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总爱摇尾巴

　　虽然两人加了好友，但其实目前没有用得上的地方。

　　一来他们原本就住一起，手机显得很是多余；二来他们也不带手机去学校，小小砖块更是没有用武之地。

　　于是两人的聊天框里，除了一个人发的打招呼内容，一个人发的爱心表情，后面就再没别的对话了。

　　而我们周小若同学，自那天怀疑心怀不轨的人其实是他自己以后，他看向善善的眼神一下就变了味儿。

　　他花了几天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期间也有意减少和善善的亲密接触，得到的结果就是，这几天他和善善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小狗还以为自己被冷落了，好几次坐在床上眼巴巴地望着周小若，水汪汪的眼神看得周小若脸颊一热，走路都同手同脚了。

　　是不是哪里不对，这种莫名的心虚是怎么回事，以前他不这样啊。

　　难道说……他真的……对善善……

　　老天。

　　这走向不对吧！？

　　周小若一边在心里拼命地给自己找理由，一边在身体上还是诚实地绕着善善走。

　　直到某一天，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毫无根据地乱想下去了，杂七杂八的想法把他的注意力都分散了，而且也影响到了善善。

　　他今天一定要弄清楚。

　　于是这天晚上，周小若在写完作业后一直坐在椅子上发呆，绞尽脑汁地思考一会儿该怎么验证自己的猜想。

　　等善善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周小若还坐在书桌前低着头苦思冥想，他担心地朝毫无防备的男生走近，在他身后轻声开口说了一句：“小若。”

　　坐着的男生似乎被吓到了，身子不明显地抖了一下，然后他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眼神里是一片迷茫：“怎么了？”

　　“我洗完了，你现在要去洗吗？”善善柔声回答他。

　　周小若这才仿佛回过神，嘴里应道：“噢……噢，好的。”

　　说着他站起身，打算从床边绕过去，结果不知道谁放了一双鞋在床下，周小若没看见，右脚被这双鞋绊了一下，加上他在走神，重心不稳，身子直接不受控制地要往后倒。

　　慌乱中，周小若下意识想抓个东西扶一下，然后抓到了一条滑溜溜的手臂。

　　没等他反应过来，手臂的主人已经被他拽得失去平衡，两人像被无形的线扯着一般，“噗通”一声重重摔到了床上。

　　周小若先感觉到后背陷进柔软的床垫里，紧接着胸口一沉，高大的金发男生已经整个人压在了他身上。

　　空气瞬间凝固，像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周小若瞪大眼睛，视线正对上善善近在咫尺的俊脸——对方显然也懵了，乌黑浓密的睫毛颤动得厉害，呼吸浅浅地扑在他鼻尖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沐浴露香气。

　　……这下，完了。

　　周小若没想出来的验证方法，因为一个意外出现了。

　　善善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周小若能清晰地感受到两人皮肤接触的温度，还有对方随呼吸不断起伏的胸膛、以及埋藏在胸腔里无处遁形的剧烈心跳声。

　　二人的距离过近，以至于他竟一时分不清，这心跳声是善善的、还是自己的。

　　周小若张了张嘴，犹豫着想要开口，还没等他发出声音，善善却敛了敛眸，一向明亮的琥珀色瞳孔此刻却黯淡了下来，在光线的折射下，像盈满了一汪晃动的清水。

　　他说：“小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男生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化为气音，直到把所有的委屈都藏了起来，可还是忍不住从眼睛里流露出了收不住的那一小点。

　　周小若瞬间说不出话了。

　　善善会这么问，是因为周小若前几天怀疑自己的内心，所以刻意避开了和善善过多的接触。

　　可是善善不知道这些。在他眼里，就是周小若突然冷落了自己，他想和周小若说说话都不敢了。

　　小狗想要的只是陪伴，如果得不到回应，他会以为自己要被抛弃了。

　　善善在害怕。他害怕自己被周小若抛弃了，所以会在现在问出这样的话，他希望能听到周小若的回答。

　　“我没有不喜欢你。”周小若轻声开口。

　　怎么会不喜欢呢？其实一开始就不需要验证，他好笨，连这么明显的感情都察觉不到，还让小狗伤心了好几天，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

　　现在他确认了，那他就要说给善善听：“我很喜欢你，善善，特别喜欢。”

　　他抬起手摸了摸善善的头，语气温柔：“前几天冷落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怕不够有诚意似的，他又说：“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保证。不伤心了，嗯？”

　　善善真的很容易被哄好，他怯怯抬眸，声音闷闷的：“我不难过，小若你不用道歉，我……”

　　话音未落，却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周小若抱住身上的大金毛，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好，你不难过，我们善善是最坚强的狗狗，是不是呀？”

　　怀里的人久久没有出声，周小若又顺着他的后背安抚了几下，才听到耳边传来一句极小声的“嗯”。

　　所以，他之前是在纠结什么呢。周小若为自己之前的行为感到无奈，闭上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善善只是想陪在他身边，就像以前一样，他干嘛要强加一些奇怪的猜测。这样就很好，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善善也不会离开他。

