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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着来
眼看着又一次没能如愿,许如瑛气急败坏:“许如菱,她娘把你害得那么惨,你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许如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面对许如瑛的气极露出一丝淡淡的嘲讽:“不放过她,难道要如你所愿?”她语气冰冷:“你不就是想挑唆我和她大打出手,众目睽睽下撕扯成一团,彻底败坏名声。”她微微前倾,逼近许如瑛:“然后,你就可以回家,在你母亲面前添油加醋,哭诉我如何不识大体,粗鄙不堪,为旧怨败坏家门体统,正好让她有理由把我送回老家去,再也碍不着你这个‘凤命贵女’的眼。”她眼神轻蔑的瞄着许如瑛,眼看着她脸色有红转摆,由白转青,冷冷道:“这么低劣的伎俩,你觉得我会上当?”说完利落的转身,对绣珠玉珠吩咐道:“咱们走!”
随着她的转身,艳丽如血的红裙在许如瑛面前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弧线。
许如瑛独自留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她期待已久的狗咬狗,不仅落空了,还被许如菱毫不留情的戳破,简直就像扇了她一巴掌,尤其是那句“低劣伎俩”,反复回响在许如瑛耳边,让她气得浑身战栗。身后的明珠宝珠不敢吭声,大气不敢出,这时候少不了被许如瑛当出气筒,谁也不敢上去多说一个字。
好在这是鲁家,许如瑛不敢太过放肆,不知过了多久,许如瑛才略略平静了一些,精心保养的指甲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血痕。她看着落在地上的粉紫色鸢尾花,狠狠的一脚踩了上去,好像踩的不是花,而是许如菱。她咬牙切齿,使劲反复碾压,花汁染污了绣鞋。
皓月飞快跑回千金们聚集的园子里,胸腔怦怦跳,几缕碎发冷汗浸湿,贴在脸颊上。对于许家姐妹,她更怕遇见的是许如菱,欠债的在债主面前,很难抬起头来。
“你跑哪儿去了?”素云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她满脸焦急,一把攥住皓月的手腕,语气带着哭腔:“可算找到你了,三小姐找你找不见,脸色越来越不对,眼看着就要发怒了,快,跟我回去。”素云几乎是拖拽着皓月,穿过香气馥郁的繁花小径,朝着水榭方向疾步而去。
水榭临湖而建,几位擅长音律的闺秀正围在琴案前,交换琴艺心得。李环玉也在当中,全身上下都是窘迫和尴尬,她绞着手里丝帕,眼神慌乱,左顾右盼,微微游移,不敢跟旁人对视。
“方才听李二小姐说,她家三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李三小姐在琴艺上有何见解,咱们姐妹们也可讨教一二。”一位豆绿衣衫,气质温婉的闺秀对李环玉说道。
李环玉原本对自己的才艺信心十足,只是现在这份信心已经被方才几位小姐的高谈阔论击碎了,她这才发现和受过正统闺秀教育的千金相比,自己那点才艺实在是拿不出手。她脸色发白,搜肠刮肚,支支吾吾:“《平沙落雁》和《渔樵问答》......皆......以和为贵。琴道精髓......便在于此。”声音干涩,结结巴巴说完这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似是而非的评语。李环玉说完紧紧闭着嘴,胸膛微微起伏。
短暂的沉默。
李环玉更紧张了,周遭闺秀们都露出或尴尬,或僵硬的微笑。不远处的李静玉正和几个擅长棋艺的闺秀谈论棋艺,对李环玉的窘迫尽收眼底,她没打算过去解围,只想离她远远的。李家的脸,今天算是丢尽了。
李佩玉坐在李静玉近边,嘴角含笑的看着李环玉,欣赏她的手足无措,满脸通红。
令人窒息的尴尬,李环玉要透不过气来了。就在连空气都要凝固的时刻,贺紫兰温婉平和的声音适时响起:“李家三姑娘所言,深得琴道三昧。”她坐在琴案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目光温和的看着李环玉:“琴瑟和鸣,本就是雅乐所求,‘和’一字,的确是精髓。”贺紫兰轻描淡写的帮李环玉解了围。
李环玉像是溺水抓到浮木,终于探出水面喘了口气,紧绷的脸放松了一些。
贺紫兰话锋一转,把大家的注意力从李环玉身上引开:“说来也巧,前些日子,家中小弟偶得一卷古琴残谱,名为《鹤鸣九皋》,据说乃是焦尾琴遗音,可惜破损严重,指法艰涩难通,我研习了数日,始终不得其法,每每抚之,总是难以展现高洁之韵,实在是遗憾。”
“《鹤鸣九皋》?”一直在棋盘旁得李静玉骤然抬首,双眸绽出光华,充满了惊喜和渴望:“可是失传已久,据说是嵇康手泽的焦尾遗音?”她声音微微颤抖,手里的白玉棋子“砰”的一声落在紫檀棋盘上。
贺紫兰莞尔一笑:“静玉妹妹果然博闻广识。”她真诚邀约道:“不知妹妹有没有兴致共同参详一番,或许能有所进益。”
李静玉心头狂喜,脸颊因兴奋染上了红晕,她起身行了一礼,声音满是掩不住的雀跃:“贺姐姐谬赞了,能得姐姐相邀,静玉求之不得。”
水榭内的氛围回暖,驱散了李环玉带来的尴尬,几位喜爱琴艺的闺秀们都围绕着《鹤鸣九皋》残谱低声议论,气氛融洽。
李佩玉不满贺紫兰对她和对旁人一样,在她看来,贺紫兰就该拿她做独一份的特殊上宾,而不是这样一视同仁,李佩玉急于引起贺紫兰的另眼相待,说道:“一张琴谱罢了,对于贺家来说又算什么呢?”李佩玉脸上挂着甜腻的笑容,目光灼灼带着讨好看向贺紫兰:“贺家姐姐家中有淑仪娘娘和四殿下,一个深得圣心,一个是皇室血脉,这才是贵不可言!就算贺家在朝堂没有实权又如何?家中没有顶梁柱又如何?只要有淑仪娘娘和四殿下,谁敢小瞧了贺家。”
整个水榭陷入一片死寂,几朵紫藤花簌簌飘落的声音传进每个人耳中,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刺向李佩玉,各式各样的眼神,震惊,错愕,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傻子的鄙夷。李静玉微微叹气,一个蠢货丢人还不够,又来一个!
