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后，亡夫成了堕仙

　　紧张到忘记呼吸，心脏好像要蹦出来一样跳得猛烈，沈婉贞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她根本不敢回头看。

　　“沈姑娘……”

　　一道飘飘然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她僵硬地回头，褚寓已不知何时醒了，唇抿得极紧，捂着左肩的一片血红，对上她的目光。

　　这人……

　　直接叫她不行吗？非得拍她一下，害得她以为马上要交代在这里了！

　　“沈姑娘，你不要管我了，快走吧。”

　　褚寓的神情极为痛苦，十分艰难地拼凑出这一句话，仿佛从嘴里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是对他生命的燃烧。

　　沈婉贞本是不满的，但看见他一副随时会晕死过去的模样，埋怨的话有些说不出口，只能无奈地压低声音：“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他从怀里摸索出一物，“是我的错，连累了沈姑娘，这是……”

　　褚寓的声音戛然而止，空气安静得能听见风卷落叶的簌簌声，所以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突兀和清晰。

　　沈婉贞死死捂住褚寓的嘴，心中一凛。

　　他们好像……被发现了。

　　来人止步在了她和褚寓藏身的草丛前，气氛陷入一片死寂，林中飞鸟发出一声凄厉的啼叫，像是催命的符咒，轻易便将人的心理防线击得粉碎。

　　下一秒，她的头顶划过一道疾风，茂密的草丛被瞬间荡然无存，失去植被的遮挡，眼前瞬间变得一片清明。

　　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那长刀便随着举刀之人的一声高呵落下，直劈她的头顶！

　　即使滔天的悲哀和愤怒在此时也于事无补，也许，这就是她的命了。

　　沈婉贞绝望地闭上眼。

　　可预想中的痛感并没有到来，几乎在闭眼的同时，她被人狠狠推开，然后便是一道发颤的闷哼，她猛然睁眼，发现褚寓竟生生替自己挨了一刀。

　　滚烫的血液喷到了沈婉贞的脸上，褚寓已经和匪徒扭打起来，她迅速站起身，眼神飞快扫过四周，幸运地发现一根粗直的树干。

　　她想也没想地抄起树干，趁着两人缠打的功夫，悄然绕到匪徒身后，抡起树干就往匪徒后脑勺砸。

　　这一砸可谓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匪徒猝不及防脑袋上来这一下，被砸得发懵，身体当即摇晃不稳，隆咚一声倒在地上。

　　“走、快走！”

　　沈婉贞根本没心管别的，拽住褚寓的胳膊就往前跑。

　　可惜方才动静不小，匪徒的同伙很快发现了异样，两人前脚刚跑，后头就响起他们的喊叫。

　　“在那，追！”

　　“别让他们跑了！”

　　褚寓的身体几乎已经到达了极限，沈婉贞拽在手里的分量越来越沉，恍惚中觉得自己好像在负重跑步。可是被抓住等着他们的就是死路一条，两人都不敢停下，拼了命地往前跑。

　　可是那轰鸣的脚步声和火光还是离他们越来越近。

　　正奋力向前奔着，沈婉贞的后颈不知被什么东西猛然一击，两眼一黑，瞬间意识全无。

　　沈婉贞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先是那顶熟悉的碧色床幔。

　　她没有立即动作，而是静静缓了许久，视野和意识才逐渐清明起来。血腥的刀光和逃跑的紧张一点点重新浮上她的心头，酸痛的身体瞬间变得焦躁不安。

　　她猛然坐起来，发现楚未寻正背着她坐在床头，想也没想，一下子从身后抱住少年的腰、抱得紧紧的，脸颊贴在他微凉的脊背上，劫后余生般贪婪又不安地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被抱住的人身体明显僵了僵，须臾，他的手落在沈婉贞抱着他的手臂上，轻轻柔柔的触碰，像是无声的安抚，告诉她自己就在这里一样让人心安。

　　“阿寻，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女孩声音带着哭腔，听着极为委屈。

　　“不会的。”

　　他的手覆上她的，温热的体温从手背传到沈婉贞的身体里。

　　两具年轻的身体贴在一起，许久无言，等到沈婉贞逐渐平复下来，才缓缓松开了楚未寻。

　　他从一旁拿起手帕，动作极轻地开始她擦拭额头的冷汗和鼻尖晶莹的水珠。

　　“别怕，没事了。”

