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Bug日记

　　有些事，只有在一个人独处时，才会悄然浮出水面。就像某种你原本以为忘了的梦，忽然从阴影中爬出来，落在你生活的缝隙里，沉默地提醒你：你看见的世界，并不稳定。

　　那天夜里，我下班很晚，差不多十一点半。从公司出来时，整座城市已经像是退潮的海岸，只有偶尔经过的出租车像遗失的船只在孤独地滑行。我戴着耳机，播放的是白噪音，因为这样能让我忘记街道的静，或者说，是让我不去听那些不该存在的响动。

　　我住在老城区边缘的一栋旧式公寓楼里，没有电梯，楼道窄，墙壁上的油漆已经斑驳到像退色的画。我走上楼梯的那一刻，灯泡忽然闪了一下。我记得很清楚，是那种很典型的闪，像有人刚从感应灯下走过去，但那时只有我一个人。

　　我站住了，脚步卡在第四级台阶上。手电在包里，但我没拿。说不上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动。那种感觉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直觉的钝痛——一种只有在梦里才会有的停顿。那种梦，你知道自己在梦里，却无法醒来。

　　我勉强挪了下脚，一边抬头看楼梯口的转角。那里是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墙上贴着些多年没撕干净的物业通知和泛黄的广告纸。可就在那一瞬，我看到一个人影。

　　准确说，是一个“人形”。它静静地站在拐角处，背对着我，头略低，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出是个披散着长发的人影，似乎穿着什么宽松的衣服。那身影没有动作，却让我感觉它正在“等待”。

　　一种极端不协调的感觉涌上来。不是怕，而是认知上的错乱。它不该出现在那儿，也不符合任何日常经验。太静了，静得不真实。它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个被加载错位置的影像”。

　　我退了一步，差点踩空。手里的钥匙串发出叮当一声，我低头看了下，然后本能地再抬头——那影子已经不见了。

　　没有声音，没有动作，没有走动的痕迹。它就是消失了。不是离开，而是被“移除”。像游戏中一个贴图错误的模型，系统察觉后立即删掉它。

　　我僵站在那里几秒钟，然后装作冷静地继续上楼。回到房间以后，我坐在床边，没有开灯。耳朵里塞着的耳机早已滑落，房间一片死寂。窗外的风声也消失了，仿佛整个世界都暂停了一拍。

　　我开始问自己：到底看见了什么？是疲劳的错觉，还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可越想越不对。我在心里一遍遍回放那一幕，那个人影的形状、姿态、甚至头发的垂落弧度，全都清晰得不像是幻觉。幻觉不会有这种“像素感”。

　　我想起最近看的一篇文章，说现实可能是运行在某种模拟系统上的程序，而我们不过是被设定好的观察者。当我们“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事物”，系统就会纠错，把错误从我们面前抹去。

　　那人影……是不是就是系统加载错误的“人类模型”？或者，是某种旧数据的残影，被错误地投影到我的现实中？

　　第二天，我试着从楼道的监控里找那段时间的视频。管理员不耐烦地把硬盘拖给我说：“你爱看自己翻去吧。”我调到那天夜里的录像，从我进门开始快进，定格在我走到三楼拐角的时候。画面里我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走上楼，但监控画面里什么也没有，那个“影子”并没有出现。

　　也许它根本不属于摄像头能捕捉的波段，也许它只存在于我所在的那一小段时间维度中。我不是没考虑过是不是自己精神出了问题，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彻底让我打消了这个想法。

　　两天后，我在同事小梁那儿听到一件事。他说他最近晚上总觉得有人在跟着他，尤其是走楼梯的时候。他住的那栋楼，是我家隔壁那栋。他说：“最吓人的是，有天我回头，看到转角处有个人，像是小孩，但站得不太对劲……你知道那种姿势，就是不符合重力的那种，肩膀是歪的，头也歪着。”

　　我当时握着咖啡的手差点抖出来。

　　我问他，那人后来有没有动？他说没有，就那么一动不动，然后他眨了下眼，那影子就不见了。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神经过敏，直到我把我的经历告诉他。

　　我们对照了一下时间，发现我们看到的，几乎是同一时段。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情绪问题。这是某种被系统短暂“露出”的裂缝。

　　从那之后，我们开始记录每一次“鬼影”事件。发现它们大多发生在特定的地点——楼道、角落、空教室、走廊尽头……这些地方有一个共同点：都是视线容易聚焦但容易忽略的位置。

　　更惊人的是，我们发现这些“影子”并不总是陌生的。

　　有一次我在公司厕所洗手，余光里看到身后站着一个影子，转头却空无一人。但那影子的高度、肩宽、站姿——分明就是我自己。我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和站在我身后的“它”，有一瞬间的不同步。

　　那种不一致就像是代码跑崩时的人物同步问题。我突然想起一个词：幽灵副本。

　　有没有可能，我们看到的这些影子，不是“别人”，而是我们自己在另一个时间线、或另一个程序状态下的残像？又或者，它们是系统用于渲染我们存在感时的备份失败产物？

　　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走进一个房间，突然觉得这个画面你经历过，但记忆却模糊得不像真的。那也许就是你在另一个系统加载失败的存档中，重复过的一次“现世记录”。

　　于是这些鬼影不是“灵体”，不是“死者”，而是我们正在运行的现实中，掉帧、卡顿、回档后残留下来的“影子”。

　　它们偶尔会在楼道、镜子、墙角出现，不是为了吓你，而是因为程序崩了。

　　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

　　当你意识到，所谓“恐怖”的不是灵异，而是你所相信的现实——根本就是拼接出的模型、帧与加载的混合产物时，你才真正理解什么叫“地球Bug”。

　　我们不是看见了“鬼”，我们看见了“真相的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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