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前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按照体育老师的习惯先在操场集合训话，然后由班长领着队伍围操场跑两圈算是课前热身。队伍高矮排列，远远看出去前面跑的是高个子，班级里的尾巴跟在后面。一开始人群之间的距离比较小，速度慢，队伍显得很整齐。慢慢随着前面男生体能优势显示出来速度提上去，后面的女生速度慢下来，队伍被拉长。有不少女生落在后面，队伍越来越松散，大家各自跑各自的，完成两圈的任务就又回到集合场地。体育老师看他们如此松散没有集体意识又是一顿臭骂，等着打球的学生在一旁跟着起哄，他只好把钥匙交给他们，安排人去器材室领器材。陆川勾肩搭背和班级里几个大高个去拿篮球，体育课没有太多教学内容。完成课前热身运动大家就各自散了自由活动，张翔和班级里的女生陆续回教室。他没有什么喜欢的运动项目，一般都是躲回教室看书。
　　刚从后门进去就看见门口站着几个女生在聊天，有他们班的也有别的班的，宋蔚是班级里有名的大嗓门。她正在义愤填膺的为旁边的女生说话，抱怨陆川太过分了为一点小事就和她吵架。很显然宋蔚对面那个画着妆的女生是陆川的女朋友。张翔回到座位上凝神细听后面的动静，听到陆川的名字更加留意他们的谈话内容。他听的认真后面的人拍了拍他，回身去看，一把细长的刀出现在旁边，他心里一惊。许大山手里拿着一把细长的水果刀准备切水果，问他要不要来一块，张翔没有兴趣表示自己不想吃，继续竖着耳朵听后面的谈话。
　　“他几天都没理我了！”那个化浓妆的女生说道，“就是要分手也得当面说清楚，这么拖着什么意思！”她说话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宋蔚见她当面哭起来，拉着她的手“有什么大不了的，找他去！”
　　后门没有了动静，张翔回头去看，人已经走了，大概去操场上找陆川了。
　　他把作业本拿到隔壁的位置上，抬眼朝窗户外面看去，两个留着长发的女生正是宋蔚和那个浓妆女生朝篮球场走去。这个教学楼距离篮球场有三四百的距离，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是看那两个女生在篮球场站了一会。陆川手里拿着篮球，突然举起手砸向宋蔚，她往后退了几步。大庭广众之下陆川的行为让她很面子，她上前就要和他理论，被旁边画浓妆的女生拉住了，两人拉拉扯扯往回走。宋蔚还没进门就嚷起来，“真他妈会装逼，这种烂人，你和他分手算了。有什么好哭的！”她走过后面一排座位，经过陆川的课桌，故意抬脚踹到一边去。动静太大，引起坐在前面的人纷纷回头去看她，她丝毫不觉得尴尬依然回了自己位置。立马又和旁边的女生开始蛐蛐陆川，张翔已经不好奇他们的谈话了。他其实也不太喜欢宋蔚，性格大大咧咧的爱替人出头，有时候很多事情反而是因为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让事情变的更复杂。
　　体育课总是过的非常快，打篮球的男生陆续回班级，陆川校服挂在肩膀上和一伙人有说有笑的走进来。这个天气还没到开空调的时候，他们起哄让人去开了空调，拉低风扇让冷气对着后排吹。陆川看到自己的桌子到了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大声问道“哪个不长眼的弄的！”他见没人敢说话，把肩膀上的校服甩在地上，挨个去问。现在班级里还都是提前回来的女生，看见他一脸怒色的质问语气，都不敢抬头说话。陆川走到张翔面前，一只脚架在座椅上俯身问道：“你也没看见！要是都不说，这账就算你头上。谁叫我们有旧仇呢！”
　　张翔坐在同桌的位置上，抬头直视他，“不是我！”他眼光看向宋蔚，却不说话。陆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宋蔚倒是不怕他挺起胸膛说道：“是我又怎么样！”说完鼻子里“哼”的一声，有不满的情绪，她还在为陆川在球场上公然拿球砸她气恼。
