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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旸
亥时三响,梆子声敲碎夜幕。
明心竭力憋住心中的疑惑,却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就这么面上抽搐着给唐婉濯足后奔出门。
二公子怎么突然跟少奶奶同寝了!
少奶奶还答应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饶是遥兮听到明心这么说,也挑了挑眉。
是,公子跟小姐关系是好了不少,恨不得天天黏一块,可是规规矩矩地,晚上各回各屋睡,两屋的大丫鬟们都快忘了她们是正经拜过堂的夫妻。
这下要行夫妻之实了,又被她们看成铁树开花了。
明心的悉悉索索很快被遥兮佯装的严厉低呵下去,院内只剩断断续续的虫鸣。
唐婉从顶箱柜里抽出毡垫与褥子,在榻边打地铺,正要躺下不解衣欲睡,徐琛拦住她:“你睡榻上,我睡下面。”
两人商量时只说了“一人睡床上,一人睡地上”,结果两人不约而同都选择睡地上。
唐婉睡觉不老实,同床共枕犯罪风险过大,心里又觉得男主娇生惯养,肯定睡不惯硬地板,她从小就睡硬板床,睡地上也没什么大碍。
将心比心嘛,男主一直在为她着想,她也在很笨拙地照顾他。
徐琛则觉得这本就是唐婉睡觉的床,自己一个“外人”,还是男儿身,睡上去总是不好的,而且,哪有去人家家里作客把人家赶下席位的道理?千说万说,还是该他睡地板。
两人互相谦让又互不相让,最后唐婉掏出了猜丁壳大法。
出了拳头的唐婉睡榻上,出了布的徐琛睡地上。
“这‘猜丁壳’可真是个好法子,以后有拿不准的,我们也这样。”徐琛如愿以偿,不忘给唐婉耳边“吹凉风”。
“都是概率问题。”唐婉回敬后一蒙上被子,准备会见周公。
会见失败。
这是唐婉第一次跟除爸爸以外的男的同屋睡觉,实在有些紧张,她越是想着没什么大事,心跳越是快,愈演愈烈成“咚咚咚”的敲鼓声回荡在脑海。
她瞥了一眼徐琛,人背对着她侧卧,一动不动。
多半睡熟了。
她慢慢挪动身子,从平躺变成侧躺,期间被子细细簌簌,响声小却不可忽视。
换个姿势,一定能睡着!
徐琛保持这个姿势有半个时辰了,左肩被压得酸胀。
他实在睡不踏实,这地板硌得慌,跟他的心一样,听到唐婉翻身的声音,总下意识地屏息,生怕给她弄醒。
能熬一会是一会吧……熬不住了偷偷溜回去睡觉也未尝不可……
月光透过窗户把光撒在徐琛脸上,朦朦胧胧间,思绪已然飘远。
第一天不适应也是常事,只要能躲了父母的追责,这有什么难处……
后半夜,两人终于睡着。
不仅仅睡着,已经是睡死。以至于明心照常前去禀报时,看到的是缩成一团睡在地上的徐琛和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唐婉。
明心花了几秒钟消化完眼前的场景,才小声叫了几遍:“少奶奶公子,该起身了”。
零人回应。
最后是遥兮支了招,拿瓷碗装上□□糖梗米粥和烧卖,蹑手蹑脚走过刺猬般的徐琛,往唐婉侧着的脸庞一放。
唐婉鼻翼动了动,迷迷糊糊了句:“爸爸你又用预制烧卖糊弄我……”然后猛地睁眼。
遥兮成功把她香醒。
随后唐婉把徐琛摇醒,两人面对着明心和遥兮,抓耳挠腮。
唐婉先扯出谎:“我睡觉老爱乱动,把他给挤下去了。”
徐琛开团秒跟:“对,我看她睡得熟,把我踢下去自己嘴里还鼓鼓囊囊的,就……”
遥兮摆手制止了接下来的胡说八道,说:“快用早膳吧,公子快快用完上值。”
徐琛平生第一次狼吞虎咽用膳,然后装得从容,走出门外。
唐婉憋着笑目睹丈夫难得窘迫的全过程。
匆忙过后,唐婉吩咐遥兮把地铺收拾起来,院里又重归寂静。
憋在院子里,心里沉闷得很,但唐婉又总担心外出会碰上唐家人,三言两语就露了馅。
那时刚穿过来,无知者无畏,还敢大大方方回门,这下掉过马,怕了井绳,见到家人怯懦不自在,就全完蛋。
罢了,去瞧瞧张二姨娘在做些什么,这人比原宿主还寡淡,跟她聊聊天解解闷,总不至于掉马。
唐婉一拍脑袋,便要去二房。
二房还是那样荒芜,总感觉可以透过花园看出这屋主人的内心,贫瘠、思想匮乏、空心人。
一来二去,她倒觉得熟悉起来。
见到她不请自来,张兆没什么太大的惊讶。
唐婉总感觉她有种装出来的慌张,跟她睡眼惺忪时分看到明心真慌张但死命强忍的仓皇还不一样。
“二少奶奶今日何故来啊?”张兆也不怠慢她,吩咐女使赶紧沏茶迎客,“莫不是嫌日子清闲,过来解颐遣兴?”