贺家没有实权?没有顶梁柱?
这种话,向来都是贺家人自己可以说,但如果是被一个外人说出口,还是在这种公开场合,当着贺家小姐的面这么大声宣扬,那就是赤裸裸的嘲讽,直接让贺紫兰下不来台。
贺紫兰温婉的笑容像被寒风吹过一般凝固了,她依旧端坐着,原本温柔的眼眸冷了下来。看着李佩玉那副觉得自己是为贺紫兰说话,她应该心存感激的愚蠢模样,心头涌起的不仅是愠怒,还有一种荒谬感。
李佩玉却浑然不觉,心里只有被李静玉抢了风头的不平和急于证明自己在贺紫兰面前地位特殊的冲动,她甚至觉得,自己作为贺紫兰生母曾经旧主的女儿,在贺紫兰面前,就该有特权,贺紫兰就该高看她一眼,就该待她与众不同,不论她说什么,贺紫兰都得受着。
在场不少人都知道贺紫兰母亲曾经是李佩玉母亲的陪嫁丫鬟,她们神色各异的观察贺紫兰,想看看她是会忍下来还是当场发作。
这种时候,作为主家的鲁书意就不得不站出来,她脸上笑容依旧,但眼神却变得颇为锐利,狠狠的剜了李佩玉一眼,对自己的贴身大丫鬟说道:“时辰不早了,点茶的物件准备好了没有?还不请诸位小姐移步‘漱玉轩’,这春日赏花,岂能少了斗茶?”
丫鬟极有眼色,立即高声说道:“小姐,早就备好了,上好的建窑兔毫盏、惠山泉水、今年新贡的龙凤团茶,一应俱全!就等着各位小姐了,请小姐们移步‘漱玉轩’品鉴!”
“早就听闻鲁府茶团一贯是上好的,今日一定要品尝一番。”
“正是,我早就准备好了今日斗茶,都等不及了。”
几位心思玲珑的小姐纷纷起身附和,簇拥着贺紫兰和鲁书意,朝着漱玉轩的方向走去。李佩玉被众人有意无意的晾在原地,脸上笑容僵硬,她看着贺紫兰被众人拥簇而去的背影,她和李静玉边走边交谈的亲近姿态,恼怒和委屈一起涌上心头,她方才分明是帮贺紫兰说话给她长脸,怎么会被撂在这里?
水榭里只剩下几个丫鬟在收拾整理残局,皓月跟在李环玉身后往漱玉轩方向走,回头看了李佩玉一眼,她还不明就里的站在原地。皓月轻声叹气,李佩玉狂妄,李环玉浅薄,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愚蠢。
漱玉轩内,窗明几净,紫檀长案光可鉴人,上面摆着一套乌金点漆的建窑兔毫盏,盏壁上天然的银毫纹路,古朴中透着贵气。还有细白瓷的茶托、银制的茶匙茶筅、温润的玉茶碾、小巧的竹茶筴……点茶所需器物,应有尽有,古朴雅致。
一位身穿鹅黄衣衫的小姐捧起一只兔毫盏,眼中满是惊艳:“鲁姐姐家的这套茶具,怕不是前朝皇宫的旧物?”
其他小姐也都在欣赏观看:“这釉色,这纹理,这上等器韵,怕是皇城里也寻不出几套。”
“也只有定国大将军府,才有这等雅器。”
这些附和之声都带着实打实的艳羡,今日鲁家算是给足了鲁书意面子,这样的珍藏都拿出来了。
鲁书意面带微笑,正准备谦逊几句,被李环玉尖锐的声音打断:“诸位姐姐此言差矣,器物再好也不过是工具,是死物,点茶的精髓全在人心,在点茶者澄明的心境和手上功夫,一心都在器物的贵贱上,岂非舍本逐末?”语气里满满都是洞悉真谛的腔调,说完下颌微抬,环视众人,在等着看大家被她的“高论”折服。
李静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下次再出门绝不和二房的出现在同一个场合,丢不起那人!皓月在李环玉身后低头不语,她和李佩玉果然是亲姐妹,轮流犯蠢,犯了一次还犯第二次!
李环玉在琴艺交谈上丢了面子,急于找回脸面,想用与众不同的论调展现清高脱俗,却又一次把自身的浅薄表露无疑。鲁家能拿出这样上好的物件是看重各位客人,也是给鲁书意脸面。李环玉当众贬低,用以抬高自己,往大了说就是公然不把鲁家放在眼里。
鲁书意的笑意已经消失,眼里有了一分明显的厌烦,李家人除了李静玉,都是蠢货!
恰巧在此时,珠帘被掀开,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踏入。
是许如瑛和许如菱。她二人方才没在水榭出现,不知去了哪里,这会儿听说大家已经来了漱玉轩斗茶,便一个从左边一个从右边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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