　　沈婉贞愣愣抬眸看他。

　　“阿寻……我怎么会在这儿？”

　　“牙人说你不见踪影，我找到的时候，你一个人晕在树林里。”楚未寻看向她。

　　一个人晕在树林里……

　　她垂着眸，猛然惊觉，抬头环顾四周，“他呢，他没有逃出来吗？”

　　见楚未寻一脸茫然，她忙解释：“就是与我一起逃命的那个男子，年纪与你差不多的。他还受伤了，伤得很重！”

　　“贞娘，只有你一个人。”

　　他神情认真，不似作伪。

　　沈婉贞当即，眼里闪过惊疑之色，“只有我一个人？”

　　“这不可能……我在街上遇到正在被追杀的褚寓，被迫卷了进去，我们一路跑一路躲，一直到天黑，他挨了几刀，那伙贼人发现了我们藏身的地方……”

　　她自顾自地说着，抬眸对上了楚未寻的目光，那冷静的眼神似乎在告诉她，他没有说谎，真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再次陷入惊惑。

　　是褚寓丢下她自己跑了？可他们蹲在草里那一下，若不是褚寓冒险替她挡了一刀，她早就死了，若是说丢下她，他醒过来时大可自己偷偷跑了，何必白挨一刀？

　　那难道是他被抓住了么？可那伙匪徒个个凶神恶煞，以为她与褚寓同行，又怎么会只抓了褚寓然后放她一条生路？

　　不对、不对……

　　“那现场，总该留下什么打斗的痕迹吧？”她抓住楚未寻的手，“阿寻，我们再去找找，他受了很重的伤，若是没人管会死的。”

　　楚未寻望着她，幽幽的眸子动了动，声音镇定：

　　“贞娘，城北许多人看见…你一个人慌乱地跑出城的。”

　　“这不可能！明明……”

　　明明她与褚寓一起跑的，明明有一大伙人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那些人怎么可能会看见她一个人跑出城？

　　就像…就像除了她，所有人都凭空消失了一样。

　　荒谬感油然而生，她又不是傻子，自己经历了什么怎么会记不清？那些人一定在说谎，一定是有人在捣鬼！

　　“阿寻，你信不信我？”她红着眼眶去看他。

　　楚未寻毫不犹豫地点头。

　　沈婉贞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得到一丝安慰。

　　就在她拉着他准备起身去那树林一探究竟时，他蓦然握住她的腕骨，整个人顿住。

　　“怎么了？”

　　沈婉贞被他制止住动作，顺着他的目光埋头看自己的胸口，这一看，她才发现身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脖子上的项链哪里来的？

　　这东西一直藏在她衣襟里，若不是她方才动作太大，一时还真不发现不了，她伸手探进衣服，将项链整个捞了出来。

　　这挂坠似乎是一截骨哨，哨子两侧还镶着两颗漆黑不知材质的珠子。

　　楚未寻的目光细细扫过骨哨，忽而变得端肃，“贞娘你方才说，与你一起逃跑的那个人，叫什么？”

　　语气似乎是在和她确认着什么……

　　“褚寓。”

　　“郢山褚氏。”他一字一句道。

　　“贞娘，你上次问我手镯，是否也是他告诉你的？”

　　她不明所以地点头，见他沉吟不语，忍不住问：“阿寻，怎么了？我们还是快找人去救他吧。”

　　楚未寻却拉住她，“不必了。”

　　“为什么……”

　　“贞娘，可能从你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

　　沈婉贞闻言微愣，不解地看向他。

　　“郢山褚氏，极擅幻术，他从一开始接近你，便是有意为之。”

　　“幻术？”

　　原来真的是有这种东西存在的吗？她觉得不可思议。

　　自十二州西部灵脉衰竭，与东、南两部几乎不再往来，西部的人失去灵力太久，世代过着凡人的生活，早就忘了当初上天入地的日子，现在的后辈中许多人不曾见过那仙力法术，根本不相信这套。

　　自小流离失所，连吃口饱饭、穿件不漏风的衣服都是奢侈的人，怎么能想得到，这世上还有人过着这样的日子呢？

　　这对沈婉贞来说是不可想象的，她诧异了许久，问他：

　　“那他…为何要接近我？”

