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雁不归

　　自从三人同睡后，莫归雁就一直维持小鸟的样子，在家里到处乱飞，除了让凰碰，梧栖靠近就扑棱着翅膀飞高高，怎么喊都不下来。
　　梧栖脸黑，还是细心给她准备早中晚三餐。
　　只有吃饭的时候，莫归雁愿意给他摸一下，心情好点会落在他肩头，歪着脑袋看他煮饭，偶尔像是脑干缺失忘记自己会讲话，啾个不停。
　　梧栖知道这是讨吃的，给她塞了颗坚果。
　　莫归雁高兴的飞走，飞到一半突然不知怎么了，不稳地在空中晃了一下，眼见就要坠地，翅膀赶忙扑棱着飞远。
　　凰看到这幕，眉头皱了一下，伸手让小鸟落在手臂上，理了理她头顶的毛，「没睡好？」
　　莫归雁费劲的伸出短短的脚脚，拿着坚果，小小地啄起来，没有回答凰。
　　凰隐约感觉莫归雁有心事，但似乎怕他们担心总是闷着，看着小鸟笨拙的吃坚果，凰伸手拿走她的坚果。
　　莫小鸟维持着抬脚的动作，手里的坚果不翼而飞，豆豆眼睁得大大的，没有威慑力，只让人想猛吸一口。
　　她控诉地看着凰，终于捨得开口，「我的????」
　　「不给。」
　　莫小鸟耷拉着脑袋，就这么委屈地看着凰，凰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还是开口：「怎么啦？昨天没睡好？」
　　莫归雁直接飞走。
　　凰眯了眯眼，手快速地在空中一抓，小鸟一脸懵逼的被抓在掌心，轻轻挣扎一下，就见凰把坚果还给她。
　　她正要去叼，凰猛地收手，「为什么不说？」
　　莫归雁这几天本就没睡好，脑袋跟一片浆糊似的，此时被凰「欺负」，眼睛里蓄起泪水，小小的抽噎起来，「你不爱我了。」
　　凰顿时慌了，把坚果递到小鸟嘴边，「不哭，最爱你的，不想说就不说，乖。」
　　「给我。」梧栖不知道观察他们多久，站在一旁，伸手朝凰要鸟。
　　凰不甘心的将小鸟放到梧栖的掌心。
　　小鸟用翅膀把自己盖住，整隻鸟恹恹的，像是生病了，梧栖极有技巧的抚摸她的脑袋，「爱哭鸟。」
　　莫归雁这次真的生气了，转身就要飞走，尾羽被梧栖拉住，整隻鸟顿时炸了，彷彿丧失语言能力，只会疯狂的啾啾啾，听起来骂很髒。
　　没别的，只是莫归雁的尾羽非常敏感，被这么一拉直接不会飞了，整隻鸟被梧栖双手接住，「抱歉，先吃早餐好不好？」
　　莫归雁用屁股怼他。
　　凰看了觉得梧栖更烂，抱走小鸟，「我们吃饭，不理笨蛋。」
　　梧·笨蛋·栖：「…??」
　　但难得的，莫归雁连凰都不给好脸色，用力一挣，凰也不敢用力怕弄伤她，莫归雁立马飞走，跑到自己房前，变回人形，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外头两个盯着紧闭房门的人对看一眼：「????」
　　完了，真惹生气了。
　　然而莫归雁返回房中，却是直接顺着门坐下，把头埋进膝盖，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
　　该死的躁鬱症、该死的恶梦。
　　还有该死的自己。
　　黑心自她体内飘出，自发地吸收着她浓烈的负面情绪不让外头两人察觉，莫归雁早就知道梧栖对她的情绪感知很敏锐，这几天她特别注入了很多灵魂力在黑心里，好压抑自己快要喷发的负面情绪。
　　悲伤被吸走，但不代表她没在思考。
　　她在想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她其实躲进门的瞬间就后悔了，可是她更不敢带着这副哭红眼的样子面对他们。
