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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树
短暂的温存让两人都恍惚,多想能够永恒。
禾秋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她要把拍摄广告之后的行程报给蒋家乐。季斯楠坐在她右手边,膝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禾秋交代完一切终于放下手机往男人这边张望,看见季斯楠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电脑照出的光使他的面部看上去有些柔和。感受到她的目光,抬眼向禾秋看去。
想到今天是难得偷懒没去上班的一天,她提议:“我们出去吧,这么好的天气呆在家里浪费了。”禾秋打了个哈欠,昨晚她没休息好。
季斯楠的目光重新回到面前的屏幕上,漫不经心回了一声:“嗯。”
“去哪呢?”禾秋去厨房接了一杯水。
他一边在电脑上操作一边回道:“你想去哪。”
禾秋有些不满意他随意的态度,走到他身后,想看看他到底在忙些什么,怎么这么敷衍。然而屏幕上出现的都是弯弯绕绕的红绿曲线,好吧,她看不懂,撇撇嘴重新躺倒在沙发上。
“不知道,不想去太远,累。”她枕着沙发的抱枕,发出一声喟叹。一声嗤笑传入耳。
禾秋怒了,坐起来转身控诉他:“拜你所赐,下次不准装聋了!”
季斯楠终于关上电脑了,笑容更甚,他瞟她一眼:“你不是很满意么。”
禾秋语塞,脸上突然涨红,她把脸埋进沙发抱枕里,闷闷地说了句:“还出不出去了。”
季斯楠把电脑放回房间,再回来时看到禾秋还是这副鸵鸟的样子,觉得禾秋真是比孩子还可爱,不禁想要逗逗。于是他蹲在沙发旁,轻轻捏住她泛红的耳尖,低声道:“不出去就做点别的?”
禾秋听到这句话快速起身,连贯带爬地在离季斯楠三米远位置停住,她回想昨晚男人那不知餍足的样子,警惕地盯着他:“穿鞋子,走!”
季斯楠忍不住笑出声:“去哪啊。”
“你平时都去哪,我们就去哪呗。”
男人还是屈膝蹲在地上,此时他要仰头才可以和禾秋对视。
“我一般都在家等你回来。”
禾秋呼吸突然一滞,目光柔和下来,面前的这个男人还保持原来的姿势,禾秋只觉得被什么东西击中,像电流一般在身体里传递。自母亲离世,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等待归家的感觉了。而他只是真诚地说了一句等自己回来,熟悉的温暖竟油然而生。
她只能干巴巴说一句:“骗谁呢。”
季斯楠说的是真话,他来到A市其实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所以并不怎么愿意出门。在这里他唯一接触的人就是禾秋,唯一喜欢的也只有禾秋。
他站起身走到禾秋面前,看见禾秋还是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又补充道:“我不会对你撒谎,禾秋。”
禾秋终于眨了眨眼,眼睛看向别处。她对季斯楠有一种无端的信任,潜意识相信了他这句话,其实她辨认不出这句话的真假,但她愿意相信季斯楠。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说要租她房子的人,与她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无端说出一句承诺。
因为是他,所以她欣然相信。
禾秋在玄关处换鞋,突然想到一个地方,她每次经过都会慢下脚步,她想带季斯楠去。
猛地抬头,看见季斯楠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她身旁等待,禾秋弯起嘴角:“我想起一个地方,我带你去。”
季斯楠看着她眉宇间透出来的高兴,内心柔软一片,不禁也提起嘴角:“好。”
他们没开车,禾秋带着季斯楠顺着街道步行。
禾秋抬起头看了看天,蓝的让人舒心,还有几朵云浮着,看着更令人愉悦,唯一不足的就是太阳太亮了,亮的刺眼,让禾秋睁不开眼。
有一片阴影挡在她身前,挡住了刺眼的光。她睁开眼一看,季斯楠在她前头走着,给她遮出一片阴凉地,就如同给她庇护之地。
她很确定,她喜欢他的。
所以,禾秋站住脚,季斯楠也发觉,停住脚步转身。禾秋看见他眼中那抹湛蓝,在昨夜,她好像也恍惚间看见过。
禾秋上前一步,抱住季斯楠的窄腰,他显然被禾秋的举动弄得疑惑,但眼底却有深深的笑意,双手也穿过她的细腰将她带进怀里。
季斯楠看见禾秋在他怀里抬起头,注视他的眼睛,郑重地对他说:“季斯楠,你别做我室友了,做我男朋友吧。”
季斯楠浅浅笑了。
他盯着禾秋不说话,禾秋紧张地等待他的回复,看着面前的人只是笑着不说话,有些忐忑地开口:“你这样子是同意还是拒绝…”
后面的话没说完,被季斯楠吞进肚子里了。
他低头吻住她,将回答灌注进这个吻里,温柔又有些来势汹汹。
“行了行了……”
禾秋带着他,一边看着前面一边说:“季斯楠,你笑起来特别好看,特别是眼睛。”
这句话是有感而发,她没见过谁的眼睛和他一样,在暗的地方看不出他瞳中深藏的宝石,和她见过的其他外国人的不同,特别的迷人。这像是一个她发现的一个秘密,在特殊情况下,季斯楠的特殊瞳色才会特别明显,比如在强光下,或是在床上。
她这样想着,向季斯楠那边看过去,就撞进季斯楠充满笑意的眼睛,忍不住多盯住看了一会儿,连前面有人将要撞上她都没意识到。
幸而有他在身旁,季斯楠揽着禾秋的腰拉回他的怀里,他低声说:“先看路。”
禾秋这才认真带路,将季斯楠带到一个人很少的街道。
禾秋说:“到了,就是这。”
这个街道两旁,没有房屋,只有一汪池塘,和两排梧桐树。
正值夏季,梧桐长的葱郁,树冠粗壮,伸出茂密的枝叶挡住了大部分日光,却还是有从缝隙里钻出来,照在树根的旁冒出的毛茛上。