　　“你是不是有病，我和我女朋友的事情关你什么屁事！”陆川猛地的踹了一脚她的座位说道。
　　“她是我姐妹你说关不关我事！”宋蔚不仅不怕他，嗓门提的更高了。
　　“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菜了。”陆川不想搭理她，转身回去。
　　宋蔚得理不饶人追着骂道：“李月和那个男生没有关系，你tm也是有病，天天搞冷战。做你女朋友真够倒霉的。”
　　陆川停住脚步，强大的气压让宋蔚一时也闭上嘴，他突然转身抬腿一脚踹向宋蔚。
　　宋蔚肚子上挨了一脚，往后跌倒连续撞翻几排的桌位，吓的周围人立马起身躲开。陆川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看见宋蔚倒在地上立马跳起来坐到她身上，挥起拳头往宋蔚脸上招呼。宋蔚被他压在身下无力抵挡他暴风雨一般的拳头。张翔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见拳头砸在脸上立马浮现出青紫色，男女力气悬殊宋蔚根本无力反抗。她始终没哭只是不停的咒骂，骂的越凶陆川打的越厉害。后面看热闹的男生看情况严重过去拉陆川，被他一拳挥开。突然翻到的课桌里掉下一把刀，就是许大山用来削水果的，宋蔚手脚并用乱踢乱打，刚好碰到冰冷的刀柄。她也是打红了眼睛一把抓过刀柄就朝着陆川刺过去，不偏不倚扎在他的肩膀上。血很快染红了白色的校服，她忍不住连连尖叫。陆川惊恐的看着自己肩膀上的血迹，剧烈的疼痛让人头脑发热，他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刀，恶狠狠的挥起手掌打在宋蔚白皙的脸颊上。围观的人群看见陆川手里带血的刀，向外奔去大嚷着“杀人了，杀人了。”陆川一只手拿着刀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场面几乎失去控制。
　　张翔跟着人群跑到同一楼层的教师办公室，找到班主任张老师。把班级里的情况和她说了，两人匆忙赶到教室，围观的人都不敢上前去拉架。张老师从业十几年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场面，紧张的嗓门拔高几个维度，“都给我住手！听见没有，陆川你把刀放下，给我让开！”张老师带了头，后面的男生跟着上前去拉人，到底男生的力气大一些，三五个男生才把他从宋蔚的身上拉开。
　　“你干了什么，你是疯了吗！”她不可置信的俯身去看宋蔚的伤，宋蔚被打的已经站不起身，张老师连忙让几个女生一起把她从地面上拉起身。她的头发散开，发圈被拽下去，校服上都是地面的灰尘，衣服耷拉着领口。脖子上还有几圈红色的勒痕，宋蔚挨打的过程没哭过一声，直到张老师抱着她的时候才忍不住在她怀里抽泣起来。陆川肩膀上还在流血，前面红了一大片，张老师看的更慌了，急得的手开始发抖。
　　“你们竟然敢在教室里动刀子，先…先去医院做检查。”张老师一手抱着宋蔚，一只手要去拉陆川的胳膊，被他奋力甩开。外面围满别班级看热闹的人群，这样大的动静学校领导马不停蹄的往这边跑。看见被人群堵住的走道，大吼着让学生回班级不要看热闹。直到看见张老师手拉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生，旁边一个男生白色校服上渗出一大块血迹，脸色由红转白逐渐变得慌张。
　　学校领导联系了两位学生的家长又安排老师带两个人去医院做检查，各班级班主任安排学生上课，这场闹剧才消停下来。
　　教室里一片狼狈，张翔走向翻到的课桌旁捡起地上的刀，用纸巾擦干净上面的血迹，许大山眼睛直直的盯着他手里的刀也不敢去接。这把刀见了血腥也不能用来削水果了，他恨不得有人帮他丢进垃圾桶，他怕老师知道自己带着刀具来学校追究责任。
　　“你还是自己交上去吧，这事藏不住。”张翔把刀重新递过去，许大山想起几个星期前张翔带水果分给前后桌，这把刀也是他和张翔要了没还。现在它伤人了更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在周围同学的目光里他始终不肯拿回去。
