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男的新衣

　　“坚持”是成功道路上不可或缺的一块砖，却不是最决定性的一块砖。
　　数月后，我继续被苍白的现实打压。
　　编辑直白地说：想赚钱，你就必须追随潮流。
　　王晶晶说：“你只有先解决了温饱，才能有得选择。”
　　方菲说：“只此一次，你就试试写霸总文，或者闺蜜塑料姐妹花，或者穿越重生大女主，要是你写了不喜欢，我以后再不提了。”
　　我知道，我必需做出让步，我不可能一辈子找二表哥接济，不可能一辈子让方菲和晶晶照顾，有点王婆卖瓜，我自信他们是愿意养我的人。
　　我在稿纸上写下方菲给的题材，每一个都让我觉得很离奇，我的脑子里没有这些题材的概念。
　　快递来了，二表哥寄来几本复习资料，真是的，都说了我不想考，看在他是好心的份儿上留下了快递。
　　电光火石间，我在想二表哥这样子算不算是“霸道哥哥”？
　　于是我以他为原型，编写起了霸总文，我想到什么写什么，没有太多从前写文的暗线与巧思，只想尽快结束，堵住方菲的嘴，没料到的是，写到中间部分时开始有读者每天追更还发出花痴的表情包，还有为了剧情里的小虐情节与我理论或扬言想找我谈谈的。
　　方菲很自豪：“你看，互动多起来了，证明我说的没错，将来你写自传可要把这一段写上，走红毯发表获奖感言也要说到我，我要录下来。”
　　霸总文完结，还有读者要求主角婚后生活的番外，收入上有提升，但还是达不到支撑我基本生活开支的程度。
　　我感到有些失落，因为我没有了刚入行时面对梦想的兴奋感，因为我最紧张的点，已经从读者能不能与我共鸣转换成了收入能不能支撑我的生活。
　　王晶晶安慰我：“除非天赋异禀的少数人，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完全按自己的喜好做事。”
　　我想是的，我需要部分迎合市场。
　　我们正吃饭，二表哥找上门，他看到放在桌子上一页未动的复习资料，怒了：“你是在浪费自己的青春！”
　　我有点心虚，声音小了几分：“我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指着我，手指摇晃，看来是气急了。
　　“说说看，你所谓的梦想养活你了吗？”
　　我低下头。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面包和理想之间，你总要做出取舍的。”说着，他就把几张培训机构的宣传海报拿给我：“我托战友打听的口碑不错的几家培训机构，你自己挑一挑，我亲自去给你交学费。”
　　——
　　早晨，我愁云惨淡地趴在桌上，下巴点着那些培训机构的宣传海报。
　　王晶晶出门前看我这德行，劝道：“其实你哥是真的为你好。”
　　是的，回想起从前家族之间、父母之间的交流，有些人说“为你好”让人感到压力、感到不安、感到不快乐、感到莫名其妙却不知道哪里不对，而有些人说“为你好”让人感到温馨、感到安宁。
　　我又看向笔记本电脑屏幕，我签了合同，日更量决定了我不能同时兼顾，而屏幕上显示的收入，不足以支撑日常开支，难道我真只能像二表哥说的那样，考公、考编、考文职，有了稳定的单位，不论我是离家在外，还是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从此都有了依仗，物质条件也可以好很多。
　　我迈着犹豫的脚步去那几个机构，咨询老师带我参观时路过一个教室，班里乌泱泱约摸五六十人。
　　“这是大课班，另外也有十几人的小课班，教学更加个性化。”
　　“这么多人啊。”
　　“现在的大环境是这样的，有些大学生大三就来报班了呢。”
　　每个培训机构都有免费试听课，于是我最近几天都在考察、询价、试听中结束。
　　听着讲师在台上激动地给学生打鸡血，我眼神迷茫，我是上过几年班的，普通人的职场生活哪里有他说的那么美好，讲师说虽然现在辛苦，但是考上就一切问题解决，好像他们报了名就不会面对职场复杂的人际，不用面对催婚催生。
　　我垂头丧气走出机构，方菲发来信息，让我去一个面包坊找她，正好我需要甜点补充一下生活的糖分。
　　当我找到面包坊时，门口的玻璃门上贴着通知歇业的纸张。
　　我给她发语音：“我到了，人家歇业了，你是不是弄错地方了？”
　　面包坊里有个人影出来，我认出是方菲，她从里面推开门：“快进来看看。”
　　“店家歇业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啊？”
　　“我把这里租下来了。”
　　“你爸不是不让你创业吗？”我意外，因为方菲投资什么赔什么，她父母宁可任由她闲着不上班，也不再赞助她创业。
　　“因为你信誉高呀。”方菲说：“你看，从前拉我合伙创业的要么赔钱跑路找不到人，要么像我似的干啥啥不行，但是你不一样啊，我跟我爸说是你要开面包坊，又参加过西点师培训考过证，就态度一转，说他相信你的为人，可以赞助咱们。”
　　“我要开面包坊？”
　　“你以前培训班上做的点心不是送来给我们尝过嘛，他们很喜欢的。”
　　“所以你就打着我的旗号？”
　　方菲推着我往里走：“什么打旗号，咱们合伙，我负责前台，你负责后厨，以后呢，你早上做面包，剩下的时间都可以用来安心写小说，”她摊开两只手：“是不是两全其美？”
　　我了然她想开面包坊的目的，感动的热流由胸腔涌向口腔和鼻腔：“你是为了支持我写小说才让你爸投资的吧。”
　　“当然不全是啦，你知道我现在做主播不温不火的，三十来岁还在花着家里的钱，我也想做成点事业让我爸妈看看啊。”
　　我感激地看着方菲：“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赔钱的。”
　　方菲伸手做出拉钩的手势：“等你红了写自传，一定要把我写进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对你有多好，还要介绍明星帅哥给我认识！”
　　我勾住她的手指：“一定！”
　　——
　　我把这个决定告诉了二表哥，他很生气地说不会再给我钱，说我目光短浅迟早后悔。
　　接下来的日子方菲负责采买装修材料和家具 ，我负责盯着店面顺便码字。
　　我：“租的门面没必要花这么多钱装修吧。”
　　方菲：“这叫情调，现在的客人很看环境装修的。”
　　我：“机器没必要买那么贵吧。”
　　方菲：“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机器好，面包的品质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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