　　她知道，没有谁要为她的负面情绪负责，所以她选择躲起来，她害怕自己失控，哪怕他们很温柔，她也害怕被抛弃被嫌弃，她是在一次次被否定悲伤情绪中长大的，没有人在乎她难过不难过，爸妈想要她当个听话的孩子，老师想要她当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同学想要阳光开朗大笑像个开心果的朋友，偶尔有人问她今天好吗，还是在网上刷视频滑到陌生人的善意。
　　没有人喜欢麻烦，她也不是钱，没有办法人人爱她。
　　在她要陷入自我否定以及死亡的迴旋里，门被敲响了。
　　梧栖的声音传来，「对不起，如果很生气的话可以出来打我，我不还手，但是你还是要吃早餐。」
　　莫归雁缩了缩身子，不说话，怕自己一开口就洩露自己的哽咽。
　　凰的声音传来，「对不起雁子，我最爱你了，我只是有点担心你，如果很不开心可以出来我任你欺负，好不好？」
　　莫归雁眼泪掉的更凶了，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哭声溢出。
　　为什么要对她那么温柔呢？
　　因为是伙伴吗？
　　不知过了多久，灵魂力感知到门外没人，她洗了把脸，确认眼睛没那么红了，才打开门。
　　门外没人，梧栖和凰都不在了，似乎也不在家里。
　　莫归雁沮丧的低头，悲伤来不及涌上，就见地上的盘子和杯子，还有两张便条纸。
　　早餐精緻又丰盛的摆在白瓷盘上，杯子放着已经稍微有点冷掉的牛奶，一蓝一粉的便条纸在一旁，她先蹲下拿起蓝色那条。
　　「我们有点事要出门一下，早餐记得一定要吃，不要乱跑，想去哪要跟我们说，还有」
　　「对不起，不该强迫你，尾巴疼不疼？还疼的话我回来任你处置，但早餐一定要吃。」
　　这是梧栖留的，另一张粉色的便条纸莫归雁还没看，眼泪已经一滴滴落在地上。
　　她拿起粉色便条纸，上面写道：「我错了，最爱你了。」
　　底下画着一个亲亲小鸟的图案，还有几颗爱心。
　　莫归雁将两条便条纸小心收好，才端起盘子和牛奶回到房间。
　　她坐在书桌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吃得乾巴，拿起牛奶猛灌一大口。
　　她不自觉想起自己死前那天，自己也是这么狼吞虎嚥的吃着炒饭，其实也不是很饿，当下只是想转移悲伤，想有什么至少填满自己的胃，咀嚼的时候她比较不会思考那么多。
　　从监控看到莫归雁将盘子和牛奶端进去，梧栖和凰松了口气，却又不约而同的心疼自责不已。
　　因为他们看见莫归雁偷偷哭了。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事物，回到家莫归雁没有出来迎接他们。
　　似乎还在闹脾气，他们并不算强硬的逼莫归雁出来，只是每餐都放在她门口，然后在躲起来，等到莫归雁出门拿完食物进去。
　　他们也想不到自己怎么会对一个女孩这么上心，这要是放在以前，梧栖和凰压根不在意，冷漠一点来说，他们甚至不会去感知他人的情绪，因为强大，所以不在乎。
　　可是面对莫小鸟，心里只能软成一片。
　　一天就这么结束，梧栖何凰都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样的冷战什么时候结束????直到晚上。

　　再次自恶梦惊醒，莫归雁忍不住崩溃地抱着脑袋，缩到了床脚，整个心快被捏曲。
　　梦里男人眼神迷恋地凑近她，想触摸她的脸，被自己躲开了。
　　男人笑的温和，在她面前又杀了一个灵魂。
　　莫归雁听见自己呐喊，痛苦，尖叫，咒骂着男人。
　　他说：「雁子，作为造物主你太心慈手软了，但就是你这点柔软，我才能拿捏你。」
　　「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耗，有一天你会接受我，甘心在我的怀里当个乖顺的孩子。」
　　一天又一天。
　　她看着一个个生命为她牺牲，而她终日在笼里日渐绝望。
