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不载我爱你

作者:杨容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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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磨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撕心裂肺的痛。
      济儿!她的济儿!他才七岁!他本该在温暖的锦被里酣睡,在阳光下嬉戏!而不是在这地狱般的地方,承受着连大人都无法想象的恐惧和折磨!
      “呜……阿……阿娘……”一声更加清晰、带着剧烈抽噎、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的破碎呼唤,穿透了厚重的石壁,微弱却清晰地敲打在杨容姬的耳膜上。
      “济儿——!!”杨容姬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嘶喊出来,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猛地想扑向那面石壁。
      “噤声!”蒙面人如同鬼魅般,一把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力道之大,几乎让她窒息。
      他那双冰冷的鹰目中此刻也充满了血丝,死死盯着她,眼神里是极致的警告和同样压抑不住的愤怒:“想让他死吗?!”
      杨容姬被他眼中的狠厉和那声“死”字瞬间惊醒,巨大的恐惧压过了本能。她死死咬住蒙面人粗糙的手掌,泪水汹涌而出,却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能用那双泣血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面隔绝了她与骨肉的石壁。
      就在这时,石壁另一侧的声音陡然清晰了许多,似乎是有人靠近了。
      “……小崽子,哭什么哭!省点力气吧!”一个粗嘎、带着明显不耐烦和残忍戏谑的男人声音响起,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再哭,老子现在就让你尝尝鞭子的滋味!正好给老子解解闷!”
      “不……不要……”桓济那稚嫩的、充满极致恐惧的哭腔响起,带着剧烈的抽噎,“济儿……济儿不哭了……呜呜……别打济儿……济儿听话……”
      “哼!算你识相!”另一个声音响起,同样冰冷无情,“王大人说了,只要你那‘好继母’乖乖听话,把该交的东西交出来,你就能少受点罪,说不定还能赏你口热乎饭吃!要是她不识抬举……”那声音拖长了,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嘿嘿,这黑水牢里的耗子……可是饿得很!它们最喜欢细皮嫩肉的小娃娃了……”
      “呜……阿娘……”桓济的哭声再次压抑不住地响起,充满了无助的绝望,“济儿怕……阿娘救救济儿……”
      杨容姬听着这字字诛心的对话,感受着儿子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万箭穿心。
      身体在蒙面人的压制下剧烈地颤抖着,指甲深深抠进了冰冷湿滑的石壁缝隙里,渗出血来也浑然不觉。
      王劭!王劭!!你这个畜生!你竟如此对待一个七岁的孩子!你不得好死!
      蒙面人捂着她嘴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他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但理智告诉他,此刻冲出去,非但救不了人,只会让这对母子立刻毙命。
      突然,一阵更加沉重、带着明显上位者气息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石壁另一侧的狱卒立刻噤声,态度变得无比恭敬谄媚:“大人!”
      “嗯。”一个极其沉稳、带着一丝阴柔、杨容姬刻骨铭心的声音淡淡响起——是王劭的心腹,掌管黑水牢的阎罗,周阎!
      “小东西怎么样了?”周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回大人,还活着,就是吓得不轻,一直哭哭啼啼要找娘。”狱卒谄媚地回答。
      “呵。”周阎发出一声极轻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冷笑,“找娘?告诉他,他娘很快就会来陪他了,不过是……下辈子!”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冰寒刺骨的杀意:“大人有令,再给杨容姬三天时间!三天之内,若她还不现身,不把东西‘完好无损’地交到我们手上……就把这小崽子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剁下来,装在盒子里,送到她可能藏身的地方!让她……好好看看!”
      轰——!!!
      杨容姬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如同火山般在胸腔里爆发。
      剁手指?!对一个七岁的孩子?!王劭!周阎!你们这群禽兽不如的畜生!
      她猛地挣扎起来,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力量从破碎的身体里迸发,她要冲出去,她要杀了他们!救出济儿!
      蒙面人脸色剧变,他死死压制住几乎要疯狂的杨容姬,眼神凌厉如刀。他知道不能再等了,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极其精巧的黑色圆筒,对准石壁上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用力一吹。
      “咻——”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无法察觉的破空声。
      紧接着,石壁另一侧,靠近桓济的方向,突然传来“噗通”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摔倒。随即是狱卒惊慌的低呼:“老李?!老李你怎么了?!”
