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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秘心思
夜深人静后清许回了家,钥匙刚插进锁眼,里面的灯就亮了,灯光透过门缝钻了出来。
清许赶忙开口说:“曼姨,是我,我回来了。”
门很快从里打开,陆曼一抬头便看见清许萎靡不振,脸色白得吓人。
陆曼伸手探她的额头,顾不上问怎么这个点回来了,或者考试考得怎么样,察觉到她不是发烧后,陆曼着急地比划着问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生病了?
清许没什么精神地坐在床上,仰起头扯出点笑容说:“曼姨,我没事,就是太困了,睡一觉就好了。”
陆曼将信将疑,观察着她的脸色,还是转身出去了。
清许躺在床上半天没动,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脑中一片空白。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时间还早,她就漫无目的地闲逛,一直走到走不动了才想起来回家,明明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却毫无睡意。
陆曼端着粥进来的时候清许正背靠着墙盘腿坐着,两手捧着块手表发呆。
陆曼放下粥,坐在床沿将清许披散下来遮挡住脸颊的头发挽向耳后,低下头察看她的脸色。
清许没动,低垂着眼眸看着手里的手表问陆曼:“曼姨,你还记得躺在山里的那个男生吗?”
陆曼被突如其来的提问问得茫然,一时间没想起来清许说的是谁。
清许又补充说:“我十岁那年,他从山坡上滚下来,是你去叫的救护车。”
这么一说陆曼立刻便想起来了,那是个相貌气质都很出众的男孩子,发着高烧疼得浑身都动不了了,但看上去还是冷静体面的。
这么多年过去依旧令人印象深刻,陆曼随着回忆点了点头。
清许将手表往陆曼跟前递了递,又说:“这个是他的。”
陆曼惊讶地看向她,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儿问起。
清许笑笑说:“我见到他了,人很好,很善良,比以前长得更好看了。”
她用拇指来回抚摸着皮质表带,低垂着眉眼也不去看陆曼的神色,突然坦白道:“曼姨,其实那个时候,我撒谎…..骗了你。”
清许眼睫微微颤动着继续说:“那天他躺在那里昏迷不醒,我看他穿得很好,看起来挺有钱的,所以偷了他的钱,拿了钱之后就跑了…..后来,我又怕他死在那儿,所以才想着回去看看的。没想到他醒了,我本来不想管他,可他要是死了,我偷钱的事情就被发现了。”
清许不怕陆曼失望,反正她什么样子陆曼都见过,但此时此刻,她就是不敢抬头去看,垂着头遮掩着自己的秘密。
“后来,他不但没怪我,还一直在资助我上学。可我又骗了他,这块表就是骗来的。曼姨,你说他怎么这么倒霉?总是遇到我。”
房间里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恢复了安静,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可她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
许久之后,手机递到了眼前,亮起的屏幕上是陆曼打下的字,清许眨了眨眼睛努力聚焦。
陆曼:好孩子,手表还回去吧,其他的我们慢慢还。
陆曼揉了揉清许的头,又将她的长发拢起,怜爱地捋着她的头发。
视线模糊的双眼最终还是没能承受住压力,眼泪垂直地砸在表盘上,清许赶忙去擦,拇指刚抹过去,又一滴掉了上去。
清许被陆曼揽进怀里,头埋得更低了,她几乎是趴在陆曼的肚子上,压着哽咽的声音说:“曼姨,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是我辜负了你们的好意。”
陆曼一只手紧紧搂着她,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软软的肚子温暖得像是小小的安全仓,可以让清许肆无忌惮地发泄情绪。
可即便是憋得浑身颤抖,她也没敢将心底的话继续说下去。
白炽灯明亮,照得人无所遁形,可她硬是要自欺欺人,坚信捂住双眼就捂住了自己那不该出现的小心思。
她无数次在心中祈祷,时间可不可以过得再快一些。
不久之后,清许和陆曼从短租房搬了出来,新租的房子不大,一室一厅,客厅与厨房隔着一道玻璃门,厨房的一侧是整面的窗户,阳光可以透过玻璃门照到客厅。
卧室面积很大,延伸出去的阳台宽敞得能放下一套桌椅,阳台外郁郁葱葱的大树枝叶正好落在水泥围墙上,即使是盛夏依旧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清凉。
最令清许满意的是,这里地处文艺路,是剧院的家属院,就在小安门外不远,一墙之隔的地方是戏曲研究院,拉开玻璃门站在阳台上可以将隔壁吊嗓子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从厨房的那侧探出头去看,甚至能看到研究院的凉亭。