　　如果这份心意到了未来还没有消退，那就等善善也对他有了同样的情感之后再告诉他吧。

　　现在对他来说还太早了，善善没有学习过这些，如果周小若提前告诉了他，那善善肯定会为了迁就自己而选择答应，这就不是周小若想要的了。

　　他希望是两个人都愿意的，而不是谁为了谁被迫答应。

　　周小若正慢慢地想通一切，善善也从他怀里缓缓起身。

　　男生的手臂撑在他的身体两侧，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周小若的脸上。

　　他像看着珍藏已久的珍宝一样看着周小若，一双凤眼越发如狗狗眼睛一般楚楚可怜，很容易就让周小若心软了。

　　他说：“小若，我们可不可以，永远在一起？”

　　最后一句话让周小若心里震了一下，旋即他想，善善应该是想问，自己可不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吧？这么问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想向自己确认，所以才换了个说法。

　　本来就心疼小狗委屈巴巴的、害怕被抛弃还没有安全感，周小若几乎没有犹豫地答应了：“当然可以啊，我们一直是一家人，不会分开的。”

　　然后他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笑了：“不过，如果我和你谁高考考砸了，可能就暂时要分开了。”

　　“我不会考砸的，小若也不会。”善善立马反驳道。

　　“好，”周小若又笑了，“那就借你吉言咯？”

　　两人这么一折腾，时间也不早了。

　　周小若草草地给自己洗了个澡，顶着一头湿哒哒的头发出来时，突然瞄见了静静躺在床底下的那双鞋。

　　他想起来了，这是他的球鞋。

　　放学回家时他走太快忘记换鞋了，等想起来时就坐在床沿换上了拖鞋。

　　他一直记着要把换下来的球鞋放到鞋柜，但因为一心想着善善的事，他给忘了。

　　刚好就这么巧，他踩到被他自己遗忘的鞋，和善善一起摔到了床上；又是这么刚好，两人在床上把话说开，周小若也没有心结了。

　　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要不是周小若信奉唯物主义，他都怀疑是玄学发力了。

　　现在他终于能提起这双“大功臣”鞋酱，让它安详归位，然后自己顺便在客厅把头发吹了。

　　一举两得啊一举两得，甚好。

　　等他回到卧室后，善善已经乖乖在床上躺好了。

　　他揪着盖在自己身上的小毯子，似乎正盯着天花板在发呆。

　　周小若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善善察觉到他的靠近，转过头望向他，眼睛像会说话似的眨了两下。

　　“你躺好，我来关灯。”周小若爬上床，侧过身去按床头柜上的开关。

　　屋子里瞬间变得漆黑一片，只能听到两人清浅的呼吸声，还有拉动毯子时的布料摩擦声。

　　周小若刚刚躺好，就感觉到善善侧过身在看着他，于是他也朝旁边翻了个身，看到的是黑暗中一个模糊的轮廓。

　　“小若。”善善小声开口。

　　“怎么了？”周小若回答。

　　“如果……”善善这句话说得很犹疑，似乎不确定他应不应该说出来，“……如果我做错了事，你会对我失望吗？”

　　周小若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你把我妈妈的拖鞋咬坏了？”

　　不是，等下，怎么嘴巴就秃噜出来了。

　　周小若赶紧给自己找补：“我的意思是……”

　　善善似乎是笑了一下，周小若听到了一点很不明显的笑声。

　　他笑着说：“我知道。”

　　善善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但如果是比这个更严重的错误呢？”

　　更严重？周小若想不到善善干过其他更严重的事，也不觉得善善能做出什么会让他失望的事。

　　他回答：“我想想……像你这样的乖乖小狗，要是犯错了，我就——罚你一天不能出门玩。”

　　“怎么样，可怕吧？”周小若笑笑。

　　善善还是很小声地重复了一遍他的第一个问题：“那你会对我失望吗？”

　　“会噢，”周小若故作严肃地说，“我会对你非常失望噢，大概是一天不会跟你说话的程度。”

　　善善没回答，周小若以为他被自己吓到了，下一秒就解释道：“不过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出现啦，我再生气也会跟你说话的。”

　　“这样啊……”

　　善善终于出声，只不过声音听起来怪怪的，看样子是真被唬住了。

　　周小若把手搭上善善的肩，捏了捏他的胳膊：“你真信啦？我舍不得的，安心睡吧。”

　　这是真的，周小若本来性格就比较温和，从小到大没和人吵过架、也很少生气，更何况是对善善。

　　只要他没有做什么超出底线的事，周小若就会无限制包容他。

　　善善似乎被他的话安慰到了，声音恢复了正常：“嗯。”

　　半夜，无聊的月亮正扒着窗框偷偷收集床上两个小人儿的梦，却发现其中一个小人儿睡得不太安稳。

　　他有着一头金灿灿的头发，此刻却凌乱地散落在枕头上，给白色的枕头织就了一片金色的纹路。

　　秀挺的眉峰无意识地皱在一起，呼吸逐渐没有规律起来，皮肤上覆了一层薄薄的虚汗，看上去是在做噩梦，而且是很令人难受的一个噩梦。

　　月亮的目光怜悯起来，它同情地施舍了几点银辉在他身上，正欲转身离开，却骤然和一双冷冽的眼眸对上视线。

　　银辉抖了抖，让黑暗中的琥珀更加透亮。

　　从噩梦中惊醒的男生无视了安慰他的月光，侧身看向噩梦的来源。

　　他刚刚梦见……周小若发现了真相，很失望，再没有对他展露过笑容，还说——“我们永远都不要见面了”。

　　他想解释，可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小若的身影从他面前消失，后来他再想找，却怎么也找不到。

　　因为周小若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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