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暗恋

　　俞倾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旁边夏淮凛察觉动静，看过来。

　　“虽然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况很糟糕，给你留的印象不好。但其实我是个老好人，没一点点龌龊之心，可能当时是有点儿轻浮了，口不择言，但那就是说习惯的口头禅，嘴快、没有察言观色，我就只有情商不算高，绝没有故意不尊重。不过我在进步了，你能感觉到吧？我主要想跟你说，我是很想跟你、和他，交朋友的。”虞欢礼侃侃地说一串，伸手指一指俞倾，又指指舞池中的柏璟，说完后睁着双眼，映着些许的高光，定定看他，长睫毛眨巴眨巴，“嗯？”

　　俞倾沉吟片刻，说：“你是男同？”

　　虞欢礼观察他的神色，说：“你有歧视啊？”

　　不等俞倾回答，伸手就朝场内找一找地指去：“你看那边儿，……女同。”一对女女在半暗里依偎。“那儿，男同。”一对男男在晦暗里耳语。状态暧昧，但说不上就是同。俞倾不说话。

　　虞欢礼说：“这个群体是有一定数量的，生活中并不难见到。而且现在风气多包容啊，腐女遍地走。你要是歧视，那我对你的欣赏要进行减分了。另外，我是双性恋，男女都OK。”

　　他又叨叨地说，完了又看定他，让他给回应。

　　俞倾说：“你尽管减分吧，就算我不歧视。”缓缓地继续说，“但是，柏璟反感男同，所以你不要冒犯他。”

　　“为什么？”虞欢礼问，“他反感些什么？为什么反感？”

　　俞倾说：“与你无关，记住和照做就好了。”

　　虞欢礼沉默一下，又抬起头来凑近说：“那你帮我说说好话。”

　　俞倾平淡地说：“爱莫能助。你不要妄动，不能烦他。”

　　“那我可以追追你吗？”他冷不防地又追问。

　　俞倾断然就说：“不可以。”接着说，“我不反感，但我无感。”

　　“但你跟他，很亲密啊。”虞欢礼很意味深长地说。

　　“有联系吗？”俞倾冷淡的口吻，半个字不解释。

　　虞欢礼打量他，说：“好吧，想诈诈你呢，看着一点不心虚。看来你真的，一点不弯？铁直？但有没有可能，被掰弯？”他循循善诱的一副样子探问。

　　俞倾直接移开眼去，吝于说话，不再理睬他。场中央的领舞跳了一曲，灯光扩大了一圈，主持人邀请，于是一些人双双结伴加入进了舞池，现在场内已是人影绰绰，目光找一找，才看见了柏璟。

　　虞欢礼喊一喊他：“俞倾。”

　　俞倾转过眼，瞥他。虞欢礼说：“弯不弯，直不直的，其实都没关系，我私心虽然可惜，但并不影响交朋友，对吧？”

　　俞倾不说话。

　　“友情是纯洁的，常常比爱情还更牢靠，对吧？”

　　仍旧没得到俞倾回应，他殷殷地说：“我人不错的，有很多优点，”他伸出只手掌，一指一指地屈，“仗义、聪明、有趣、大度、坦率。”又倒数一一伸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气宇轩昂……”

　　把俞倾给微微逗笑，打断：“行了。”他还剩着一个拇指没数完，笑笑地放下手。说：“怎么样啊，有没有改观了？”

　　俞倾说：“你走吧。”

　　前方结束第二曲舞的柏璟，正在走来。虞欢礼也看见了，搁下一句话：“我的话，都是真心的啊。”起身，大步溜了。

　　夏淮凛旁听了全程，并不全部听清，但重点没有遗漏，该明白的明白了。——“我不反感，但我无感。”回想着，慢慢沉静地陷入思虑。挨着坐的苏北也有察觉虞欢礼的声响，只是听不清，问了一句夏淮凛，没有得到回应，也不管，继续认真地看舞池里的胡斐莉。直到她下场了，瞥到虞欢礼也走了，就问问俞倾，那花孔雀干嘛，搭讪？俞倾说，没什么。苏北望望夏淮凛，拿胳膊肘捅一下他，说，干嘛，玩儿深沉？夏淮凛无声地叹一口气，转脸看他，说，你不去找你的女神搭讪吗？苏北就沉静下去，心里打鼓一番，搓搓额头，大步去了。

　　柏璟走近，并不坐，那张座椅方才坐的人刚走。把两手放进裤袋，站着，不冷不淡地俯看俞倾。俞倾就起身站起来，他说：“他做什么？”

　　俞倾说：“聊聊天。”

　　“你跟他有得聊？”柏璟睨他。

　　“聊你呢。”俞倾肩膀碰他的肩膀，用只能两人听取的声音，说：“他说他是双性恋，是个好人，一开始轻浮口不择言是因为情商低，在进步了。真心想交纯洁的朋友，想让你给个机会。”

　　俞倾说着，忍不住笑笑。柏璟嗤一声：“神经。”

　　俞倾说：“他挺逗的。”

