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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马(22)
哗哗——
海浪洗涤出白沙,潮起潮落,浪潮退却,余下一片澄澈的沙滩。
明桐气候温和,季节比海市慢上半拍,霍琦下课乘地铁途径沿海公园,望见窗外鸥鸟消失在树梢,这才恍然惊觉,暑假已悄然流逝。
竹稚要补志愿时长,霍琦比他多报了一周竞赛班,这周她都是自己坐地铁过去,再乘地铁回来。
原先竹稚会中途翘班十分钟,在家附近的十字路口等她,霍琦觉得没必要,劝了几遍后,他终于老老实实守在站内,只是一个劲地给她发“讨厌你”的小狗凑脸表情包。
这种感觉很奇怪。
每次信息冒出来,霍琦都有些不自在,仿佛有透明的羽毛在偷偷挠她,她总是靠在座椅上,装作没看见,或是故意等那头的信息轰炸停下来,左右看看,确定没人看见再回。
地铁到站,顺流而出时,霍琦看着地铁内明亮的防盗锁展牌,终于想明白是为什么。
偷偷摸摸的,好像做贼一样。
有什么东西悄然发生着变化。
竹稚不再有事没事上她家门口瞎晃,在她写作业坐一旁发呆走神。霍琦受不了他有意无意转过来的视线,拍了卷子给他,让他坐边上写。
大概是课业的力量不可战胜,少年人的意动脆如薄卷,竹稚认认真真做到第十二道数学题,拧着眉头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做不出来,便沮丧地翻出学校的暑假作业,开始写小科。
他的信被霍琦放到书柜顶上,倒也不是她不看,是竹稚不让看:
下了飞机,一行四人走了一段,老霍便提起大学的事,说喜欢的话,也可以去海市上大学。
大学有山有水有人气,是中老年人旅游好去处。老霍去参加婚礼途中,陪同霍女士重返校园,走在校园里恨不得吟诗一首,没能吟成,于是在下飞机时摇头晃脑地回忆了起来。
他这话说是对两个人说的,但落到两人耳朵里,就是对竹稚说的。
霍琦早就想好要在本市上大学。这里有她熟悉的亲朋,人脉和资源都有,犯不着千里迢迢跑到海市去吃冰冷的海风,熬睡不着的夜,哭想不完的家。
但以竹稚发挥不稳的英语和数学,一不小心就会掉到距离霍琦梦校一小时的另一所大学去。
老霍不提还好,他一提,分数的鸿沟犹如天堑,死去的学习卷土重来,纷纷扬扬把竹子埋了。竹稚高举白旗。
他看她一眼,想起霍琦对学习的热忱,觉得自己像个108线过客,怎么比也比不过学习,必输无疑,偷偷摸摸想把她口袋的信抽回来,拉扯说考完再给她,被霍琦啪地打了手,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霍琦信守契约精神不看他的信,竹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再当黑发不知勤学早的侍学书童。
时间就在早上做志愿,下午写作业,晚上加强补里一分一秒地过去,新学期开学在即,竹稚清点着厚厚一打卷子,恍若隔世。
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
他数着几十套卷子,点着没水的笔芯,觉得自己也能去网上装一把:“吴地主肯定没想到,无产阶级的力量如此强大。”
霍琦停下笔:“无产阶级的定义是什么?”
“……突然困了,我去做志愿。”
“回来,”霍琦扯住他的衣角,见他同手同脚,木木往外走,像个设定好程序的小机器人,一动一动的,没忍住笑,“作业写完了,请你吃烧烤。”
他的志愿时长早凑齐了,哪还有什么活要干。
竹稚往后退,回到她身旁:“琦琦姐,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些吓人的话。”
“我以为你都记熟了呢。”
“我不求甚解。”
开学又是一轮摸底考,分数出来的那天刚好班会,竹稚听老吴说长说短,语速快得像rap,他给老吴颁个说唱天王的头衔,草稿纸上涂画到一半,又被抓个正着。
老吴脸黑如锅底,粉笔都要丢过来了,手腕一收,将粉笔丢进了盒里:“看在你这次考得还行的份上,反正之后也不归我管。”
竹稚老实地坐回位置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低着头,想着,看在姐姐教得好的份上。
竹爷爷是老教师,早年在这任教。从小到大,教他的老师大多都认识爷爷,竹稚要是不听话,老师们一个电话打过去,回家鹦鹉都会说他坏话了,因此他尽可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听课。
得益于此,他的成绩虽然追不上霍琦,但也没有差得太离谱,属于中等的存在。
他对自己的成绩没兴趣,班会一结束,便迫不及待跑到告示栏前,默背霍琦的成绩,又把自己的成绩进步单誊抄一份,和大小卷子夹在一起,放学等人三三两两去食堂了,再跑到她教室附近的天井,递给霍琦看。
“你看,我的数学进步了15分,相当于三个选择题,如果说我的正确率是50%,那我就是进步了30分。”
“……”
霍琦看他一眼,没有反驳,意味却分明写在眼睛里。
竹稚才不管这个,他把自己的排名比对完,夸赞霍琦教学有方、劳苦功高,又拿出一张纸条,朗诵霍琦的市排名:“本次市统考,全市参考人数7万余人,其中物理类……”
霍琦的头开始痛,她脸腾得烧起来,扯住竹稚的包:“回家吃饭。”
“哎,”竹稚任她扯,走了几米才问,“你不是说今天在食堂吃吗?”
