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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个弟弟
这清越的声音,加上当下能在祈珠宫外边喊着姐姐的,只有段听闲了。
他平日里本就不怎么主动来祈珠宫,更不若今日这般还未进门便急着唤她。
想必是有什么急事。
其实在段听闲来这里前,沈嫣找过他。
沈嫣一早本急着找曹芷柚,碰不到人便拐弯去了暖阁。
当时她闯进门便与段听闲说了近日宫中流传的他与公主的事。
原来先前暖阁宫女爬床一事传了出去,当时那宫女已被月明按宫规杖毙。后来不知是谁添油加醋说此事其实是公主心生妒忌,棒打鸳鸯。暖阁明面上是贤王的住所,其实是公主养贤王这个男宠的近水楼台。
“你觉得帝后和太子他们晓得了会怎么对你?他们的宝贝可因为你被玷污了名声。”
沈嫣望了望暖阁外头不时走过并窃窃私语的宫人,干脆不再装矜持,直言自己的目的,
“趁着流言发酵前,你赶紧跟了我吧。我去求求皇伯伯,悄悄让你出了宫,住进我家远离纷争,逍遥快活,反正宫里也没人会留意少了个质子,而且你这虞北亲王,虞北不管沧南不理的,空有个虚名罢了。届时我肯定比公主待你还好,我家兄在朝中也有头有脸,定能保你无恙。而我要的就是,你对公主如何,便要加倍对我如何,公主在你这得的好处,我也要,不,我要比她更好的,如何?”
段听闲彼时正拿着鸟食罐喂着鹊鹞,闻言手上一顿。他将鸟食罐放下,径直走向桌案远离了沈嫣,并未如何搭理她。
沈嫣追上去,“再者,帝后肯定要保公主名声,最好的办法便是出降,传言自然而然会散去。近日怕是公主的好事将近。”
段听闲听到这,终于抬眸看向沈嫣,于是沈嫣继续道:“你以为公主过了及笄之岁还待在宫里,真是因为帝后太宝贝她?不过是帝后两人心里早有了人选,就待瓜熟蒂落。而那人···如今的尚书左仆射柳居衍,也就是公主的表哥从虞北回来了。我一早去找过公主,就听说她被皇后叫去见她表哥了。”
段听闲坐了下来,眸中不住地颤着微光。
“她出降往后还怎么顾得上你,到头来,你还不是任人欺负。所以,赶紧离开她来我这,趁我还想要收留你。”沈嫣啧了啧。
谁知,段听闲下一瞬抬眸看向她,出口第一句便是送客。
沈嫣被吴起硬生生请到门口,气不过,回头呛段听闲:“就你现在这样,没人庇护,你能干什么?”
他能干什么?
待沈嫣离开,段听闲垂于案下的手渐渐握了起来,指骨都泛了白。他似是在极力保持着镇定,过了许久,他才将微微颤抖的手举起,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写完后,他喊来了吴起,将满满一页字的纸递给了他。
“按我写的相貌特征,去寻这几个宫人,探探底细。”
吴起问缘由。他回:“别有用心之人,大抵冲我来的。”
吴起郑重收了纸,又想到什么,禀报说:“最近这鹊鹞不送信后,总喜欢往外飞,我担心它在外头有了伴,届时就收不了心回来了。”
吴起说完,却半天等不到段听闲的回应,又轻轻提醒了一声:“主子?”