　　“因为……我。”

　　因为他？

　　“贞娘，如果有人要杀你，你会怎么做？”

　　楚未寻忽然看向她，眸光深远，不可言说的悲伤和愤恨在他眼中交织，汇成波涛汹涌的浪潮。

　　“我会逃跑。”

　　“那若是杀你的人了解你的过往，知道你的全部，任你逃到天涯海角、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你呢？”

　　“我会先杀了他。”

　　“那若是你的仇人实力深不可测，你之于他，就如蚍蜉撼树，你又当如何？”

　　沈婉贞陷入踌躇，然后拧着眉，“那…我只能死了。”

　　楚未寻忽而笑了，微红的眼眶里裹住摇摇欲坠的泪水。

　　“贞娘，我曾经，也如你一般想。”

　　“我本来已经认命了，可是，上天叫我遇到了你……我不想死。”

　　他忽然问：“贞娘，与我在一起危机四伏，到处都是想要取我性命的人，你怕不怕？”

　　沈婉贞怔住了。

　　他问她怕不怕。

　　答案肯定是怕的，毕竟她这个人最贪生怕死了。不怕死的人，要么是脑子有问题，要么是生活没有指望了。

　　她还这么年轻，从前那么艰难都过来了，而现在，她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她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下去？

　　她垂下眸子，许久未言。

　　楚未寻将一切看在眼里，眼尾颤了颤，目光锁定她，“贞娘不若即使止损，离开我，你这般聪明能干的女子，自是少不了好的郎君……”

　　沈婉贞闻言一愣，似乎真的仔细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你若真有那么多仇家，那我跟着你，以后只能过日日过刀尖舔血的日子，你还是走吧。”

　　少年蓦然瞪大眼睛，伪装出来的笑意彻底僵住，清冽如雪的眸子此刻却红得可怕，死死盯住她，似乎不敢相信她的决绝。

　　他的唇轻轻颤了颤，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出来。

　　还是她出言提醒，“你怎么还不走？”他才僵硬地转身，愣愣往门口走。

　　他走得极慢，就在快到门口时，腰间蓦然一紧，脊背贴上一具温热的身体。

　　“笨魏寻、傻魏寻！你怎么这么坏！”

　　床到门口就那么一点远，走这么久还不出去，就差把快挽留他写在脸上了。

　　“明明不想我离开，却非要故意说那些话激我。我若真的离开，你怕又会可怜兮兮的，像当日在药铺的时候那样红着眼睛说只有我、求我别走。”

　　当阴暗的心思和自以为隐蔽的计谋被她就这么毫无遮掩地呈现到两人中间，楚未寻整个人僵住，想回头、却又不敢回。

　　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背，像是要钻到他身体里去，“我告诉你，你的目的达到了。”

　　“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好好过日子，就算你赶我，我也不会走的！”

　　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杀，她醒来后，也想明白一些事情。

　　人的一生何其短暂？从前这么苦，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关心她爱护她的人、日子也过得蒸蒸日上，凭什么要因为那些没影儿的事情遗憾放手呢？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与他在一起的日子，会有人不厌其烦听她的絮絮叨叨、会有人缩衣减食买来她喜欢的首饰，生病了有人耐心地哄她吃药、屋顶破了有人修、累得时候有怀抱可以依靠……

　　这是她最快乐的日子。

　　就算他是万人指摘的大魔头，和他在一起会惹来杀身之祸，可是那又如何呢？她一无亲人、二无财产，没有什么好眷恋的，如果真的运气不好，到了那个时候，刀山火海他们一起下，也值了。

　　沈婉贞心一横，默默想。

　　楚未寻说遇见她之前，他不想活；可遇见他后，她也可以与他一起死。

　　“怎么不说话？你得逞了，还不满意吗？”她语气有些嗔怪，手指戳了戳他的背。

　　可下一瞬，天旋地转，沈婉贞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被他抱到了桌子上。

　　她被迫坐在桌案上，楚未寻的身体则是挤在她两腿之间，撑住她的腰不让她动，她只能被迫与他极近地对视。

　　他的呼吸格外炙热，烫得她脸发红。

　　“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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