“你还真猜着咯,我嫁过来好些时日,一直没抽出功夫过来同你亲热亲热,今日可不得巴巴过来,跟你说些体己话嘛。”
似乎“体己话”触到张兆神经了,她垂下眼,动嘴道:“那日主母生辰宴,抱歉。”
她停下嘴,不再言。
然后呢?光道歉没解释啊?
怪啊,你这个姨娘真怪啊!
你等啥呢?等我的原谅吗?
“二姨娘那日行为,虽非有意,却让晚辈寒心。晚辈不敢有怨恨,只是一时难以释怀罢了。”唐婉神情黯然。
什么虽非有意,我看有意得很!
“二奶奶,茶来了——”这时,丫鬟前来送茶。
来得真是时候。
“这谷雨尖我最是爱喝,不知可符合小婉你的口味。”张兆淡笑,把茶盏递给她。
别随便小婉小婉地叫,跟你很熟吗?面上说亲热,你还真当真了。
天真的二姨娘。
“我嫁给徐景明前,曾有过心仪之人。”张兆突然开始讲故事,“他无父无母,自小在济慈院长大,我家在近郊,按理说是八竿子碰不上的关系……”
这估计就是帮助原宿主在这个世界完成主线任务的npc吧……毕竟,正常人谁会突然讲自己身世?
她用不含情感的语调讲述了相识相知相恋及分别,虐恋情深,语调单调,疑似为了给今日没有好好睡足觉的唐婉催眠。
“那时,他叫冬阳,我们约好每月一相会,在天街撒欢游逛,随着年龄渐长,他却突然有一天从济慈院失踪了,只留给我一封信。”
“他在信中说,自己要去当和尚,斩断世俗情谊,跟我虽是挚友,但也只能以一纸相告别。”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见到过他……”
*
这几日,刘案欣派人在济安城搜罗了许久,收获了了。
结果今天有人登府求见,说“能治夫人心疾”。
她现在最大的心疾就是唐婉魂魄的失踪。
刘案欣微一昂头:“请进来吧。”
是一个老妇人,佝偻着背,颤颤巍巍地走近。
那老夫人开口,声音沙哑:“久仰刘夫人贤名,今日冒昧登门,实乃幸会。老身孙氏,特来拜望,望夫人海涵。”
“孙夫人好,客套话不必多讲。请问您可有什么妙算,能解我心头大患呐?”刘案欣支开闲杂下人,问。
“我听闻您最近在考究换魂之术,因为刚出嫁的四女儿唐婉疑似换魂,是吗?”
刘案欣一挑眉,打探得倒清楚。
没等到刘的回应,孙氏也不慌,慢悠悠说:“夫人不必惊讶,光维寺还热络的时候,我还去当值过呢,这点探听消息的能力,我还是有的。”
“是,那孙夫人,您可有良策?”
