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23 章
周霁川脸色微沉,“江辞?”
见状,温知年知道自己这趟算是白跑了,他焦灼又无奈,“我有急事找他,已经几天联系不上,时间紧急,他实在不能再……”温知年顿住,转而说:“麻烦您让其他同事留意下,如果有江辞消息,务必跟我说一声。”
“什么时间紧急?发生什么事了?”周霁川问道。
温知年迟疑片刻,还是摇摇头,低声回答:“是他私人的事,总之有消息麻烦尽快告诉我。”说完,温知年转着轮椅离开。
好样的,江辞,私人的事可以跟阿年说,自己却毫无头绪,亲疏远近一眼分明啊,周霁川只觉得一股闷气蹿得天灵盖都疼。
他双手插进裤子口袋,紧抿着唇,面无表情看着温知年离开。
正这时,周霁川脑子里突然闪过几个凌乱的片段,那天下午,江辞问能不能再叫他一声小辞,他小声嘟囔着一起喝咖啡也算数,他笑着说这个项目一定会大获成功,他把所有股份归还给江家,再没有被回复的微信……
“等等。”周霁川突然上前几步,一把拉住的温知年轮椅,“他到底怎么了?”
温知年不提防,被大力扯得轮椅一歪,他诧异看了眼周霁川,发现这位高冷学长眉头紧蹙,浑身紧绷绷的,姿势语气都很强势,眼神却露出些许慌乱。
察觉到自己失态,周霁川抿唇缓了缓语气,说道:“江辞是川达的设计师,我们也有工作需要联系他,如果温先生能提供多些信息,我可以帮忙找人,没准能快点儿找到。”
能帮忙找人当然是最好的,温知年按下焦躁心情,回忆起上次见江辞的情景。
那是两周前,温知年还记得那天白天还好好的,到了傍晚突然刮起冷飕飕的北风,他正要如常出门去药研所门口等邢妍,江辞却突然上门,拎了两个沉甸甸的大塑料袋,变魔术似得从里面拿出火锅底料,肥牛,鱼丸,虾丸,白萝卜等等,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然后对温知年笑着眨了下眼,“天冷降温,吃火锅!”
自出院后,温知年就关心两件事,一个是要把邢妍追回来,一个是让江辞去看病,结果这两个人,哪个都不听他的。
温知年幽怨地看着江辞,“你觉得我有心情跟你吃火锅?想吃可以,你明天去办住院手续!”
“哎呀,跟你吃个火锅还跟我谈条件。”江辞笑嘻嘻的,又说,“行行行,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温知年有些不敢相信,“什么条件?”
“你知道我一向有偶像包袱的嘛,我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剃光头发的样子,所以你不要来看我,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生病的事情,如果手术成功,等头发长好了,我再来看你,如果我来不了……”江辞顿了顿,“那你就记得我帅帅的样子……”
江辞话没说完,看到温知年已经红了眼眶,他也住了口,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嘟囔说:“反正,你答应我,我就去医院。”
温知年和江辞认识十几年,知道江辞表面上总是嘻嘻哈哈,心思却很重,想好的事情很难改变,如今他只希望江辞能尽快去就医,等江辞住院做了手术躺在床上,自己再去看他,他肯定也跑不了。
思及此,温知年虽然更加幽怨,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说好了!一定要替我保密啊!”江辞笑着打了个响指,看着温知年仍泛红的眼眶,他垂下睫毛,低头安静了片刻,拿过底料包装袋撕开,低声说:“阿年,接下来要好久见不到了,今天再陪我好好吃顿饭吧。”
自从知道江辞生病,温知年总有些恍惚,情感上无法接受是一方面,还有个原因就是江辞从未显露出一丝病人的脆弱和怨怼,
直到此刻,看着江辞塌着瘦薄肩背,脖颈纤细得仿佛随时会折断,睫毛低垂微微颤动,温知年这才对江辞生病有了实感。
温知年胸口闷得喘不上气,转而看向窗外阴沉天色,缓了半天,转着轮椅去厨房,把电磁炉翻了出来。
自那天后,江辞便没再露面,温知年一直给他发消息,问他住院的情况,江辞总是回答得敷衍又简短。
直到两天后,江辞突然发了条长长的消息:“阿年,接下来我不能用手机了,你不用担心我。只有一件事要嘱咐你,邢妍仍然爱你,你好好认错,务必要把她哄回来,我真的好想看着你们和好,结婚,再给我生个小侄女(实在不行,小侄子也勉强可以),不过估计我赶不上了,所以今天先把你们结婚的红包和给小侄女的见面红包给你,你别废话,痛快收下,然后努力让这两个红包实至名归,才算对得起我。好了,不说了,你们俩都给我好好的啊。”
接着,是两个微信转账红包,一个封面写的是“新婚快乐,早生贵女”,另一个写的是“快长快大,叔叔爱你”,每个红包金额都是5万。
消息是凌晨发过来的,温知年看到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立刻给江辞拨了个电话,发现是已关机的状态。
温知年知道如果江辞真的要做手术,一段时间不能再用手机也很正常,可他心里慌得厉害,还是去医院找程大夫,想要偷偷打探一下,这才惊讶发现,原来江辞压根就没有住院。
温知年傻了。
这几天怎么都找不到人,温知年心焦如焚,不过他仍记得江辞的叮嘱,没有提他的病,只是把江辞找自己吃饭和最后发消息的时间告诉了周霁川。
