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与金葵

　　时间匆匆而过，已至深秋，天气也越来越冷了。

　　江溪月自国庆过后，早就带了衣被来，所以并未惊慌失措，一直安心学习。

　　除了被那几个男生打扰，还有课业上来点小麻烦，大半个学期都挺顺利。

　　有天晚上，梁馥叫了烤串和披萨外卖。她分到了三串：一串五花肉、一串鸡翅根、一串鱿鱼和一块蒲烧鳗鱼披萨。她还没有吃过鱿鱼也不太敢尝试，在方琪和梁馥的劝诱下吃了，口感脆软，还不错。

　　她还尝试了学校某个窗口北方人做的饺子，以及两个字看起来难写又难读的biangbiang面，这两样前者不知道是不是放了胡椒还是大葱的缘故，总觉得跟姜的味道接近，抑或是她口味的问题，总之吃过一次之后就没有去吃了；后者也是怕肉酱里面有姜末，且她吃不惯这么劲道的面，觉得有些难以消化。她觉得好吃有记忆点的是一楼的凉面，配料丰富，用番茄酱去把它们拌匀，夏天吃起来开胃可口。凉面旁边是卖冷饮、面点的店，她试了几种口味的雪糕，除了有点小贵都很不错，青瓜汁是她最喜欢的，青团也是第一次吃。

　　周六，她照例去图书馆看书，不过听广播好像有什么考试，后来才知道是英语四级考试。

　　周日，不出意外的话，她还是去看书，不过亭午给她发了消息，说是要去一个地方，问她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兰亭午早先就给辛渺发消息请她载一程去外婆的故居，不过那妞和考完四级的学姐去吃喝玩乐了，不懂她吃了什么，半夜就频繁去厕所，第二天早上就让家里的司机送去看病了，诊断结果是急性肠胃炎，她折腾半宿，回来吃药就卧床休息了。

　　辛渺不忘任务，叫温席来学校接她了，反正有人、有车、有导航，想去哪里还不容易。

　　兰亭午看着路虎里面，他那张笑得桃花满面，魅惑人心的脸，客气道：“劳烦了，温少爷。”

　　她对夏叔叔不亲，兰女士指不定又要加班，又不想麻烦哥哥，结果就是他了。

　　她还记得那夜他表白的事，两人共处一车，她未免有些不自在，于是让他再等等，发消息给江溪月。她早就给了家里人一个说法：周末这两天吉他社有活动，所以她留校不回去了。

　　江溪月一早接到她的消息自是欣喜，她叫她再等二十分钟，于是换好保暖舒适的衣服和鞋子，背上新买的实用好看水桶包就搭校车赶往校门了。

　　温席很有耐心，等待间吃了根草莓味的棒棒糖，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车窗。

　　她今日穿了件粉色针织上衣内搭白色打底，配盘扣设计的白色半裙，戴着粉海棠丝织耳饰，看起来青春靓丽，温柔甜美。

　　江溪月坐上车，看了一眼温席的背影，心道原来他喜欢的是这种风格硬朗有型的车呀。

　　“那天的事，谢谢你。”她对他的背影真诚道谢。

　　“没事。”温席也不是没有私心，知道她和亭午走得近，或许可以知道点什么。

　　他看向旁边的在中控台捣鼓导航的兰亭午，细心道，“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

　　江溪月早就自觉系好了，对她来说，能少麻烦别人就少些。她还记得有回坐出租车打不开车门那份尴尬的情绪，毕竟家里也没有车。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堂哥送她回校，停车的时候，她无知地打开了靠近道路那边的车门，被堂哥一阵骂，幸好当时没有车经过，从此她记住了在非道路行驶的那侧下车。

　　路途遥远，兰亭午带了平板，选了《傲慢与偏见》的电影给江溪月，后者小心地接过平板，看了起来。

　　兰亭午用手机选了《因果报应》，固定在支架上，问了温席后将声音外放。

　　温席开车有些无聊，看了一眼支架上的手机，道：“你看的什么？”

　　兰亭午回了，他听了之后，笑道：“给别人选爱情片，自己看悬疑片？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影片？”

　　“要你管。”兰亭午回了之后，就没说话，专心看了起来。因为溪月之前说看什么都可以，所以她就自作主张帮她决定了。

　　温席也不恼怒，专注开车。过了一会儿之后，她也觉得有些无聊，道：“你喜欢什么片？”

　　“动作片看得多些，悬疑片也看，镜台他喜欢科幻片，也跟他看了几部。”

　　动作片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兰亭午回道：“之前思想有点不对劲，以为动作片是……”

　　温席笑了起来，暧昧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涉猎过？”

　　兰亭午乜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比不上你身经百战，经验丰富。”

　　“那你可冤枉我了。”温席底气不足说了一句，之后就没有再说话了。

　　江溪月看完之后，跟兰亭午道，她很喜欢最后男主从晨光走向女主的那一幕。

　　兰亭午选的影片时间长些，看到最后也觉得好看起来，跟江溪月吐槽，里面有好多扇巴掌的镜头。最后的结局正应了因果报应的主题，她喜欢里面的女孩，经历磨难之后依旧勇敢。

　　车子七拐八弯在乡村一角停了下来。

　　江溪月看着废弃的房屋，茂密的植被，随手捡了根木棍将杂草劈开。她这么做，一来开路，二来怕有什么小动物可以惊走。温席主动在前，学着江溪月的开路。兰亭午拿了两人的包包，紧随在后。

　　兰亭午看着熟悉的两丛竹林，还有前边一座废楼，熟悉的回忆在脑海涌现。

　　她看着道路旁边几块乱石头堆陈处，指着那儿道：“我记得那儿有棵腊梅，很有如龙虬曲的姿态，枝条错落有致，叶多花少，花朵金黄，花香有时浓，有时淡。”

