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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夜袭
返回公主府时,已是亥时初刻。
卫星朗不敢有丝毫耽搁,将贺遥在宫宴上的所思所想一五一十地说与母亲父亲听。
未曾想,卫展嵘听闻之后,竟微微皱眉,神色凝重地道:“这魁油,我倒是有所耳闻。”
应灼闻听此言,心猛地一沉,当即不假思索地命人火速前往北地查验此事,她的脸色愈发显得苍白难看。
卫星朗见状,轻声问道:“母亲,您是在担心应连恒那边吗?”
应灼缓缓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几分冷意与思索,缓缓开口:“我担心他作甚。我与皇兄姊妹众多。当初我费心费力助应连恒登上皇位,谁承想,他才刚坐稳龙椅,便翻脸无情,迫不及待地要除我羽翼。我不过是想到皇兄当年的突然病逝,会不会也与这魁油脱不了干系?”
卫展嵘难以置信道:“这……这怎么可能?先帝在世时,对应煜可谓疼爱有加。若是先帝的病故当真与这药有关,岂不是意味着应煜从一开始便处心积虑地谋划皇位?更何况,应煜当初之所以能那般迅速地笼络人心,除了有杨氏那般的功臣亲家从旁助力之外,一直打的可是悼念先帝的旗号。”
应灼面容平静,目光淡淡地投向窗外,仿若要看穿这沉沉夜色,良久,她才轻声吐出一句:“世事难料,人心叵测。皇兄生性仁善,可这并不代表,那些沐浴在皇兄善意之下的人,也同样怀有一颗仁善之心。”
先帝生性仁厚善良,这一点朝堂上下、举国皆知。只是这般温润的心性,于乱世之中开疆拓土、安邦定国而言,或许稍欠凌厉与果敢,难以撑起一个庞大帝国的脊梁。
相较之下,他的双胞胎妹妹应灼,果敢睿智、杀伐决断,更具帝王之资。只不过,大宣律法严明,皇位传承历来遵循嫡长子继承制。
更夫悠长的梆子声已然敲过三更,清冷的夜色愈发深沉。
书谨手提一盏暖黄的灯,在屋外轻轻唤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关切:“公子,眼下时辰不早了,要不您先行歇下吧?明早还得赶赴学宫。”
屋内,贺遥身姿单薄地倚靠在窗边,强打着精神,眼皮却止不住地打架,手中的书卷都险些拿不稳,迷糊间,他手指又翻过一页,口中喃喃应道:“我……我还不怎么困。”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冷风裹挟着细碎的脚步声,卫星朗推门而入,见贺遥这副模样,有些好笑:“眼皮都快黏到一块儿睁不开了,还不困呢?”
贺遥听闻熟悉的声音,忙将手中书卷搁到一旁,起身唤了一声:“将军。”
卫星朗快步走近,抬手为他掖好被角,“夜里寒气重,冷得很,快躺下吧。我洗漱快,你等我片刻。”
贺遥乖巧地点点头,迅速缩紧身子钻进被子里。自今晚回府之后,他心中便七上八下,惶惶不安,此刻瞧见卫星朗,终于彻底安心了。
不多时,黛环手脚麻利地将洗漱用具一一搬进内室,卫星朗果然言出必行,洗漱动作极为迅速,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已身着里衣,轻盈地钻到贺遥为她铺好的被窝,挨着贺遥躺下了。
“久等了。”
贺遥半阖着眼,摇摇头。
“今晚的事,事关重大,我已经悉数和母亲父亲讲过,母亲已经派人去查验魁油的事。如果真的是魁油,咱们今晚靠近长箭的事情一定会被礼王那边怀疑。”卫星朗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凝重。
贺遥心头一紧,面露担忧之色,忍不住问道:“会怎样?”
“会……”卫星朗刚欲开口,突然,窗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落叶破碎之声,寻常之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声响。
卫星朗神色一凛,见贺遥是同样的神情。
她来不及思索贺遥的听力怎么如此好,当即起身,仔细辨别着方向。
贺遥心中一震,凭着直觉判断,这声音像是有人潜伏在附近,不小心踩到了落叶所致。他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去查看情况,毕竟他睡在外侧。
他刚一动身,卫星朗便眼疾手快拦住了他。
卫星朗神色严肃,对着他迅速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紧接着,她动作轻盈敏捷,翻身下床,从床帷一侧取下长剑,紧握在手。
就在卫星朗猫下腰,作势欲破窗而出,一探究竟之时,尖锐的羽箭破空之声骤然划破寂静的夜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也随之响起。
外头是公主府典军带着一队士卒举着火把前来,“活捉贼人!”
卫星朗手持长剑,“哐当” 一声猛地推开房门,阔步而出。那男人抬眼瞧见她,立刻抱拳行礼,高声喊道:“小姐!”