与这些好处比起来,六层楼的楼梯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为了能租到这附近的房子,清许没少往这两个院子跑,戏曲研究院租不到后就将目光放在了这里,后来还是盛夏朋友的朋友在这里排话剧才打听到这户。
清许和陆曼来凤城不到两个月,没多少行李,来回两趟就搬完了,最后一趟是清许之前在剧团收的二手缝纫机。
老式缝纫机又沉又滑,清许和陆曼两人抬得小心翼翼,每上一层楼就放下来歇一歇。
终于上到六楼,两人将缝纫机推到了阳台,清许长舒一口气,甩了甩酸痛的胳膊,顺带用胳膊擦了擦脸侧留下来的汗。
凤城夏天气温高,楼道里闷热,一路爬楼梯上来,她的后背已经全都打湿了。
陆曼的情况也没比她好多少,但她完全看不出疲惫,耳畔掉下来的头发都顾不上整理就开始找抹布擦拭缝纫机。
从看到缝纫机的那一刻起,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收起来过。
陆曼本就是温婉古典的长相,笑起来目若秋水,显得整个人都年轻了许多。
这是清许从小到大很少看到的,在郡城时陆曼很少笑,偶尔笑着看她时也是皱着眉头。
初来凤城时,只要清许看向她,她总是会先笑一笑,次数多了,清许自然发现了陆曼的忧心忡忡。
如今看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清许便倚靠着围墙对陆曼说:“曼姨,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平时你可以在这儿做衣服,累了就出去转转。等不忙了咱们再买些家具回来,好好布置一下住得舒服一点。”
陆曼怔怔地看向清许,再转头打量了眼四周,高兴的眼眶发红。
她从不拿清许当寻常孩子,习惯性地将清许作为自己的主心骨,清许做什么决定她总是支持的。
听清许说要买家具,她立刻放下抹布回房间将钱包取了出来,把整个钱包塞进了清许的手里。
清许推回去说:“不用这个钱,这是留着你平时花的,交完房租还剩好多呢,用那个买。”
清许没敢告诉陆曼自己在裴泽初和裴泽炎兄弟俩身上捞了多少钱,这钱来得心术不正,她担心陆曼吓到,也会让自己还回去,因此平时开销只用卖首饰和酒吧打零工的工资。
陆曼着急地比划说自己平时不出去,不花什么钱,再说能租这么大的房子全靠清许,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
清许便揽着她的肩笑着解释:“曼姨,能租这房子一多半儿都是你的功劳,你不知道你做的那些首饰有多受欢迎,咱们现在都有存款了。等以后你开始做戏服,挣得就更多了,就算没有我在身边,你也能养活自己。”
她不给陆曼反驳的机会,接着说:“但挣的钱够生活就行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不能再一坐就是一天,多起来活动活动。隔壁下午的时候很热闹,曼姨你也去看看放松放松。过几天子期来了,我得陪陪她,可能没什么时间回家,你一个人在家太闷了。”
清许租房前就想好了,陆曼说不了话,更不可能像年轻时一样唱戏了,但她还是喜欢的,每天能够去看看,听听也是好的。
这样即使有一天自己不在身边了,她也能有个寄托,安安稳稳过好下半生。
尽管她劝陆曼别太累,自己的时间却从早到晚安排的满满当当。
夏季昼长,吃过早餐清许就没了踪影,赶批发市场开门的点去进货,再带着陆曼做好的首饰到处问有没有门店收货。
白天找个地方直播卖首饰,偶尔帮裴泽炎处理个紧急情况,日落后陪着陆曼摆摆摊儿,晚上去给三十八度盛夏直播。
如果他们不在城墙下演出就去车爽的酒吧打杂顺带卖点酒水,等再回到家躺到床上,十七八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清许直播只露出手部也很少开口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着展示饰品,多少有些单调。
倒是三十八度盛夏本就在圈子里有些名气,随着直播歌迷越来越多,不少人为看他们不惜专程跑到城墙下,三哥和盛夏偶尔提及清许的饰品,单这些订单就够陆曼忙一阵子了,之后清许就没再让陆曼去摆摊儿。
最近需要进的货少了,三十八度盛夏也去了外地演出,清许腾出来的时间都耗在了车爽的酒吧。
她听裴泽炎提过,裴泽初所在的研究所最近接了风情街建筑修复的工作,裴泽初一多半的时间都是在风情街上,不工作的时候便是忙着家里的事。
风情街修复的区域四面遮挡闲人进不去,裴家庄园与清许好比两个世界,更是八竿子打不着,要不是手里沉甸甸的手表,她都有些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臆想了。
说来也奇怪,之前短短一个月从郡城到凤城,不想遇见时巧合得像是蓄谋已久,现在守株待兔了却又徒劳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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