段听闲也不知听没听到吴起的话,脸色颇不平静,还有些烦躁。
他揉了揉额角,突然起身,将手伸向腰间,摸到那颗猫儿绒球,用力一扯,大步绕过桌案,朝外奔去。
“诶,主子,您这是去哪儿?记得一个时辰后,还要和十五皇子去踢蹴鞠。”吴起慌乱跟了过去。
“不去了。”他伸手一挥。
“您到底急着去哪儿啊?”吴起跟不上停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但我急得很。”段听闲加快了脚步。
**
“姐姐···姐姐···”
祈珠宫外,叫喊声越来越近。
段听闲一边疾步迈上踏跺,一边自己也在琢磨自己这事急在哪儿。可当他见到正殿里头隐隐约约地晃出两个对坐的身影时,已是不管不顾地又叫唤了几声。
曹芷柚听到“姐姐”的叫唤,一下子忘了方才还被劝着要远离些段听闲,炫耀似的扭头对着柳居衍粲然一笑:“是贤王来了。”
她起身,对着踏进正殿的段听闲迎了上去,问:“贤王弟弟,听你唤得急,可是何事寻我?”
段听闲从进来的那一瞬便朝曹芷柚身边的男人瞥了一眼,而后他摊开双手,喘着气。
他的左手掌上放着那颗圆滚滚的猫儿绒球,右手掌上躺着一条孤零零的挂绳。
“姐姐,我实在不知如何将挂绳系到绒球上,你可帮帮我?”
曹芷柚看到段听闲的眼神带着一些不安与急促,又见她手上绒球和挂绳,两者之间仿若横着条楚河汉界,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从他手中将其一把抓了过来,准备动手。
“哎呀,你这挂绳上的绳结何时松开了?难怪你系不上······”曹芷柚微微蹙眉,“如此,我得重新帮你结好绳结再缝制一番,一时半会儿还无法马上替你系上。这样,你先回去,暂将它们放在我这儿,明日再来取可好?”
段听闲愣了愣,看曹芷柚准备将挂绳放到桌案上,忙接道:“明···明日十五皇子约了我去蹴鞠,大半天在外头,回来我怕我想不起来取。对了,吴起明日也不在,他没法替我取。还···还有,我也不想麻烦姐姐特地记着,吩咐人送来暖阁······总之,就是,姐姐这会儿是空不出身吗?我目下无事,可在这里陪着姐姐把它系上再走。”
曹芷柚一听,回头看了一眼端坐的柳居衍。此时柳居衍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忙起身走近,问发生何事。
待弄清缘由后,三人已是并肩围坐在了桌案旁。
桌上正摆着一颗猫儿绒球和两条挂绳,多出来的那条绳子是从柳居衍的玉佩上解下来的。
“这条水青色的挂绳我用了许久,有些旧了,蒙贤王不嫌弃。”柳居衍与段听闲互相客套寒暄后,就着曹芷柚手里摆弄的挂绳对段听闲说道,“不过,表妹还送过我薏粉、绛红、鹅黄的挂绳子,我还完好无损地存在那儿,呵,一时间还带不过来,你若有喜欢的,亦可暂借于你一用。”
段听闲听着,嘴角忍不住扯起一抹笑来,拱手回道:“实在是多谢柳仆射慷慨救急。我觉着颜色倒是其次,主要是姐姐送我的挂绳上头的绳结带着花儿,看着比柳仆射的这条挂绳工序要复杂得多,都怪我,弄坏了这绳结,大抵要费姐姐好一番功夫。”
段听闲说着,又拿起了那颗小绒球,“而且,不知柳仆射另外的挂绳可否带了这花绳结,如此才能配这世上绝无仅有的猫儿绒球。”
柳居衍抿了抿唇,接上:“不必言谢。我酷爱戴各种珮,表妹过去便替我编了好些适配的挂绳,送的太多了,我也一下子想不起有没有带花儿,还真没如此注意。”
段听闲又忍不住回道:“我倒不似柳仆射这般爱戴各种珮,我独独珍视随身的一枚佩玉,就如姐姐最为珍爱小绒球一般。你看,一枚从小跟我到大的玉佩与一个被姐姐挚爱的小绒球如今都佩在我腰间,无论挂绳为何,它们本身就相配得很。”
“······”
曹芷柚正在一旁专心编着挂绳,两个大男人就着挂绳与小绒球一来一回地抛话,中间不时夹杂着姐姐与表妹,弄得她频频分心抬头。