　　他们上了中庭，兰亭午回忆道：“以前外公很喜欢种花，水仙、朱顶红、三角梅、虎刺梅是最常见的，他最喜欢的是荷花，养在瓷缸里面，养得很好，绿叶层层叠叠，零星开着几朵红花，真的很美。不过，他仙逝得早，我不太记得清他的模样了。”

　　江溪月看着左边的青砖和木材构成的楼房，又看了右边的厨房和花架，想起了进来时两边的泥瓦房，看来她小时候家境应该不错。

　　温席随意走了几个地方，频繁看向兰亭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后者迷惑不解地看向他道：“你怎么了？”

　　“人有三急。”温席面色微红，委婉道，“往哪里去？”

　　兰亭午恍然大悟，道：“你随意，我们看不到就行。”

　　江溪月知道这种情况，好心道：“我这里有纸。”估计荒废许久了，在哪里都一样。

　　温席摆摆手，寻了一处林木茂密处走去。自有印象来，他还是第一次随地解决。

　　江溪月用纸巾拭去尘土，与她一同坐在台阶上，无奈道：“这种事小时候很常见，听说有人仗着自己小，用手一遮就成了，所以没有顾忌。”

　　兰亭午听了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江溪月被她的笑声感染，笑了起来。

　　温席回来就见两人在笑，有些羞涩地去车里拿纯净水洗手。

　　兰亭午看着熟悉的景致，又讲了起来：“外婆不像外公对这些花草照料得当，时间也没那么宽裕，所以大部分花草都枯死了，只有少部分顽强的如风雨花、朱顶红、紫茉莉，仙人掌……还有一瓷缸的荷花活了下来。他们都喜欢荷花，给我和妈妈都取了别名，我的是泽芝：访群英之艳绝，标高名于泽芝、妈妈的是嘉莲：古代象征祥瑞，被赋予‘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格。”

　　“外婆是老师，性情温厚，对人对事都尽心竭力，讲课也讲得很好，仿佛有种天然的吸引力，学生都很喜欢她。那时候女孩通常辍学在家干活，把机会留给男孩读书，她觉得很可惜，时常去走访，能劝回一个算一个，还资助了不少学生……她是个很好的人，连校长都评价她说：如沐春阳，如饮醇醪。”

　　江溪月突然想到民国才女苏青某本小说写的一句话：一个光明的人物，能够增加无数不辛者的生活勇气。

　　温席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女士也心生敬仰，要是他的童年也有这样的人陪伴，那该多好。同时，他也知道兰亭午性格养成的由来，对她更加渴慕。

　　“小时候，我顽皮好动，大热天可以追一只红色的蜻蜓好远，可以拿弹弓射树上的鸟，反正成天混在男孩堆里，外公都说我是‘野丫头’，外婆却不以为然，她鼓励我做想做的事情，说这世道对女孩的束缚太多了，未来不知道我会怎么样，至少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

　　兰亭午神色柔婉，沉浸在往事中，道：“外婆很有巧思，见我不爱读书，就故意讲故事引起我的好奇心，然后引导我去读书认字。她还教我用鸡蛋做不倒翁，那时候我对画画感兴趣，就用水彩笔画了西游记四人的形象在鸡蛋上面，还有各种玩具：核桃哨子、毽子、风车、竹筒水枪。她审美和手工也很棒，有不合身的衣服经过她的手没有不耐用耐穿的，外公最喜欢她做的千层底布鞋。我有个碟古巴特包就是她在大学当教授，从碑帖上拓下各种字体的兰，用藕荷色、银粉色等粉色系的丝线勾勒绣上去的。”

　　往事如烟，如今只能在回忆中寻觅。兰亭午想到没能再见她一面，深以为憾，如今故地重游，未免垂泪。

　　江溪月递过纸巾，兰亭午接过，环视一遍后，便说离开了。

　　温席心中动容，又有些不自在，感觉唐突了此地，趁她们上车，虔诚地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

　　回途中，温席见有草莓园，他请客让她们去摘草莓。

　　兰亭午和温席拿着篮子，听江溪月说着选草莓的要点，各自都摘了满蓝。

　　兰亭午觉得小腹隐有不适，算了算日子，也就在这几天了，摘了草莓之后，叫温席开车去附近的卫生间。

　　温席在附近的加油站停了下来，见二人脚步匆匆地走向卫生间，在车上等待。他百无聊赖间玩了车钥匙上兰亭午送的紫孔雀皮雕挂件。

　　不一会儿，他见江溪月快步走了回来，问道：“她怎么没出来？”

　　江溪月如实道：“她来了月经，裙子也染上了，我回来拿卫生巾。”她早不似当初那般羞于启齿。

　　“我能做些什么？”温席问道，这方面是他的盲区。

　　江溪月想了想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想帮忙也有心无力，道，“准备些热水，她应该会用到。”说完就离开了。

　　温席在手机上查询补充知识后，才快步去往商店。

　　江溪月把卫生巾和纸巾给她之后，在卫生间看了看，见有洗手液，烘手机，叫兰亭午把她穿的裙子拿给她。

　　兰亭午有些犹豫，但听她解释一番就脱下给她了。

　　江溪月见裙子上血迹不多，怕她受凉，速战速决。她常在宿舍洗衣服，所以很快就洗好了，那烘手机还算给力，兰亭午没等多久，就穿着洗好烘干的半裙出来了。

　　兰亭午和江溪月一同出来，她接过温席装满热水的塑料杯暖手和小腹，对两人道谢。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