周霁川一直垂着眼皮,遮住眼里所有情绪,听完后,他沉默片刻,吩咐叶秘书把设计组跟江辞沟通的同事叫来,让他把聊天记录调出来。
这次江辞提交的信息详尽,其实设计组问题并不多,只是要确认和解释几个数据,江辞却回答得分外认真,再三确认没有其他问题后,江辞给设计组同事发了个加油的表情包,是一只粉红色小胖猪,头上绑着红色头巾,努力蹬着自行车,小短腿轮出虚影,头上闪闪发光亮写着“加油冲冲冲”。
周霁川向上滑动屏幕,看到发消息的日期,手指顿住。
一旁的叶秘书也看到,这正是江辞最后发消息给温知年的那天下午,她又想到江辞去找温知年吃饭那天,正好是他来交设计稿,而周霁川出差去新加坡的日子。
叶秘书暗暗吸了口气,貌似有些太过巧合了……
自己能想到,叶秘书觉得老板也肯定能想到,她看向周霁川,却见他脸色紧绷,看不出丝毫波动,只是看着那只激动的加油小猪,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隐隐透出白色。
这时,叶秘书手机跳出日历提醒,10分钟后要有个和欧洲的视频会议,她轻咳一声,低声问:“周总,您看这个会要推迟吗?”
“不用,正常进行。”周霁川很快回答,随即起身,声音如常:“让人送温先生回去。”
看周霁川无动于衷的样子,温知年以为他不想帮忙,也行,毕竟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他摇头,“不用,我还有别的事,周学长先忙吧,如果有江辞消息,麻烦跟我说一声。”
说完,温知年转着轮椅离开,他打算去找邢妍,自从江辞离开,他已经好几天没去找她。
今天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问她能不能用邢家势力去找找江辞,如今温知年已经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实在没有办法,邢妍可以不原谅自己,但总还是会关心江辞。
**
周霁川回到办公室,按时加入视频会议,对方是欧洲一家广告公司的市场部主管,要讨论川达商超广告投放的方案。
对方明显做了十足准备,屏幕上放出30多页的PPT,市场部主管主持会议,侃侃而谈,PPT翻到第三页,是一张问题列表,需要双方讨论。
主管问出第一个问题,等了半分钟,却没有听到周霁川回答,屏幕上周霁川眉头微蹙,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主管疑惑地叫了声周霁川名字,周霁川注意力转了回来,他目光泛空看了眼屏幕,突然说:“不好意思,我有急事要离开,叶秘书继续参会。”
说完,也不待其他人反应,就退出了会议。
叶秘书第一次遇到老板撂挑子,一头汗地临时受命,她眼睁睁看着周霁川迈着大步离开办公室,下楼时因为太急,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扶住扶手稳了稳,才继续快步离开。
不知为什么,叶秘书总觉得一向冷静自持的周总,此刻背影全是慌乱。
其实,周霁川并没觉得自己慌乱,他对自己说,江辞一向是个跳脱的性子,做事情东一下西一下,没准就是个恶作剧,自己躲在家里不让人找到,看着大家为他着急而开心。
而且就算他真的离家出走,也轮不到自己担心,反正他的私事告诉的人是阿年,不是自己。
可各种凌乱的片段一直在心底翻涌,压都压不住,尤其最后一次见面江辞瘦削的身影,还有看着自己的笑颜,不断闪现,周霁川被闹得心神不宁,在自己还没想明白时,已经在开车去往大吉花园的路上。
二十分钟后,周霁川站在了江辞家的铁门前。
他敲门,没人开门,又敲,等了五分钟,仍然没人。
老旧楼道墙上贴着各式开锁小广告,周霁川思考片刻,掏出手机随意在墙上找了个手机号拨了出去。
江辞家的铁门是最古老那种,开这种锁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只要50块钱,周霁川给开锁师傅转了200块,师傅立刻动作都麻利不少,十分钟就打开了房门,也特别上道的没多问,收了钱后便收拾工具离开。
楼道恢复安静,周霁川推开房门,目光缓缓扫过,餐桌上放着水杯,椅背上搭着外套,卧室门半开着,书房门仍然紧闭,一切仍然是熟悉的老样子。
可他也马上感知到,江辞不在这里。
窗子紧闭,屋子里有一股长时间没有通风的憋闷和没人居住的冷意。
不安的阴影愈发浓重,周霁川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屋。
客厅里,沙发上随意扔着几个靠枕,手机倒是端端正正摆在茶几上,周霁川几步过去,弯腰拿起手机,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他转身坐在沙发上,拿起扶手旁边的充电线给手机充上电。
等待手机开机时,周霁川起身去了卧室,先打开衣柜看了看,柜子里衣服很多,看不出有没有被打包带走几件。
江辞明显不擅长家务,衣服大多随意堆着,只有几套正式西装是挂着的,这就显得其中一件挂得板板正正的T恤十分显眼。
周霁川觉得那件衣服眼熟,拎着衣架拿出来看,这是一件很旧的白色T恤,面料被洗得软糯,胸口处印着NKU字样。
他想起来,江辞被下药那晚,留宿在自己公寓,他们在深度亲密接触后,他给江辞穿了件自己的衣服,就是这件。
为什么江辞会拿回来?又这么郑重其事地挂在衣柜里?
