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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大院
飞机平稳降落,宾利慕尚早已在专属通道静候。车旁站着一位身着笔挺黑白套装、戴着单边金丝眼镜的白胡子老管家,笑容和蔼,目光慈祥。
他是看着裴西宴从小长大的老罗伯特,也亲眼见证着那个总是带着伤、被小少爷小心翼翼领回家的瘦弱女孩,如何一步步成长为如今京圈新贵。
裴西宴对他极为敬重,上前便是一个温暖的拥抱,低声询问他近来的身体状况。
老罗伯特笑着连连点头,银白的胡子随之轻颤:“都好,都好。”
他只字不提那困扰他多年的老寒腿近来又在阴雨天频繁作痛,倒是提起一桩旧事,语气里带着无奈的抱怨,眼底却是藏不住的欣慰:“倒是裴总,上次非要亲自押送我去德国看医生,所有费用还坚持要走公账报销。我嫌折腾不肯去,裴总倒好,直接包了架飞机,把德国那边的专家医疗团队整个接来老宅,围着我这老头子折腾了好几天。”
他口中的“裴总”,正是裴西宴的母亲——裴宜理,裴家真正的话事人,集团的掌舵CEO。外界鲜有人知,那位一直被盛传为“太子爷”的裴西宴,实则是她当年在法国留学时一段炽热恋情的结晶。感情出现裂痕后,她毅然选择分手,却发现已怀有身孕,便果断“去父留子”,回国后以雷霆手段整顿家族企业,一步步打败不断冒出的私生子私生女,最终牢牢掌控集团,并将其推向更大的辉煌。
她一直瞒着儿子其身世,直到那位不懂中文、一脸落寞的前男友苦苦寻觅三年后找上门,紧接着路西安家族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也亲自前来,慈祥而妥帖地商议妥当。
最终,小裴西宴大部分时间留在母亲身边,在中国接受东亚高质教育,四分之一时间则飞赴法国,陪伴爸爸奶奶,并入读邻国的伊顿公学。
看似风平浪静、破镜重圆,所有人都以为两大家族将强强联合。没想到,裴宜理竟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前男友的复合结婚请求——嫁入路西安家族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阶梯,更能带来巨大的商业利益。
在所有人以为她只是赌气耍性子时,她只丢下一句清醒无比的话:“婚姻是为了保障孩子的生活。既然我已经有能力独自护我儿子周全,就不再需要一纸婚约的保驾护航。”
此后,便是裴西宴一步步长大,看着自己那位艺术家气质、生性忧郁的父亲,一次次对母亲展开浪漫却无果的死缠烂打,然后痛心疾首地抱着年幼的他血泪控诉:“儿子,记住爹的教训!将来一定要好好宠老婆,千万别学我,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最后落得个无妻徒刑!”