走在树荫底下,体感温度降下了一些,气温虽适宜,蝉鸣倒是扰人。
禾秋向季斯楠介绍:“这里,再向前走就是A大,我刚从那里毕业。”
季斯楠静静听着她向自己介绍着,梧桐树低下,他与她并排坐着。
“季斯楠,你知道前天,我去陵园看的是谁吗。”
季斯楠侧头看她,等待她慢慢说道。
禾秋轻轻说:“我妈妈,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她突然沉默一会儿,把头低下去。
季斯楠不说话,他只觉得心疼,禾秋沮丧的时候他的心情也不会好。他抬手覆上禾秋的头顶,他并未被谁安慰过,更没安慰过人。在他看来这已经算是安抚了。
禾秋头往他那边靠了靠,接着,慢慢说:“我妈在我十二岁的时候,确诊肝癌。这件事直到我十四岁才知道,十四岁的时候,她就走了。为了给我留下容身之所,她选择放弃治疗,我独自生活好多年。谢谢你的出现。”
她讲这一切,很伤心,但没落泪。
季斯楠往她身旁靠了靠,好让她把头靠着自己肩上。他侧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角。
禾秋蹭了蹭他的肩头,继续说:“我爸在外早早成家,对我不管不顾。到现在,我能开一个公司,是很幸运的,一直以来我都算是幸运的,希望能持久一些。”
她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说不下去了。
季斯楠握住她的手,摩挲着,垂眸。
他心疼她,但除此却做不了什么。
禾秋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些,她的本意只是想告诉季斯楠,那天去祭拜的人是自己妈妈。无意中竟然说出这么多,苦楚全部暴露在他面前,清醒后却无法收回。她有些紧张,因为这些事一直埋在她心底,成为被刺破不可修补的伤口,她害怕有人知道了会反过来伤害自己,于是一直没有和不相关的人说过。
不知不觉间,原来她已经把季斯楠当做自己人了。
“我没有父母,我大哥把我养大的。”季斯楠淡淡道。
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吧,季斯楠默默回想。
禾秋抬眸,环住了季斯楠的脖颈。她觉得季斯楠比她还苦,兄弟二人相依为命,一定很难熬吧。
季斯楠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整个人环住她,他深色的眸子注视她:“我的生存即是一场战斗,这样说你会不会好过一点。”
禾秋想,这人,还真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怎么会好过?
她抚上季斯楠的眉间:“不会,但谢谢你的安慰。”
恰好此时,一片宽大的绿色叶子落下来,打在禾秋的头上,遮住了她的视线。
季斯楠低笑一声,一片梧桐的叶子就能把她的脸遮个大半。
把叶子拿开,就能看见让他倾心的面容。
夏日清风最为闷热粘腻,从空旷的大路吹过,拂过两行大树的枝桠,发出清响,把蝉鸣的吵闹压下去一些。
禾秋在高温下坐了一会儿,身上正好出了一层薄汗,这会儿被风吹得享受,她仰起脖子对季斯楠说:“我最喜欢这个时候了,但是这里秋天来会更好看。”
季斯楠道:“那秋天再来。”
“好呀。”
禾秋带着季斯楠在这里坐了好久,夏天太阳总是不舍得沉下去,让他们忘了时间。
“该回去了,我有点饿。”
“好。”
“可是我不想走路啦。”
于是季斯楠在她面前蹲下。
“干什么?”
“上来,背你回去。”
禾秋也不客气,好想就这样一直贴在一起。
黄昏与暮色接吻,季斯楠平生第一次背着人走过大街。
日子依旧过着,禾秋日渐忙碌了起来。
她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经常天朦朦亮才疲惫地把自己摔在客厅的沙发,睁眼又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季斯楠知道她很累,所以每每听到开门声也只是把如一摊烂泥般躺在沙发上的禾秋抱回房间,然后自己再回房安睡。
他其实有些不满,却在每次看见她疲惫的神色总是心疼地提不出抗议。
他有的是钱,却不能在A市留下任何痕迹,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会有野狗很快找上门来。
这段时间禾秋是真的忙到头脑发昏,她虽然需管理一个艺人,但公司的其他事务还需要她操刀,前些日子米元结婚,老婆怀孕五个月,更没空协助禾秋了。
不过还好是有成效的,蒋家乐那边的人气在这几个月也算是弄起来了,有了人气就等于行程和工作的加重,禾秋作为他的经纪人则要跟着后面不断对接,处理网上不好的声评。
两处事务连在一起,禾秋算是心力憔悴。电话要时刻保持有电状态,会议和酒局不断,有时还会因为容貌的美艳被揩油,作为初出茅庐的小公司的管理人,只能不着声色挪开身体还要咽下这口气赔笑吞下烈酒。
还好有季斯楠。
她一有酒局就苦了他,化的妆比平时浓烈先不说,还总是带一身不好的气味熏的家里到处都是。
季斯楠才发现自己有这么好的脾气,能有这么多的耐心来服侍一个人。
拜她所赐,他现在已经练就了卸妆本领,给她换衣服也越来越熟稔。刚开始会有些紧张禾秋会不会不自在,发现她一到家绷着的弦就会放松,意识也不省人事,就肆无忌惮起来。
每次她宿醉,季斯楠就可以借着照顾的名头陪她睡到天亮,早晨睁眼就能看见禾秋的睡颜,他总是会轻轻吻她的脸上各处地方。
为了重复的生活碎片,那些隐瞒,躲藏,就算是有天雷降下来打在他身上。
一切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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