　　“把你逗开心了？”柏璟不客气揶揄地说。

　　“他应该是没什么坏心眼，被教训一顿也不记仇，只是爱开玩笑、心直口快吧。看着挺真诚的。”

　　“你这么轻信人？”

　　俞倾握握他的手臂，温声温语地说：“没有，我提醒他别烦你。不管他交朋友的念头纯洁还是别有用心，他都不敢轻举妄动的。你不用烦心。”

　　柏璟看他：“他看上你了？”

　　俞倾说：“没有，他看我好说话，从我这里找你的突破口呢。”

　　柏璟抬手，捏着俞倾的下巴，看他的脸，不咸不淡地说：“你觉得他看不上你？”

　　俞倾愣愣，抬手拿下他的手，说：“不重要，管他呢，托你的福，他也不会随便烦我。比起这个，你有一朵大桃花，你知道吧？”

　　“什么？”

　　俞倾稍低声说：“主席挺喜欢你的样子。”

　　柏璟淡淡地说：“那是她的事儿。”

　　俞倾淡淡地叹：“苏北要难过了。”

　　苏北确实无功而返地回来，捞过桌上的一瓶饮料，喝下去大半，丧气地坐下。夏淮凛说：“受挫了？”俞倾走过去一些，说：“怎么了？”柏璟原处站着不移步，又把手放进兜儿，不远不近看。

　　苏北说：“也没怎么？我想邀她跳舞，她说歇一会儿，我就陪她聊，还没说两句，一个学生会的男的说有事，把她叫走了，我就在原地等，结果一转眼，我就看见他俩在舞池里跳舞了。”

　　夏淮凛抬手拍他两下肩膀，沉默地不说什么。苏北说：“她就是看不上我。”

　　又一股沉默，俞倾缓缓地说：“如果你不想放弃，就争取让她对你另眼相看吧。”

　　苏北嗤讽的样子，说：“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一头雾水，简直难搞。”

　　俞倾说：“是啊，在实践中研究嘛，身处事中才能知道办法该怎么做。那么难搞的事，得要舍得花心思才行。”

　　“重点是，你得做好攻克一个困难目标的心理准备。你要长期投入，还不能指望会成功。现在你才刚刚开始呢，你如果想继续下去，肯定还有更难受的挫败。”

　　苏北抬着脖子望着他，听得一愣一愣的，说：“你这是安慰吗？你在泼我冷水吧。”

　　夏淮凛说：“俞倾说得有道理，让你认清事实，还要不要继续？你也没多喜欢吧，可以及时止损。”

　　苏北把背靠了椅子，下沉地坐着，说：“要说多喜欢？当然算不上深啊，都没机会好好接触。但很来电。”

　　夏淮凛淡漠说：“单纯喜欢皮相，不牢靠，可以斩断。”

　　“皮相也是蛮重要的。”俞倾笑笑，“毕竟独一无二，遇见无数人，但只对某一个人会来电。”

　　夏淮凛抬目光看向他，他颀长站着，光束投在黑发和白西服的肩上，白光柔净，脸庞微微晕光，眉眼极清俊，噙着些微疏离的温柔。他好看得有些圣洁。夏淮凛恍惚了一些。而苏北说着：“对啊，一见就能来电多难得！这不就是一见钟情，不能轻易斩断！”苏北拍一下夏淮凛。夏淮凛肩膀一抖，拨开他的手，心下却颤了一下。

　　“但是，”俞倾看着苏北，慢慢说，“全因感性上头也不好。”向他走近两步，略低声说，“说点难听的话，主席学姐对柏璟很青睐，这是柏璟什么都不做就赢来的，况且他还不需要。但你不同，你需要花多大的力气赢来学姐的青眼呢？人的精力有限，这值不值你煞费苦心，毕竟其他重要的事快乐的事就会折损。如果把这个力气花在别的回报率更高的事上呢？对吧，还是要多权衡的。”

　　苏北笑起来：“这是事实，人跟人有差，我认。你讲得很对啊，你脑子那么理性哦。”苏北站起身，拍拍俞倾的肩膀，“听君一席话，你点醒我了，可以喜欢可以追，但不能把力气全放在一个回报渺茫的事儿上，风险太大了。不纠结了，为这个低沉不值当。那就玩儿吧！走，跳舞！”

　　苏北左右转头看看俞倾和夏淮凛：“走呀，那边在匹配舞伴了，不过你俩自个儿邀请人也行，也能一邀一个准。”

　　夏淮凛坐着没动，看向俞倾。俞倾说：“我不想跳，你们去吧。”

　　“干嘛不去？”苏北问，“很多漂亮女孩子呢。哈哈，你怕成了个唐僧掉进盘丝洞啊？”苏北看着他俩：“漂亮女孩子很矜持的。”

　　俞倾淡淡说：“我不会跳。也没兴趣。”

　　“我也不怎么会，那边有人教呢。你有偶像包袱啊？”苏北抱臂后仰，斜着笑眼继续调侃他。

　　“啊，我有。”俞倾随便笑笑，抬下手掌，说你俩去吧，转身朝柏璟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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