卫星朗微微蹙眉,目光冷峻如霜,开口问道:“于典军,究竟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公主府向来戒备森严。而这于典军,更是卫展嵘从军中精挑细选的得力干将,寻常会武功的人,莫说是潜入公主府,单是靠近府门半步,都难如登天。
于世锋回话:“先前负责巡视的队正例行巡逻时,发现有几人在府后鬼鬼祟祟、形迹可疑,盘问过后发现,他们不过是几个醉汉。到了晚上,卑职留了个心眼,严加巡视。便见到一个贼人从后墙掠过,此人身法刁钻,脚程极快,咱们的人一路紧追不舍,一直追到了清晖园。”
卫星朗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一沉,于世锋没有对付死士、细作的经验,当即冲着那边正捆绑嫌犯的队正高声喝道:“快,把他下巴卸了!”
队正刚要依令动手,却神色慌张地回身向卫星朗禀报道:“小姐,不……不好了,人……人已经没气了,他服毒自尽了。”
卫星朗面色凝重,下令道:“带过来。”
待贼人被押至跟前,她手腕一抖,寒光一闪,“嘶啦” 一声,划破了贼人的裤腿,借着的火光定睛一看,果不其然,贼人腿部肌肉的形态与轮廓,与那日所抓捕的杂技艺人毫无二致。
“带下去,好生看管,今晚之事,暂时不要声张。”卫星朗言罢,收起长剑,正欲转身,却觉肩头忽然一沉。
她转头望去,只见贺遥身上那浅碧羽缎厚绒披还未穿戴整齐,他便双手托起白狐大氅,搭在了卫星朗的肩头。
方才还睡眼惺忪的贺遥,此刻已然没了半点瞌睡模样,眼神中满是担忧。
卫星朗握住他在自己胸前系带子的手,温柔地放了下去,继而抬手轻抚着他的眼睑,眼神里满是疼惜与怜爱。
“你且回屋歇息去吧,今晚我这边怕是难以消停了。书谨,扶夫人回屋休息。”
黛环见此情景,赶忙上前,继续为卫星朗系着衣带,嘴里也轻声劝道:“夫人莫要担心,小姐以前夜间行军作战那是常有的事,有我在,定会照顾好小姐。”
贺遥却不知哪来一股倔强劲儿,死活不肯回屋,就那样定定地站在原地,目光灼灼地望着卫星朗。
卫星朗终究还是被他这一双赤诚的凤眸看得心软,轻叹一声,妥协道:“夜已深了,不好再让母亲劳心伤神。罢了,那你随我去亲事府走一遭吧。”
亲事府肩负公主府全府护卫责任,其麾下人员皆是忠诚之士。
此刻,亲事府的大厅中,数盏烛火明明暗暗地摇曳着,映照着地上贼人的尸首。
两位典军面色凝重,低声讨论着此人今夜潜入府中的真实目的。
贺遥则站在一旁,修长的手指捏着白布一角,俯身细细端详着尸体的模样。
嘴唇乌紫发污,牙齿呈现出溃烂之态,微微张开的嘴中,似有若无地散发着一丝极淡的梅花香气。
“将军,”贺遥直起身来,目笃定地看向卫星朗,沉声道,“此人八成是服用了溃骨藤制作的药散。”
卫星朗端坐在上位,一袭宝蓝色衣衫衬得她雍容华贵。她抬眸看了贺遥一眼,微微颔首,眼神中透着几分赞许。
贺遥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难道卫星朗早已洞悉此人的死因?
卫星朗确实心中有数,在西北征战时,她曾抓捕许多细作,其中不少细作自尽后的死状都与眼前这人如出一辙。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另一件事。
她此前已仔细核查过那帮杂技艺人的过所记录,照理说应当已尽数抓捕归案,除非……还有其他隐藏极深的势力潜伏在这圣京城内。
卫星朗双眸微眯,心中已经有了断定:这人多半是应慈怀派来的。想必他对今晚列阵台前发生的种种仍心存疑虑,所以才会铤而走险。
他一向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这贼人身法诡异,脚程极快,寻常人难以踏足的公主府,他却能如入无人之境,前来窃听机密,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卫星朗转念一想,应慈怀又怎会不清楚自己的警醒?他应当明白,这贼人一旦潜入,被抓到的可能性极大。
如此想来,唯有一个可能:他根本无惧贼人被擒,背后定然还谋划着一张更大的网。
只是她暂且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谋划。
卫星朗拍案而起,吩咐道:“明日一早,差人去城中人多的各处张贴悬赏令,寻找与此人身高相仿、口音相似之人,对外宣称公主府遭遇暗杀。于典军,你即刻带人将这贼人尸首押运,明日随我一同上朝。”
既然不知道对方到底还有什么样的意图,那她便见招拆招,就此机会,将当年军中细作之事,摆到明面上。
再借机局限住礼王势力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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