手中面料轻软,周霁川却突然觉得重涩,心跳逐渐加速,仿佛有什么一直被隐藏的事实要被揭露。
他放下衣服,转身出了卧室,来到一直紧闭的书房门前。
过去几次来这里,江辞进出书房时,都神神秘秘地不想让周霁川看到屋内的样子,周霁川一向有分寸,也从来不想擅自打探。
今天,周霁川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推开了书房的门,接着,他彻底石化。
当时在飞机上第一次看到川达设计稿时已经很震撼,可那震撼不足此刻的万分之一。
屋内满坑满谷都是图纸,书架上,桌上,墙角几乎都被堆满,墙上也钉满图纸,上面画得密密麻麻,都是川达项目设计的草稿。
这些都是江辞一个人,一笔一笔画出来的!
过了好几分钟,周霁川才艰难地迈步来到书桌前,手指拂过这些图纸,呼吸都被不自觉放轻。
这时,周霁川看到一堆图纸下面露出木头相框的一角,他拿起相框,里面是一张熟悉的脸,十几岁的自己穿着高中校服,青涩面容严肃地看着镜头。
这是自己高中时的证件照,曾多次作为年纪第一名挂在荣誉墙上,周霁川自己都没有保存,此刻却出现在江辞的书桌上,被完好地存放在相框中。
事实真相开始浮出水面。
周霁川想起自己曾数次问江辞,到底为什么要来川达?每次江辞都笑着回答:“为了你啊。”
那会儿自己只觉得江辞轻浮,从没想过,原来这是真的……
江辞竟然真的喜欢自己!
可他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要推开自己?为什么要……离开?
周霁川还来不及消化这个惊喜,就被不安埋没。
他双手按在桌子上,低着头试图理清思路,手掌下感受到一个硬物,拿开上层的图纸,看到桌面上放着一个熟悉的糖盒。
这是个彩虹色薄荷糖的铁盒,周霁川无数次看到江辞拿糖出来吃,他晃了晃,里面叮当作响,还有没吃完的糖。
打开糖盒,里面只剩两颗,却不是想象中糖果的样子,周霁川拿出一颗,灰白色椭圆形,上面印着一个大写的R,这不像是糖,倒像是……药?
一个念头闪过,周霁川手一抖,竟拿不稳轻巧的糖盒,连着盒子和里面的药丸一起掉落在地。
初秋天气,屋内空气寒凉,无声无息已经浸透身体,周霁川突然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
他没有再看那个糖盒一眼,仿佛那是个毒药瓶。
周霁川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只是胡乱翻着书桌的抽屉,终于在最下层的柜子里,找出一个白色大塑料袋,袋子上印着“北城第一中心医院”的字样。
里面是满满的药盒,还有几张轻飘飘的病例。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周霁川终于从书房里出来。
屋内没有开灯,昏暗光线中,周霁川高大身影整个垮下来,仿佛被重负压得迈不开步子,他拖着脚步来到沙发前,拿起已经充满电的手机。
开机。
微信里,黑白棋盘的头像是唯一置顶的联系人。
手机屏幕微弱光亮映出周霁川通红的眼眶,他手指颤抖着点开朋友圈,最新一条仅自己可见,照片上两个熟悉的咖啡杯,小辞配的文字是:“圆满”。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