“换魂之术,易换不易回。当年光维寺闹了场命案,十分红处便成灰,轰动上朝廷,您必也有所耳闻。那被打死的圆通法师早预料到自己的终局,早同我说过,求我帮忙,我便让他前一日喝下这牵魂水。”她从灰扑扑的怀中掏出一个亮得发光的小银壶。
“被‘打死’的前几个时辰,他人已被换到濒死的樵夫肉身上,又依附在那躯体上活到现在。”
刘案欣一听,笑了:“孙夫人只靠自己一张嘴,把换魂说得天花乱坠,无人证无物证,就想让我徒信你?”
“那樵夫现在在镖局当差,忙得很,我不愿耽误人赚钱的工夫,也不好带着他一介男丁冒昧登门,夫人若是信我,不如同我前去一探?”
“谁知你是不是买通了人,跟你一块同我扯戏?”刘案欣不想再纠缠,“孙夫人,小女安危,我日夜悬心,可我就是再心急如焚,也不是那急昏了头、任人拿捏的蠢材。您若欲谋银钱,还请另寻门路。”
孙氏听罢,短叹道:“刘夫人不信我也是自然,但夫人若是觉得我是来讨银子的,那我就冤枉上我了。我也有一个女儿,现在远嫁香海,一年难见一日,吃得香不香、住得安稳不安稳,一概不知,哪个父母不担心子女啊?我从酒馆听闻你在打探换魂的事,再一细究,便知是您亲女儿的事,马不停蹄赶来了,都是为人父母,我实在不忍心你们母女明明能团聚,却再难相见啊!”
刘案欣不动声色:“镜莲,送客。”
“这银瓶,我便放在这儿了,夫人若信我,就把这银瓶的水给令媛喝下,三时辰后,令媛的魂便会回来,我就做到这份上了。”孙氏把银瓶放在地上,随后头也不回。
刘案欣看着银瓶,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扶手。
*
徐琛到任没两个时辰,就把手头的活七七八八做完,出了翰林院。
他一路小跑,穿过天街,来到诚顺镖局门前。
朱漆大门常年被日光照晒有些褪色,但陈旧色泽反而给它镀上了层威严。
他没多留意,径步向大堂。
那管事先生正招呼着生意,搭眼看见了徐琛,给他做了个稍待的手势,加快语速跟客官对接完,小声对徐琛道:“总镖头不在,大镖头在中院议事厅,你直接找他去。”
徐琛微一俯身作感谢,旋风般赶去议事厅。
大镖头约莫二十五六,肩宽背厚,面庞黝黑,额角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不知是哪次护镖途中遇到歹徒搏斗留下的业绩。
他这个年纪,能当上大镖头,也是罕见。
“冬顺哥。”徐琛问候道。
“砚之,坐,”冬顺镖头点头示意,“大忙人再忙,一听到有消息也坐不住了?”
徐琛颇有些不好意思:“不忙,哪有你们这大镖局忙啊?秋成姐又出门了?”
“有批货比较重要,秋成姐想自己盯。”
谈笑间,大镖头进入正题:“我这死脑筋,光跟你说这济安左看右看就那光维寺邪乎,似乎有门道,却全然忘了还真亲身跟和尚接触过,之前有个跟我同在济慈院长大的孩子,我还在寻出路时,他一下子就不见了,一问院正,跑去光维寺当和尚了!”
徐琛眼给听直了。
“他性格太怪异了,跟他待着根本聊不上几句,我总忽视他来着……突然一想起,连他的名字也忘了……”大镖头搔了搔头发,“没事啊,我还专门抽空跑回济慈院,专问这件事。”
“那济慈院给他起的名是?”
“冬阳,他跟我一样,是冬天来的。”冬顺大镖头随手拿起纸笔,下意识写起他的名字,“这个都算乳名,要想找到他的去处,还是拿他的法号去探寻,说不定会有结果。”
“那法号是?”
大镖头在纸上潇洒写上两个字,把纸调了个个儿,滑到徐琛跟前。
纸上,比冬阳两字字号大了不止一倍的字迹因为稍过用力,边缘已然晕染开,呈不断扩散的态势。
那纸上大字明晰写着两字。
寒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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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夫人不冠夫姓我是故意的,在我的世界观,你姓什么,嫁人后就称呼什么
我这才发现上一张致于娙的娙没打出来,成了两个??哈哈哈,增添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神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