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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离
“到啦!”夏雯欢快地拉着柚子下车,两人手牵手跑进那栋透着温暖灯光的居民楼。
夏雯的家整洁而充满生活气息,空气中飘着诱人的饭菜香。夏妈妈端出切好的水果,柚子已经自然地接过盘子:“阿姨我来帮您!”
“那就麻烦你啦。”夏妈妈温柔地笑笑。
柚子一边摆盘,一边用肩膀轻轻撞了下夏雯,压低声音追问:“所以呢?那块‘橡皮’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要回来?”
“急什么嘛!”夏雯抱起靠枕,把发烫的脸埋进去,“这叫战略性寄存!而且,我今天发现,他用的那一边,角都磨圆了……”这个微小的发现,让她眼里闪着光。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柚子笑着摇头。这时,逻各斯轻盈地跃上沙发扶手。
"哎呀,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夏雯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惊喜地看着不知何时从书包里溜出来的逻各斯。它歪着头,那双宝蓝色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夏雯。
"差点忘了介绍,"柚子语气轻松地说,"这是逻各斯,我的......特别伙伴。"
"呃~"夏雯压低声音,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它这顶小帽子真别致!"她说着,自然地伸出手想触碰那顶猎鹿帽。
"等等——"柚子的话音未落,逻各斯已经敏捷地后撤半步,喉咙里发出警惕的低鸣。
夏雯立刻收回手,恍然大悟:"啊,它不喜欢这样?明白明白!"她非但没觉得扫兴,反而觉得眼前的小家伙特别神秘。她转而托着腮,仔细端详起来:"我也想养猫,可是家里不让,我只能隔着玻璃看那几条鱼。"
她随手指向客那个散发着柔和蓝光的生态鱼缸。
柚子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个精心造景的鱼缸,宛如一个微缩的水下森林。翠绿的水草如同柔软的绸缎缓缓摇曳,底沙上散落着几枚温润的鹅卵石。几条色彩斑斓的热带鱼在其中悠然游弋
水波轻柔,光影迷离,这个被玻璃隔绝的小世界如此宁静,让她一时出神。
“所以……”夏雯突然双手合十,眼睛眨呀眨,“能帮我画张贺卡吗?就画几朵铃兰,花语是‘幸福归来’!”
柚子的笑容微微凝固。那些扭动的线条仿佛又在眼前闪过。
“我……最近手有点生……”
“求求你啦!就画几朵简单的!”夏雯的眼神纯净而充满信任。
看着好友毫无阴霾的期待,又望了望厨房里夏妈妈忙碌的背影,柚子深吸一口气,接过了卡片和笔。
她选定角落开始下笔。起初笔触迟疑,但很快,熟悉的驾驭感便回来了。她勾勒出铃兰优雅的花茎,描绘出洁白的花朵……
然而,当她无意识地为花瓣点上“晨露”的高光时——
那“露珠”在纸上真的凝结了,一滴微缩的、真正的水珠,在纸面上颤动,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柚子的呼吸瞬间屏住。
更可怕的是,她笔下那片铃兰的绿叶,颜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变厚,从纸面上挣脱般地微微凸起。
“天啊……太好看了!”夏雯的惊叹传来,她还没意识到异样,“这些铃兰好像活了一样!”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柚子心头。“活了一样”——正是她最深的恐惧!
柚子猛地将贺卡反扣在桌上,心脏狂跳。
“逻各斯,不行!”为掩饰失态,她顺势喝止了正试图扒拉鱼缸的猫。逻各斯被声音惊动,从鱼缸边跳开,恰好落在了那张被反扣的贺卡旁,毛茸茸的尾巴不安地甩动着。
就在柚子心神未定之际,夏妈妈端着砂锅从厨房走来:“来来来,刚出锅的红烧肉,小心烫啊!”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精神紧绷的柚子猛地一颤,膝盖不慎撞到茶几边缘。放在上面的贺卡被震得弹起、翻转,不偏不倚地飘落下去,正好盖在了趴在旁边的逻各斯头上!
“喵呜!”