她实在不知,一个长在虞北的亲王同一个在虞北访学三年的权臣,为何不曾就虞北议论半句。
于是她干脆放下手中的编绳,听他们俩唱和,而后眉头渐渐拧作了一团。
柳居衍:“挂绳多,表妹贴心”
段听闲:“小绒球独特,姐姐用心。”
·······
**
曹芷柚接下来的几日,找柳居衍找得比较勤快。
一则表哥刚回来,是有好些旧要叙,再则,也是最重要的一事,她需要就着上回未完的关于虞北的疑问,继续向柳居衍打听贤王母妃的事。
起先,段听闲总会在她出门前或者表哥来祈珠宫的时候恰巧出现,以一堆莫名其妙的理由缠着她,于是她询问表哥的正事迟迟没有下文。
这般硬是拖到表哥新官上任,事务缠身,她只好暂时作罢,空出身准备理理这个弟弟,结果却发现段听闲好似消失了一般。
也不知他近日有何事在忙,她试着去找过他未果,后来也遣人询过他近况,皆是早出晚归,不曾在暖阁待过多久。
她隐隐有些不安,正好今日睡意不足,便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胡思乱想了起来。
她甚至回想起先前与段听闲碰面的点滴,每一个她看到的动作,每一句她能记起的对话,以及每一丝她曾捕捉到的表情,她都细细咀嚼了一番。
最后她得出他也许在赌气,故意不与她见面的结论。
这些天,她时常主动去找表哥,不免冷落了他,即便他过来缠着她那会儿,她也不曾分出心好好搭理他。
再早些,那挂绳的事也大抵影响了他。她刚学编绳那会儿,为了炫耀技艺,一股脑替好多哥哥都编了珮绳。唯有表哥对她送的编绳连连赞叹,她便认认真真替他每个佩玉都编了一条。
可是她如今只给贤王编过一条,那条还是她不拿手的花编,大抵太过粗糙,最后绳结都松开了。
想到贤王看表哥那挂绳晦暗不明的眼神,她心想他一定有所误会。
于是她越想越心慌,便唤露白掌了灯,想趁着晚夜,去碰碰看段听闲是否在暖阁。
而且暖阁素来熄烛的时辰晚,这会儿贤王若是在暖阁,定还未睡。
曹芷柚来到暖阁的时候,吴起正在外头左右来回地踱步,她迎了上去:“吴侍卫,贤王可在里头?”
吴起见是曹芷柚来了,愣了一下,随后有些支吾回道:“主子这会儿还未归来,说是有要事去办了。”
曹芷柚朝暖阁里头看了一眼,确见昏暗紧闭的门窗,于是只好丧气地垂下头来,与吴起说了声下次再来便准备转身离开。
“姐姐?”段听闲的声音此刻在不远处响了起来,而后曹芷柚便见他整身拂袖,带着些许晚夜的寒凉,大步朝她靠近,直至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笼罩起来。
“你去哪儿了?”曹芷柚忍不住问。
段听闲似是从哪里匆匆赶来,稍稍平息之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叠挂绳与两个金片指套。
他说:“先前柳仆射不是说过姐姐喜爱做女红,时常会送人编绳这些玩意儿,我便晚上去寻宫人打听,哪里可搜罗到民间各式的挂绳,全都拿了来供姐姐研究也好,又或偶尔替代姐姐送人之礼也好,毕竟我可不想姐姐那么累。到这会儿我总算买齐全了。”
段听闲说着,将挂绳放到曹芷柚手里,又拿起两个顶真继续说:“而且我听说沧南甚是注重女人的手,便也托人替我寻了两个金片顶针,可护得姐姐的手,上有祥云雕饰,平日里还能做得配饰。虽然我不知姐姐手指的尺寸,想着往最小的买,大抵是适合的。”
说完,他缓缓托起曹芷柚的指尖,指腹点着指腹,将指套一步步推向她长指的末端。
不大不小,正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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