“回家,楼下吃。”
“哦,”竹稚不疑有他,下意识便夸赞起来,“爷爷肯定喜欢,给他打包份卤鹅带回去,我们可真有孝心。”
霍琦习惯了他你我不分的称呼:“你家皮皮不是见不得卤鹅吗?”
“谁管它,”竹稚摇头,“这鹦鹉没福分。”
九月中,两次摸底考的成绩汇总挂榜,学校起了风声,要再分一次班,传得有模有样,配合着缺席班主任的班会,流言愈发喧嚣。
竹稚不信这玩意,再怎么说,他一个历史班的,跟霍琦最多也就地理的时候走成一班,再怎么分都凑不到一块,除非校长的脑袋瓜子一闪,从这学期开始,连物理和历史一起划进小科走班。
要真是这样,竹稚愿意给教育局写信,夸夸校长三瓜两枣的头发越来越多,头发长见识也长了。
时间眨眼进入秋天,备考紧张,复习滚到第二轮,校长的头发长没长不知道,脑袋似乎被风吹灵光了一点。
在高级教师缺乏的压力下,他打申请调了外校老师进来,趁每年桌椅全面换新的时机,让整个高三年级下到一二楼,减轻爬楼压力。
高一怎样呐喊暂且不提,至少从入学以来就和高层锁死,以为要爬三年楼的高三年级是沸腾了。
顶层和一楼格局不一样,一楼少了间天文馆,多了间教室。竹稚所在的班级恰好分配到了霍琦隔壁。
虽然隔了一堵墙和两个教室,但竹稚心满意足。
为了节省时间,霍琦常驻课桌,两人碰面的次数本就不多,更何况现在两班近了,走动也就多了,竹稚不好再去她班门口瞎晃,要是给人撞上,难免有些流言蜚语。
霍琦是要好好学习的,他倒是无所谓,要是因为闲杂人的话影响霍琦升学怎么办。
竹稚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霍琦先前保持距离的举动是如此深谋远虑。
没时间瞎晃,霍琦回信息也不快,常常是第一堂课发的信息,眼保健操才回,竹稚少了闲聊,话都留到晚上放学路上说,往往说着说着,话题又回到考试和资料上去。
秋天风凉,两人换上了厚外套,竹爷爷怕两人回来肚子饿,夜夜炖补汤,学区房的夜晚静得没那么快,微波炉滋滋声里,转过了一周又一周。
书桌的灯常亮,竹稚怕她回去没思路,往往拉着她写完刚讨论出思路的题再走,到后来他添了盏新灯,再后来又多了把椅子。
他照旧送她下楼,目送她上楼。
寒假在即,这年的春节只放三周,听说隔壁九中更狠,只放两周,还有遥远的、传闻里的学校只放三天,其余时间线上上网课。
老师再三强调省联考排名掉了就补课,这句话的效果类似“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都知道不太可能,但风声鹤唳,人人草木皆兵。
竹稚跟佟年还是同桌。
两人学习互补,不知不觉就坐到了现在。
这几天他总走神,余光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竹稚以为他饿了,从抽屉里翻出小面包:“拿去。”
佟年捏着竹稚吃不了的芒果面包,愈发沉默,竹稚以为他奇怪,解释了句:“给姐姐带的。”
佟年忍不住关心:“你还好吗?”
“我?”竹稚疑惑,“没病没灾,挺好的,英语还进步了。”
“……那挺好。”
佟年眼神闪烁,含糊道。
竹稚搭着手臂,侧身看他:“我发现你最近特奇怪,要考试太紧张了?”
“不用担心,你肯定能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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