　　“我替你收着吧！”见他不肯拿，张翔就把刀收回自己的包里。
　　放学的时候张翔特地饶路去医务室后面窗口，姜启友的办公室亮着灯。他陪着张老师从医院刚回来，在和学校领导汇报学生伤情。
　　“宋蔚是皮外伤，下午又做了CT检查脑部，显示一切正常，目前没有什么大碍。陆川肩膀上的刀伤缝合了十几针，这段时间要留在家里休养。两个人都很倔犟，医生检查的时候不喊疼不叫唤，有这份骨气偏偏拿来打架。真是头一次见一个女孩子在学校被打成那样！”姜启友和副校长说道。
　　“现在的学生真是管不了了，屁大点事情就敢动刀子。”副校长听他说学生病情没有大碍也算是万幸，校园打架斗殴的事件传出去对学校名声非常的不好，这两个学生一定要严肃处理整顿校纪。
　　“这件事领导肯定高度重视，回头我和张老师都写一份书面汇报。”姜启友说道。
　　副校长看他做事周到又细心很满意，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真是辛苦了！”
　　医务室窗口绿化带上的砖头和沙子都清空了，泥土地铺上草坪，他又看见那只杂色野猫蹲在草丛里在吃东西。突然见到人影喵的一声窜出去跳上栏杆蹬着他，张翔从后窗路过，仔细看了一下灯光里的姜启友。他神情凝重好像有什么发愁的事情，脱下白色外套挂在门后，顺手关了灯出去了。张翔刚想跟出去，那只猫跳下来，在他脚边打转不时用肚子去蹭他的腿。他本不想理这只猫，抬脚的时候猫又咬住了自己的裤脚。
　　“你要跟着我？”他狐疑的说道，虽然知道它听不懂，但是故意拦住自己是什么意思。野猫喵喵叫了几声挡在前面，张翔抬头看出去，姜启友没有开车背着一个黑色的皮包向外走。他迅速打开自己的书包看野猫愿不愿意跟自己走，果然它迅速跳进去。
　　张翔追到门口的时候看见姜启友上了路边一辆车，门口停了很多电动三轮车，这些年纪大的人在城里靠在车站路口拉人讨生活。张翔跳上车让师傅跟上前面的车，这种电动三路车速度非常狂野，在人行道和机动车道来回穿梭，无视一切交通规则。看见有交警还知道从小路绕道穿行，跟踪车辆对他们来说绝对是小意思。张翔坐在车里两只手牢牢抓住两边的把手，这种车没有安全带没有头盔，全靠防震体质克服一路的颠簸。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颠的发昏，从透明挡风玻璃看出去，始终和前面的车保持一定的距离。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张翔和书包里的野猫在路口的电线杆边狂吐。师傅一脸骄傲的说：“我这三个轮子追四个轮子的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怎么样还是给我撵上了吧！”他朝前面饭店门口指了指，果然姜启友做的车停在门口，从上面下来两个人一起走进饭店。张翔掏出十块钱给他，嘴巴里胃酸反流说不出话，还是不忘给老头竖起大拇指。他一个错眼发现脚边的野猫不见了，张翔来不及管它朝饭店门口跑过去，隔着落地玻璃窗看见姜启友和那个男人在中间的位置坐下来。那人背对着窗户看不清脸，姜启友和他说着话朝外面看了一眼，张翔迅速躲进观景竹子丛后。野猫大摇大摆从饭店后厨进去了，它躲开人群跟着传菜的服务员去前厅。很快靠着敏锐的嗅觉找到姜启友，躲进餐桌后面。
　　张翔没办法靠近只能远远观察里面的动静，姜启友说了一会话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推到那人面前。那人当面打开朝里面看了一眼就装进口袋里，一会服务员把点好的菜端上去，两人边吃边聊气氛很融洽。张翔始终守在外面，瞪着眼睛看不出什么，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出来的时候天色完全黑了，张翔远远的看着两人开车离开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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