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风未停

　　夏天的闷热像是沾满各种颜料的调色盘，那色彩在清水冲刷下一点一点褪去。嘈杂的蝉鸣也随着处处凉风袭来而消逝不见。这样的日子安静的，凉爽的，漫长的，安逸的，冷清的。

　　这样的日子平静得像是白色纸屑扑向天空，然后哗啦啦地落下时给人无法描述的感觉。

　　故雰城下了好几天的雨。

　　“天空灰得像哭过。”

　　如果说此时灰蒙蒙的天在哭泣，那么雨一定是天空落下的泪。

　　由于台风天气的影响，各个培训班被迫停止，所有的学生基本上待在家里不外出。

　　江凌待在房间里学习经济学知识。

　　何晚有的没的，画了点水粉画。

　　手机“滴”的一声打破了四周的安静。

　　来自谢可萤的信息。

　　“我实在忍不住了，我跟你说我上次泼我衣服的那男的，我之前在酒吧遇到了，震惊！”

　　“然后呢？”何晚皱起眉。

　　“他。我看见他和萧梓婞，他俩应该认识。然后萧梓婞和我说，他是她妈妈男朋友。我觉得好amazing！”

　　“她妈妈怎么着35岁有吧，那个男生应该18，19岁的样子。我的天！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嘛……”

　　“不要乱讲。”

　　何晚不相信他是这种人，不知道在别人眼中，他是怎么样的人，但她坚信他很好、很好。

　　她初一下学期有一次自己放学的时候，刚走出校门口二十米不到的路上遇到了两个堵她路的小混混，脸上有道疤，头发染得乱七八糟，“同学，去哪里啊？要不要我们送送你……”

　　何晚有些害怕，直缩着脖子往后一点点地退，本来她想找个借口转移他们注意力，然后跑回学校时

　　但是，突然，有个人从那些混混背后冲了过来，直接踹了他们后膝盖一脚，然后抄起书包砸了他们头，再往他们肚子那里补了几拳，动作连贯利索。

　　“走。”揍完，他拽起她撒腿就跑，不久，拨打电话求助，警察来了把那两个混混带走了。

　　“谢谢你啊。”何晚松了口气，笑着感谢他。

　　他擦了把汗，笑了笑，阳光衬着他眼睛亮亮的，透着善良与纯粹。

　　“朋友间不需要说谢谢。”随后，他低着个头，又一个人走了。

　　她还记得那场晚会，他唱的很好听。放学后，她遇到了他，她问起，“林涘然，你……不在乎那些人的话吧。”

　　“你不要在乎。你唱的很好。”

　　“他们是坏蛋，总喜欢欺负别人。”

　　“你要相信自己。”

　　“嗯。”他点点头，垂落的眼皮又抬了起来，挑唇，“我当然不在乎。”

　　“终于一天，我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歌手的。”

　　虽然家庭不富裕，他从未放弃梦想。

　　上一次，何晚真的去了他工作的酒吧，又欣赏了一遍他唱歌。

　　昏暗的室内，最亮的光都洒落在他身上。他穿着白色衬衣，抱着那把吉他。何晚一眼便认出，那是他初三时表演的吉他。它陪了他很久。

　　他的眼睛，锐利，望向前方，似乎充满目标，坚定，渴望些什么。何晚站在台下，静静地欣赏着，附和着大家拍手打节奏。

　　林涘然表演的时候看起来很骄傲，有着那种小孩玩捉迷藏赢了时的得意。

　　也许这就是做喜爱事情的快乐。

　　那一天驻唱快结束的时候，台下来了个女人，带着墨镜，红艳的唇，亮闪闪的雨滴耳坠，精致的时装，她就坐在舞台紧邻的椅子，欣赏着她的表演，上扬的唇角似乎流露出她的满意。

　　那一天，何晚跟着他下了班，可出门不久，便被那个女人堵住。

　　“你，有兴趣成为一名真正的歌手吗？”女人不紧不慢地询问，顺便递出了自己的名片，“我很欣赏你。”

　　她提了一提鲜艳的唇角，“你不用太快回复我。等你想好，再说。”

　　……

　　台风天气没过几天就结束了，之后的某天傍晚，天空亮着粉红的霞光，窗台吹着凉快的风。

　　何晚接到了谢可萤的电话，她邀请何晚陪她一起回到家乡看看。

　　何晚答应了。

　　何晚听谢可萤说，她的家乡在青城。那是个多风，多雨的南方城市。
　　看来，真的巧，她和榆桑都来自青城。

　　何晚还记得，初中的历史课上，老师讲考试卷并特地地看向谢可萤。

　　老师扯着嗓子说，官腔味足足，“咱们班，出现了个奇才！”

　　谢可萤瞪大眼睛，又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假装在课桌里找书。

　　“历史上发表日心说的是谁，这位同学她写的是哥伦布！那哥白尼是不是待在实验室里漂着漂着就来到了美洲啊？”

　　“你说我说的是不是，谢可萤！”老师气得脸铁青，又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全班哄堂大笑。

　　于是，谢可萤一下课便拉着何晚撒腿冲到走廊的拐角处。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我不就写错了嘛！至于当着全班面公布出来让我出糗嘛……”

　　接着她还觉得不过瘾，气得跳起来，“她她她……脑子里都是水，和太平洋的海水一样多……”

　　骂骂咧咧的谢可萤脸都红了起来，何晚看着她觉得多了几分可爱。

　　那时候的谢可萤气愤都会骂几句，尽管方式不好，但是效果很佳。

　　青城离故雰城有些距离，所以两个人坐高铁也有些时候。

　　那个夏天，何晚还是常常去小麦的小卖部，不过葬也变得更加出名了，比起高一开学不久时，现在的他几乎是整个故雰城的神秘大画家。

　　大家都在猜测他的模样，他的神秘总让一些少女迷恋似的以为他是一个大帅哥。

　　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小卖部买葬也的画，由于这份热闹，格子衫老头似乎精神都好了许多，他乐呵呵地，不晓得大家为什么都这么喜欢这位画家，只是自言自语着，“也许是画的好吧。”

　　何晚身边的同学也逐渐去买他的画，夏天里，怪老头的生意似乎爆破似的好。

　　这样的热闹为他添了份心安。
　　怪老头说，“我希望我的小麦能找到回家的路。”

　　一路上谢可萤安静得出奇。

　　何晚看向窗外。

　　白茫茫的天，看久了却有点觉得那天发着蓝。
　　这还真是个奇怪的想法。

　　所以，这天透着的是模糊不清的蓝？

　　何晚想起葬也的一幅作品《手执铅水》，那画右下角有几句话。

　　“天空上那白白的是什么呀？”

　　“那些是天空的眼泪。”

　　雨不就是停留在空中的云太过沉重而形成的事物吗？

　　雨是天空的眼泪？

　　那是不是因为天空的负担太重了，才想落泪呢？

　　途中，何晚开口问了句，“咋突然想回家乡去？”

　　谢可萤装睡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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