既然让你交账册给周显,定是另有计划。”
密道尽头是块松动的石板,秦武先推开门缝看了看,低声道:“外面没人。”
三人刚钻出关帝庙,就见庙门口的石桌上放着个酒葫芦,正是苏文彦常喝的“醉流霞”。沈彻拿起葫芦晃了晃,里面掉出张纸条:“申时,城南瓦子巷茶楼,我知三皇子藏兵之处。”
“他果然在等我们。”沈彻又惊又喜。
安晏却皱起眉:“瓦子巷人多眼杂,他选在那里见面,不怕被盯上?”
秦武接口道:“要不要先派人去探查?”
“不必。”安晏望着巷口往来的行人,“他既敢约,就有把握全身而退。我们准时赴约便是。”
申时刚到,沈彻跟着安晏走进瓦子巷。茶楼里说书先生正讲着《三国》,茶客们听得津津有味。沈彻扫了一圈,没看到苏文彦的身影,却见靠窗的桌旁坐着个戴帷帽的女子,手里把玩着支短笛——那笛子和秦武在芦苇荡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女子见他们进来,摘下帷帽,露出张清秀的脸,竟是安晏府里的侍女晚晴。
“苏先生让我带句话。”晚晴压低声音,“三皇子在京郊的废弃窑厂藏了三百私兵,今夜三更要运一批兵器出城,接应黑风口的乱党。”
“他怎么知道的?”沈彻追问。
晚晴从袖中掏出张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窑厂的位置:“苏先生说,这是他从李嵩的随从嘴里套出来的。他还说,今夜行动,需请王爷借调禁军相助。”
安晏接过地图,指尖在窑厂的位置敲了敲:“他自己为何不来?”
“苏先生说,他得去做另一件事。”晚晴的眼神有些复杂,“他说,若事成,明日清晨会在城门口等你们。若不成……就当他从没出现过。”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几个穿着锦袍的侍卫冲进茶楼,为首的正是李嵩的亲信卫凛:“奉三皇子令,搜查可疑人等!”
晚晴迅速戴上帷帽,对安晏道:“王爷快走,后门有出路!”
秦武拔刀护住安晏,沈彻却瞥见卫凛的目光正扫向晚晴,心头一紧,故意撞翻了旁边的茶桌。瓷碗碎裂的声音引开了侍卫的注意,安晏趁机带着他们从后门溜了出去。
“苏文彦到底想做什么?”跑过几条街,沈彻才喘着气问。
安晏回头望了眼茶楼的方向,眸色深沉:“他要做的,恐怕比围剿私兵更危险。”
夜色渐浓,京郊的废弃窑厂一片死寂。沈彻跟着安晏躲在山坡的灌木丛里,看着三百禁军悄无声息地包围了窑厂。三更梆子刚响,窑厂里忽然亮起火把,十几个黑衣人正推着几辆马车往外走,车上盖着黑布,隐约能看见兵器的轮廓。
“动手!”安晏一声令下,禁军如潮水般涌了上去。黑衣人猝不及防,很快就被制服,为首的正是那个在账册上签字的陌生名字——边关守将赵奎。
沈彻看着士兵从马车上搜出的弩箭和铠甲,忽然明白过来:“三皇子不仅私卖战马,还要勾结边关将领谋反!”
安晏点头:“有赵奎和账册为证,三皇子插翅难飞。”
就在这时,秦武忽然指着京城的方向喊道:“王爷,你看!”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皇城方向燃起冲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安晏脸色骤变:“不好,是皇宫!苏文彦他……”
沈彻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晚晴的话,忽然明白了苏文彦要做的事——他根本不是去查私兵,而是要趁三皇子注意力在窑厂时,潜入皇宫寻找更直接的罪证!
“我们得回去!”沈彻急道。
安晏却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发沉:“这里离不开人。秦武,你带五十人护送沈公子回城,务必找到苏文彦。”
沈彻翻身上马,催马直奔京城。城门守军见是安晏的人,不敢阻拦,任由他策马冲入城内。皇宫方向的火光越来越大,隐约能听见厮杀声。他刚跑到朱雀大街,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巷子里踉跄着走出来,身上满是血污,正是苏文彦。
“苏公子!”沈彻翻身下马,扶住他。
苏文彦看到他,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金印,上面刻着“镇北将军府”五个字:“这是……三皇子私刻的兵符,有了这个,他谋反的罪名就坐实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咳出一口血,倒在沈彻怀里:“别告诉安晏……我偷了他的兵符调兵……他会生气的……”
沈彻抱着他,只觉得手里的金印烫得惊人。远处传来禁军的脚步声,他抬头望去,只见安晏正带着人赶来,月光照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
“他没事吧?”安晏快步上前,伸手探向苏文彦的脉搏。
沈彻摇摇头,眼泪掉了下来:“他说……他偷了你的兵符。”
安晏沉默片刻,轻轻将苏文彦抱起:“无妨,本就该给他用的。”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皇宫的火光渐渐熄灭。三皇子被擒的消息传遍京城,李嵩在府中自缢,账册和金印作为罪证被呈给陛下。
沈彻站在城门口,看着安晏将苏文彦送上马车,忽然明白过来——从望川镇的账册,到窑厂的私兵,再到皇宫的兵符,苏文彦的每一步都算计得精准无比,甚至不惜以自己为饵。
“我们什么时候去看他?”沈彻问。
安晏望着初升的朝阳,轻声道:“等他醒了,告诉他,京城的事了了,该陪我喝杯茶了。”
马车缓缓驶远,沈彻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忽然觉得阳光格外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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