被贺卡突然蒙住脑袋的逻各斯受了极大的惊吓,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猛地从原地窜起,像个失控的毛线球一样撞向正端着砂锅的夏妈妈!
“哎呀!”
夏妈妈猝不及防,为了躲避这只突然冲过来的猫,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一仰,手中滚烫的砂锅瞬间脱手——
“砰——哗啦!”
浓油赤酱的红烧肉连同碎裂的砂锅片,撒了一地。浓郁的酱汁在地板上蔓延,如同一个突兀而狼藉的伤口,撕裂了满室的温馨。
一瞬间,整个客厅鸦雀无声。只有逻各斯的身影一闪而过,迅速消失在某处的阴影里。
夏雯的目光越过满地狼藉,瞳孔骤然收缩。
预想中的责备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柚子抬起头,对上两双写满惊骇的眼睛。夏雯和夏妈妈正一步步向后退去,鞋跟在地板上刮出细碎的声响,她们死死捂住嘴,肩膀不自觉地颤抖。
不对劲。
她下意识地想朝夏雯迈出一步,解释这只是一场意外。然而,她的脚踝却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她低头——
翠绿的诡藤如苏醒的蛇群,从她脚下的阴影、沙发背后,甚至空气中,猛地钻出,死死缠住她的脚踝!那力道之大,让她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雯雯……”她刚张口,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更多的藤蔓以惊人的速度缠绕上来,冰冷而坚韧,圈住她的小腿,攀上她的腰肢。它们不是在拥抱,而是在捆绑,在禁锢!
恐慌如冰水浇头。她开始拼命挣扎,手臂用力想要撕扯开这些活着的绳索,身体奋力向前倾,朝着夏雯的方向伸出手——
“帮帮我……”
可她非但没能前进半分,反而被腰际骤然收紧的藤蔓猛地向后一拽!她踉跄着,差点失去平衡。
夏雯的眼泪无声滑落,下意识想上前,却被母亲死死拉住,两人的眼神里只剩下恐惧和无法理解的惊骇。
"不……不要!"柚子绝望地嘶喊,再次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挣扎,手指拼命地伸向几步之遥的好友,指尖因用力而剧烈颤抖。
然而,她每一次向前的努力,换来的都是植物更狂暴的回应!
藤蔓缠得更紧,几乎要勒进她的皮肉;新的枝条从身后涌来,如同绿色的浪潮,层层叠叠地包裹住她的手臂、肩膀。
"雯雯……"
她的声音被植物生长的窸窣声淹没。在最后的视线被夺走前,她看到的不是怪物般的恐惧,而是夏雯眼中一种纯粹的、被背叛的伤心——仿佛在问:"你到底是什么?"
一直支撑着她的什么东西,在这一刻碎了。比被藤蔓缠绕更窒息的,是那道目光里的审判。
她不再挣扎。
任由藤蔓温柔而彻底地包裹上来,将最后的光线与她隔绝。
然后,仿佛积蓄了所有被压抑的力量,那包裹着她的巨大铃兰花苞,连同缠绕周身的藤蔓,猛地向客厅的落地窗发起了冲击——
“轰——哗啦啦!”
强化玻璃应声而碎!
巨大的花苞轻盈地跃出窗口,带着她彻底融入夜色。几乎同时,一道灰白影子紧随其后——逻各斯追随着那片异常,一同消失在黑暗里。
客厅内,疯狂的生长在瞬间抽离。翠绿迅速枯萎,化作一地枯黄。
一切声响随着那个异物的离开戛然而止。
夏妈妈手中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但她毫无所觉。她的手臂还维持着刚才紧紧搂住女儿的姿势,脸色惨白,嘴唇不住地颤抖,目光空洞地望着那个破碎的窗口。
夏雯则僵立在母亲身边,身体微微发抖。她的视线缓缓扫过客厅——倾覆的家具、飞溅的酱汁与陶瓷碎片、满地被践踏得不成样子的水果、以及那层覆盖在所有狼藉之上的、枯黄脆弱的植物残骸……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那扇空洞洞的、不断往屋里灌着冷风的破窗上。
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冬柚子,没有诡异的植物,只有夜晚城市冰冷的灯光,和一片令人心悸的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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