可以说,裴宜理就是拿了版本前锋的大女主剧本,事业心爆棚,手腕强悍。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对一生坎坷却始终不屈的褚卿月,不仅心怀怜惜,更有着深深的共情与钦佩。
褚卿月也未曾辜负她的厚爱与期待,凭借自身能力一步步站稳脚跟,成为裴家心目中另一种意义上的“女儿”。
只可惜,褚卿月始终不敢告诉裴姨,她与裴西宴之间,只是一纸为期两年的契约婚姻。她贪恋这份家的温暖,却自觉无法真正走入裴家大院。
这份愧疚与无奈深埋心底——或许这就是命吧,注定孤身一人。她像一个惶恐的小偷,惴惴不安地接受着裴姨毫无保留的好,至今不敢开口唤那一声“妈”。
寒暄完毕,老罗伯特转向褚卿月,微微欠身,思忖片刻,还是选择了最稳妥得体的称呼,恭敬地伸出手:“褚总,一路辛苦。”
褚卿月脸上冷硬的线条不易察觉地柔和了些,唇角牵起一抹浅笑,与他握手:“罗伯特先生,好久不见。”
她对这位睿智宽厚的老者同样心怀敬意。他是中法混血,年轻时便是行业内叱咤风云的人物,后被裴姨慧眼识珠请来,既是照顾裴西宴长大的管家,亦是教导他礼仪学识、人情练达的老师,情同父子。他们的关系,就好比蝙蝠侠与他万能的管家阿福。
老罗伯特从前也没少心疼这个总带着伤的小女孩,常常偷偷塞给她各种进口的绷带、药膏、精致的点心和数额不小的零花钱——但除了急需的药物和食物,那些钱币无一例外都被年幼倔强的褚卿月默默推了回去。
她固执地守着那点可怜又脆弱的自尊,不愿再多欠一分人情。
裴西宴极有风度地拉开车门,手掌绅士地护在门框顶,护送褚卿月坐进宽敞的后座。然而,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俯身探入车内,手臂自然地越过她身前,去拉她身侧的安全带。
男性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点机舱里带下来的冷空气,瞬间将她笼罩。他温热的手臂几乎擦过她的身前,细微的气流扰动了她额前的发丝。
“咔哒”一声轻响,卡扣精准归位。
这个过于周到的动作使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刹那间缩短至呼吸可闻。褚卿月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浓密的长睫轻颤了一下,脸上却依旧强撑着惯有的冷清表情,只有悄然爬满耳廓与颈侧的可疑红晕,无声泄露了这突如其来近距离接触带来的瞬间慌乱。
裴西宴仿佛浑然未觉,完成动作后便极为自然地退开,神色如常,仿佛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绅士风度。
他原本打算绕到副驾驶座,好让老罗伯特能开车时更方便地与他聊天,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关上车门,理所当然地拉开了后座另一侧的门,径直坐在了褚卿月身边。
宽敞的后座因他的侵入而显得不再空旷,他身上那股存在感极强的雪松冷香再次淡淡萦绕过来。
老罗伯特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到这一幕,了然地笑了笑,布满皱纹的眼角弯出慈祥的弧度,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平稳地启动了车子。
车辆无声滑出,汇入机场高速的繁忙车流。三人随意地聊着近来商圈里的动向和趣闻,气氛倒是难得的松弛。
褚卿月偶尔应答几句,大部分时间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努力忽略身边人传来的温热存在感和那缕挥之不去的清冽香气。
方才那点突如其来的心悸,被强行压下,慢慢沉淀在车厢内舒缓流淌的空气里。
车子刚驶入裴家庄园气派的雕花铁门,车内的众人便看见裴宜理,早已等候在主宅大门前,一脸兴奋地朝他们挥手。
宾利稳稳停住。裴西宴率先下车,绕到另一侧,为褚卿月拉开车门。褚卿月刚弯腰下车,裴宜理便热情地迎了上来,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又充满温柔的拥抱。
“辛苦你了,阿月。” 裴宜理的声音里满是真切的心疼和暖意。
褚卿月猝不及防地被这温暖的怀抱包裹,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那双向来清冷的冰绿色眼眸中,仿佛有春冰化开,漾起轻柔的涟漪。她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抬起手,轻轻回抱了一下。
这温馨的场面没持续几秒,就被旁边的人不满地打断了。
“喂喂喂,裴大总裁,” 裴西宴抱着手臂,语气酸溜溜的,“谁才是您亲生的啊?”