      “怎么回事?!”周阎的声音带着惊疑和怒意。
      “大人!老李……老李他突然就倒了!好像……好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另一个狱卒的声音充满恐惧。
      混乱!短暂的混乱!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蒙面人眼中精光爆射,他猛地松开捂着杨容姬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将她扛上肩头。同时,他另一只手在石壁某处狠狠一按。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就在他们藏身的石壁下方,一块看似严丝合缝的石板,竟然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更低矮、更狭窄、仅容一人爬行的狗洞般的入口。
      一股更加浓烈、令人作呕的腥臭和霉烂气息汹涌而出!通道深处,隐隐传来水流的声音和……无数老鼠吱吱的尖叫声。
      “进去!快!”蒙面人声音嘶哑急迫,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猛地将杨容姬塞向那个黑洞洞的入口。
      杨容姬被那浓烈的恶臭熏得几乎窒息,但石壁另一侧桓济惊恐的哭喊和周阎气急败坏的怒吼如同鞭子般抽打着她。她没有任何犹豫,求生的本能和对救子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她甚至顾不上那令人作呕的环境,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手脚并用地向那黑暗腥臭的通道深处爬去。
      蒙面人紧随其后,敏捷地钻入,同时反手在通道内侧某处一按。
      “咔嚓!”那块石板迅速滑回原位,隔绝了外面的混乱和怒吼,也将他们彻底投入了这条充满未知、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污秽水道之中。
      冰冷、粘稠、散发着恶臭的污水瞬间浸没了杨容姬的膝盖。无数滑腻、毛茸茸的东西擦着她的身体飞快窜过,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吱声。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但此刻,这地狱般的污秽水道,竟成了唯一的生路。
      身后,隐约传来周阎暴怒的咆哮和狱卒们纷乱的脚步声,似乎正在疯狂搜索石壁的机关。但那声音,迅速被水流声和老鼠的尖叫淹没。
      杨容姬在污水中艰难地向前爬行,冰冷的污水刺激着她的伤口,恶臭让她阵阵干呕。但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燃烧:济儿!等着阿娘!阿娘一定会救你出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冰冷的、粘稠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污水瞬间浸没了杨容姬的膝盖,刺骨的寒意和滑腻的触感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无数毛茸茸、湿滑的东西尖叫着擦过她的身体,在污水中飞快窜逃,激起更大的腥臊水花。黑暗浓稠得如同墨汁,只有蒙面人点燃的一小截散发着微弱磷光的火折子,勉强照亮眼前方寸之地。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令人作呕的秽物残渣。
      “走!”蒙面人沙哑的声音在狭窄的水道中带着嗡嗡的回响,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紧迫。他一手举着火折,一手半拖半架着几乎虚脱的杨容姬,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没膝的污水中。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冰冷的污水不断冲击着她腰腹和肩头的伤口,虽然那辛辣的药汁麻痹了大部分痛觉,但寒意和污秽带来的恶心感却挥之不去。杨容姬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跟上,脑海中桓济那恐惧绝望的哭喊和周阎冰冷无情的威胁如同魔咒般反复回响,成了支撑她不倒下的唯一力量。
      身后,隔着厚重的石壁和周遭污水的哗啦声,隐约还能听到黑水牢方向传来的、模糊却气急败坏的咆哮和器物撞击声——周阎的人显然没找到机关入口,正在无能狂怒。
      不知在黑暗腥臭的水道中跋涉了多久,火折的光芒越来越微弱。就在杨容姬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污秽和绝望彻底吞噬时,蒙面人猛地停了下来。他警惕地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后方再无追兵动静,才将杨容姬轻轻推到一处相对干燥、由巨大条石垒砌形成的壁龛角落。这里地势稍高,污水只淹到脚踝。
      “噗……”火折终于燃尽,最后一点磷光熄灭。无边的黑暗再次降临,只剩下水流声和老鼠的尖叫。
      蒙面人没有立刻点燃新的火源。他在绝对的黑暗中,动作却异常精准地摸索着,从怀中掏出另一个小皮囊,塞到杨容姬冰冷颤抖的手中。
      “水。”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急迫,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干净的。”
      杨容姬早已渴得喉咙冒烟,顾不上许多,摸索着拔开塞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冰冷的清水滑入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你到底……是谁?”杨容姬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巨大的疑问。“桓温……济儿……你……”
      黑暗中,传来轻微的布料摩擦声。蒙面人似乎在解着什么。片刻后,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金属落地的“叮当”声响起。
      紧接着,“嚓”的一声轻响,一点新的火光亮起。这次不是磷光,是真正的、橘黄色的火苗,从一个小小的、极其精巧的铜制火镰中冒出。蒙面人用它点燃了一根新的、更耐烧的牛油蜡烛。昏黄而稳定的烛光,瞬间驱散了壁龛内的浓稠黑暗。
      烛光摇曳,清晰地照亮了蒙面人的脸——不,此刻他已摘下了蒙面的黑巾!
      那是一张极其平凡、甚至有些木讷的中年男人的脸。皮肤粗糙黝黑,是常年风霜和刻意伪装留下的痕迹。额角有一道陈年的旧疤,斜斜划过眉骨,但并不显得狰狞,反而增添了几分沧桑。
      嘴唇紧抿,法令纹深刻。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在平凡木讷的面容上,如同两颗被岁月磨砺得寒光内敛的黑曜石。
      此刻,这双眼睛正紧紧盯着杨容姬,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深沉的悲痛,有刻骨的仇恨,有见到故人的激动,更有一种近乎磐石般的、压抑了太久的忠诚!
      杨容姬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努力在记忆中搜寻,却毫无印象。
      男人缓缓抬起右手,将掌心摊开在烛光下。一枚小小的、造型古朴、边缘有些磨损的青铜虎符,静静地躺在他布满厚茧的掌心。虎符只有半截,是调兵遣将时作为信物的“左符”!
      看到这半枚虎符的瞬间,杨容姬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撞击!这虎符……这虎符的样式……她认得!这是夫君桓温麾下最核心、最隐秘的一支力量——“影卫”的独有信物!
      影卫,如同桓温的影子,只效忠他一人,执行最危险、最隐秘的任务。
      桓温暴亡后,影卫如同人间蒸发,再无踪迹!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早已被王劭清洗殆尽。
      “你……你是……”杨容姬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震惊让她几乎失语。
      “影卫,丁七。”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如同磐石落地,报出了一个冰冷的代号。他收回虎符,贴身藏好,那双寒星般的眸子直视杨容姬:“夫人,属下……来迟了!让您和少将军……受苦了!”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自责和刻骨的痛。
      “丁七……”杨容姬喃喃重复,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巨大的委屈、悲愤和绝处逢生的复杂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强撑的堤坝!“济儿……济儿他……”一想到儿子在黑水牢里遭受的恐吓和那“剁手指”的威胁,她就心如刀绞,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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