　　庞大的负面情绪，饶是黑心也无法完全压抑。
　　房门猛地被推开。
　　莫归雁一愣，记得自己是锁门的。
　　梧栖拿着钥匙，凰先一步冲进来，温柔将莫归雁拥入怀里，一边轻哄，「不怕不怕。」
　　莫归雁神情恍惚，她自从觉醒黑心后变得跟常人无异，需要吃饭睡觉，而糟糕的睡眠状况，白日里那时常望着窗户出神的样子，梧栖和凰都看在眼里。
　　终于在今晚，莫归雁的黑心再也隐瞒不了她的真实情绪，梧栖立马清醒，敲响莫归雁房门，然而迟迟没有人回应。
　　凰被梧栖的动静吵到，得知原因后也加入了敲门行列，见莫归雁始终毫无反应，他们只好拿来备用钥匙。
　　凰温柔将莫归雁抱起，彷彿怀抱一个易碎瓷器般，「今晚我陪你睡好不好？」
　　莫归雁像隻应激的兔子，焦躁的呼吸渐渐平缓，她蹭了蹭凰的脖子，依恋地像个迷失道路的孩子，本能驱使她微微点了下头。
　　莫归雁被带去凰的房间，进了房间，凰将她放在宽大的床上，凰正想出门去厨房拿点温饮，梧栖敲门，将已经泡好的热可可递进来，看了眼床上的鼓包，压低声音，「别让她独处，有什么事叫我。」
　　莫归雁很睏，精神无比疲倦，可是她不敢睡，她怕又做那个梦，她怕自己再度被关起来，不安笼罩着她，她睁大眼睛，眼底青黑一片，憔悴不已。
　　关上门，凰走进，将热可可递给莫归雁，「梧栖给你泡了可可，喝点甜的，会开心一点。」
　　莫归雁接过杯子，这是她的专属马克杯，翠绿色的，上面印着一隻展翅高飞的白鸟印，可可很烫，她吹了吹，喝了一口。
　　可可香甜的味道在舌尖漫开，暖饮落入胃里，四肢百骸好像也热了起来。
　　喝完可可，又吃了点夜宵小饼乾，莫归雁总算冷静下来，眼泪不争气的涌上，手抓紧了被子，「对不起????我不该闹脾气，我没有生你们的气，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
　　哭得浑身颤抖，莫归雁不敢看凰的眼神，但凰也没让她难过太久，翻身上床，牢牢将人按进自己怀里。
　　「你可以生气，你可以闹脾气，雁子可以做自己的样子不用感到抱歉，雁子很好，是最可爱的小鸟。我们都很喜欢雁子。」
　　莫归雁终于停止哭泣，也紧紧回抱住凰，下巴依恋的蹭蹭凰的脖子，「我也最喜欢你们了。」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莫归雁感受凰的体温，哭过后本来就耗体力，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不知不觉就闭上眼。
　　不知是因为有凰陪伴，或者是心结解开，莫归雁难得没有做恶梦。

　　????

　　梧栖离开房门后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望着监控数据、窗外夜色，思索自己为何变得这么在意她，甚至因为她隐瞒自己的情绪感到后怕。
　　毕竟莫归雁，曾经无比渴望死亡，他仍记得初遇那天，她眼里的解脱。
　　他怕她丢下他们，怕她崩溃，怕她哭，想要她好好的。
　　他回想起在主神殿看到那个「莫归雁」，心里有一番猜想，主神是否发现莫归雁的？他是不是惦记着莫归雁？
　　莫归雁是否会被带走。
　　他攥紧拳头，光是想到莫归雁被带走，关进那满是玫瑰藤的笼子，眼睛再也没有光的样子，他就想杀了主神。
　　客厅没有开灯，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添增了一丝冷酷与冰冷。
　　他想，只要莫归雁不主动说要离开，那他便要牢牢将她护在自己羽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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