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男的新衣

　　面包坊正式开业，上午只有一两个客人，我有心理预期，新开业的店嘛，总要等附近街坊四邻慢慢传开口碑。
　　从前茶艺班、西点班的姐妹为了捧场，把聚会地点改到了我这里。
　　琼姐积极地带了几个朋友、同事过来，说：“有些面包远远就闻着香喷喷的其实都是香精，可惜外行人不知道，不过胜男这里的你们绝对可以放心，她的人品我是可以打包票的。”
　　后来有几个朋友的确常来买面包，我很感谢琼姐，只是按现在的客流，恐怕不足以支撑开销。
　　XX医院距离不远，王晶晶下班后就会过来，拉着我一起回群租房，她现在来店里看到客人数量，“客流不够，你们要想一些营销手段了。”
　　我气馁：“已经打折做促销了，是不是真的只有加盟店、大品牌才生意好？”
　　方菲信心满满：“放心，我已经有主意了。”
　　——
　　方菲招聘了两个帅气的男大学生做服务员，黑色中长发的叫平延泽，看起来很文静，黄色平头的叫常瓒，看起来很跳脱。
　　我轻声问：“咱们店又不大，你何必呢？”
　　她毫不避人地说：“这叫营销手段，美男计，一个小奶狗，一个小狼狗，总有客人喜欢的款。”
　　我尴尬地咳了咳，见那两个男大倒也不反感被当作营销手段，为钱途着想，妥协了，犹豫了一下，说：“你们要时刻注意手卫生，还有头发必须戴上头套。”
　　方菲打断我：“不行，戴上头套就不好看了。”
　　“食品行业卫生最首要。”其他都可以由着她，毕竟是她老爸投资的钱，唯独这一点我不能退让。
　　平延泽笑着说：“两位美女老板别生气，我们可以喷发胶，保证把头发固定好，干净又帅气。”
　　“这倒是个办法，”我提醒：“发胶不能有味道。”
　　平延泽抬手保证：“我们一会儿就去买。”
　　方菲满意地点头：“小帅哥很机灵嘛，我给你们报销置装费。”
　　“谢谢两位美女老板！”平延泽做出感谢的样子：“以后叫我小平就行，”又指向旁边的常瓒：“他是我的室友，叫他小常就行。”
　　从前听说“打败你的不是同行是跨界”，现在，我算是理解了，小平、小常清爽帅气地往店门口一站，上至七十老太下至三岁小妹，全吸引了过来，生意一下子好转起来。
　　我拱手：“方富婆果然有手段啊。”
　　方菲洋洋得意：“这次可以扬眉吐气不做‘败家女’了。”
　　——
　　周末，生意更好了，其中一些明显是附近的女学生，有的兴奋地过来要求与小平、小常合照，腼腆的就在旁边看着偷笑。
　　“你在这里干嘛？”凌厉的声音穿破气氛，我循声望去，是王晶晶，她似是看到侵略者般瞪着小平。
　　我问：“怎么了？你们认识？”
　　王晶晶语气冷硬：“不认识。”
　　小平像受气小媳妇儿似的低着头不说话。
　　“现在客人正多，晚点说。”说完，她便帮着我整理起面包货架。
　　小平继续向客人介绍面包，但明显看起来紧张了许多，小常看起来也是有些拘谨的样子。
　　待傍晚结束营业，王晶晶有点像兴师问罪：“这就是你想出来的营销手段？”
　　我说：“效果挺好的。”
　　王晶晶斜睨着小平：“你们的生意我管不着，不过，得把他开了。”
　　方菲问：“小平工作表现很好呀，为什么？”
　　王晶晶问我：“留着长头发在面包坊上班，你觉得合适？”
　　“小朋友抹了发胶了，而且，干活挺利索的。”
　　王晶晶眯了眯眼：“那我也看不顺眼。”
　　小平拱手请求：“姐，你就让我留下吧。”
　　一声“姐”把我心都叫软了。
　　方菲说：“人家大学生出来半工半读不容易，再说，人家没做错事，怎么能把人开了呢？”
　　王晶晶站起来：“好，随便你。”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
　　后面几天，王晶晶只要有时间都会过来，一会儿指挥小平搬东西，一会儿指挥小平擦洗东西。
　　我看不下去：“喂喂喂，不要欺负我的员工啊。”
　　“这点活就受不了的话可以辞职。”
　　“没关系，胜男姐，我能干的。”小平完全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然后，我竟然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小平偷偷看着王晶晶的背影轻笑。
　　电光火石间，我悟了：莫非小平是晶晶的追求者？磕到了，磕到了。
　　——
　　面包坊生意红火，方菲给我的分成很可观，让我结束了紧缩开支的生活。
　　月底结账，方菲拉着我向方爸交差：“爸，我们开始赚钱了，相信很快可以给你回本。”
　　方爸看看账单：“你们刚起步，不要着急，一步一个脚印。”他双眼泛光地看我：“还是胜男靠谱，做一行成一行，你爸妈有福气啊。”
　　我瞄一眼方菲，她有点失落，我忍不住替她说话：“方叔叔，其实这次主要靠菲菲的，我只是负责做面包，刚开始生意不好，营销手段都是菲菲想出来的呢。”
　　方爸说：“那也是沾了你的光，从前开花店、美容院、美甲店、火锅店，都给我赔个底朝天，没有金刚钻还一天天想着证明自己，不如闲着刷刷卡，再怎么刷也比投资赔的钱少不是？”
　　我有点能明白方菲为什么总感觉空虚了，没有被需要感。
　　方妈握着我的手说：“谢谢你啊，胜男，我们两个跑东跑西没多少时间陪菲菲，自从你回来了经常带着她玩儿，她现在比刚回国的时候开朗多了。”
　　“应该的，我们从小就是好朋友。”
　　——
　　母亲找来店里，我把她带到后厨，送上最拿手的面包，我现在有了不错的收入和存款，觉得当初的决定有了强硬的靠山。
　　她环顾一圈，语气嘲讽：“现在靠闺蜜吃饭觉得很潇洒吗？现在好逸恶劳，将来只会图伤悲。”
　　“我是技术入股。”
　　“别说你是入股，就算整个面包店是你的，有什么可自豪的。”
　　我失去耐心：“方爸倒是很高兴我们能把面包店经营好，要不我叫他和方菲来，你当着他们的面说说？”我拿出手机，不知道为什么，父母射击我什么问题，只要我能把方菲牵连入攻击范围，他们的射程就会自动消失或转移。
　　母亲赶紧直奔主题：“你爸说将来要把房产和遗产全部交给大宝。”
　　我脑子一绷。
　　母亲继续道：“你大姑妈和大表哥最近经常来找你爸，打得那叫一个火热。”
　　我轻蔑地笑了。
　　“你不信？后周开国皇帝郭威不就跳过有血缘的亲外孙，把一整个国家交给干儿子柴荣了，别以为你爸只你一个女儿，就不会传给外人。”
　　“他爱传谁就传谁。”
　　母亲急了：“回去跟你爸说几句软话不就好了吗？”
　　我嗤笑：“几句软话就能解决的事情我当初何必搬出来？”
　　母亲站起来：“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你怎么这么爱斤斤计较。”
　　“只有剥削者希望人人都不斤斤计较，剥削者是既得利益者，当然可以慷他人之慨。”
　　母亲提起手提包往外走，看得出来她很不高兴，嘴里嘀咕：“是不是激素紊乱了，叛逆期这么长，以前明明很听话的。”
　　我平静地目送她离开，再次庆幸我没有妥协结婚，庆幸我离开了那个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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