裴宜理这才松开褚卿月,转头对着自己儿子,脸上笑开了花:“我早就想要个贴心的女儿了,要不是你……”
她故意顿了顿,促狭地眨眨眼,“算了,反正你小子小时候也没少穿我给你买的公主裙。”
裴西宴:“…………”
一旁的管家老罗伯特露出慈祥的微笑,适时地对褚卿月补充道:“褚总,裴总今天一早就亲自下厨,说是要给您炖最拿手的排骨汤,差点又把厨房一个新锅给烧穿了。”
听到“下厨”和“烧穿”这几个字,褚卿月的心下意识地一紧。
裴西宴趁机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坏笑:“哈哈哈,我妈又给你开小灶了,专为你一个人。放心,这次我买了高额保险,私人医疗团队也随时待命。”
裴宜理耳尖,听到这话,立刻捏起拳头,跳起来就给了儿子肩膀一记结结实实的“爱的重锤”。
裴西宴捂着肩膀惨叫:“本来就是!上次庆祝我们领证,您老人家非亲自下厨,结果把洗衣粉当盐撒,害得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躺在急诊室洗胃!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话没说完,又挨了一下。裴西宴一边躲一边抗议,场面顿时变得鸡飞狗跳。
褚卿月望着眼前这“母慈子孝”、热闹非凡的景象,唇边不自觉地绽放出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心底有个声音轻轻感叹:真好啊,有家的感觉,真好啊。
几人刚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厅,一个穿着时尚、面容俊秀的小鲜肉就黏糊糊地蹭了过来,极其自然地挽住裴宜理的胳膊,声音又甜又嗲:“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呀,我都想死你了~”
裴宜理本科就在法国读书,生裴西宴时年纪很轻,加上保养得宜又是顶级富婆,看起来肤白貌美。她还有个出了名的爱好——就是喜欢年轻英俊的“弟弟”,身边男伴换得挺勤,但每次都你情我愿,她出手阔绰,对方也获益匪浅,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双赢。
裴西宴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只是瞥了一眼,心里默默吐槽:呵呵,看这样子,这个比上一个看起来年纪还小。
然而,下一秒,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刚才还对着裴宜理含情脉脉、撒娇卖乖的小鲜肉,目光无意间扫到裴宜理身后的褚卿月时,脸色骤然剧变!像是大白天活见了鬼,满脸的甜蜜瞬间被恐慌和震惊取代,连挽着裴宜理的手都下意识松开了。
他眼神闪烁,语无伦次地试图掩饰:“啊……不是……呃,哈哈,这位小姐您好啊,初、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褚卿月觉得这人反应有些奇怪,但依旧维持着基本的礼貌,点了点头。倒是裴西宴,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眼神微冷,上前半步,不动声色地隔开了那人的视线,自己接过了话茬。
小鲜肉如蒙大赦,赶紧拽着还有些不明所以的裴宜理,借口有什么急事,匆匆离开了大厅。
留下褚卿月有些茫然地望着那人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微微蹙眉:“这个人……我总觉得有点眼熟。”
裴西宴抄着口袋,斜睨着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酸溜溜的:“呵呵,我妈就喜欢去那些酒吧、私人会所看男模跳舞……摸腹肌。我看,褚总是不是哪次去那种地方谈生意,‘正好’招待过他?”
褚卿月无语地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货怎么还在吃这陈年老醋?自己明明解释过无数遍了!
那还是刚领证不久的事。一位有合作的友商盛情邀请她去谈一个重要的投资项目。酒过三巡,气氛正酣时,包厢门突然打开,走进来一排身材高大、仅着寸缕的男模。友商笑得一脸“你懂的”,对她说:“褚总,一点小小心意,您任意挑选,请务必笑纳。”
褚卿月当时酒就被吓醒了一半,慌忙避开那些试图贴上来的手,正色道:“李总,心意领了,但我已有家室,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说完便借口不适,几乎是摸索着逃下了楼。
结果一下楼,就看见裴西宴靠在他的跑车上,双臂环抱,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当时她也是又累又气,直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丢下一句:“抱歉,让大少爷您看笑话了。不过我这个人挑食得很,从不在垃圾桶里找东西吃。”
说完,她看也没看他,径直大步离开,把他一个人丢在原地。
裴西宴当时怔怔地伫立在夜风中,耳边竟然不受控制地慢慢爬上一抹可疑的潮红。他捂着手背,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击中,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不是……为什么有人连翻白眼都这么好看?又冷又拽,还带着点说不清的娇憨……真是……巧目盼兮,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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