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规则

　　他们两个来到图书馆门口，可能是因为太冷了，今天来图书馆的人不多。顾霄早就等在门口了，他穿了件黑羽绒服，像一座大山伫着。陆嘉琪跟余梓飞坐在旁边的靠背长椅上边吃萝卜牛杂边聊天。
　　地铁站门口那边有个高个子男生正往图书馆方向走来，他戴了一条咖啡色围巾把下半张脸遮住了，但黑框眼镜和雪白的皮肤能看出是李鹤励，细软的斜刘海垂在额前，被北风吹得轻轻晃动，冷得他眉头一皱。他在那一群人里找到褚绪，便自动自觉站过去靠在一起。陆嘉琪见三个帅哥同框，机会难得，赶紧偷偷拿出手机拍照，旁边余梓飞看她一副花痴样真想装作不认识她。
　　一群人等了一会儿，看着图书馆外墙那个巨大的室外挂钟，八点半该进去了。
　　“还好赶上了！”说话声从众人身后响起，大家扭头看，是差点迟到的王阳，他伸出手指点点人数，“一二三四五六七，行，齐人了，咱们走。”
　　这次选座位李鹤励特意避开陆嘉琪，那女生长得挺漂亮的，但是学习时间老被她盯着有点不自在。李复愁也是这么想的，他刚开学那会儿也被陆嘉琪烦死了，还好后来她发现实在撩不动他，才放了一马，不过也留了点心理阴影。可怜的阿绪当然也不能跟她坐，阿绪长得乖巧看着就是个老好人，陆嘉琪三番五次找他问问题，趁机又聊点闲话，恨得李复愁牙痒痒，有时聊久了他只能过去给她打岔。她知不知道阿绪休息时间有多珍贵，都让她聊天给聊没了。
　　座位在各怀心思的情况下分来分去，最后是李复愁、褚绪、李鹤励、顾霄坐一边，对面则是王阳、余梓飞和陆嘉琪。
　　顾霄本来想和褚绪挨着坐的，可是他抢不过李鹤励。李鹤励平时看着一声不吭，像是很内向的样子，没想到他直接就说要跟褚绪坐在一起。而李复愁那边更加抢不过了，左右两边都抢不过，只能隔了一个座位坐下来。王阳在对面看到自己表哥挫败的沮丧样，不由得捂住半张脸窃笑。
　　坐在他旁边的陆嘉琪眨着一双化了妆戴了美瞳的美丽大眼睛，视线粘在他脸上。王阳感觉到了那股粘腻视线，和当初顾霄看褚绪有点相似，但没那么深情。他眼睛对上陆嘉琪，嘴角带了些恶趣味般微微勾起，俩人对视许久，陆嘉琪架不住这样一张痞帅痞帅的脸，红着耳朵把头扭到另一边去。
　　完胜！王阳发出无声狂笑，笑得肩膀乱抖，对面四人同时抬眼看他，又都低头继续学习。
　　过了一个小时，李鹤励看到李复愁在褚绪耳边说了句话，褚绪摇摇头。而后李复愁站起来往自习室外走去。李鹤励低声问褚绪：“他干嘛去了。”褚绪说他是去厕所了。李鹤励低声说道：“我也去趟厕所。”便急匆匆走出去。
　　男厕所里，李鹤励站在门口看李复愁整理裤子。“你干嘛？”李复愁边给裤子打结边问。
　　李鹤励看了一眼那些紧闭的厕所门，用眼神示意他出去。
　　俩人来到走廊，李鹤励又四处看看，没什么人，他又抬头找，没找到摄像机，貌似是个监控死角位。他还不放心，拿出手机打字：“我想跟你聊聊关于褚绪的事，可是你似乎被人跟踪了，我要怎么跟你聊？你身上有被安装窃听器吗？”打了给对面看完，立刻又删掉了。
　　李复愁被这几句话吓了一跳。换作以前，他肯定以为李鹤励是神经病，但自从知道了血缘的秘密，他看到李鹤励这一段话只觉得惊悚。
　　他仔细捏身上的衣服，整件都是软的，没有别的东西，随即他又想到了运动鞋。李复愁脱了鞋子，俩人蹲下细细察看，一条细细的不显眼的割痕在鞋根处，他用手指甲刮了一下，割痕翻卷出来，隐约看到里面有一个黑黑的小玩意闪着红灯，红灯被粘住，不贴近看几乎发现不了。他皱眉放下那个鞋子，拿起另一个看。另一个鞋子和普通鞋一样，没什么特别的，那应该是没装什么东西。
　　他拿出自己手机想打字，后来又反应过来，伸手向李鹤励要手机。
　　他接过李鹤励手机，在备忘录上面打字：“好像真的有，你先把你要说的写在纸上，11点整我们再上个厕所，到时聊。你手机真的安全吗？”打完删掉还给李鹤励。
　　李鹤励也想起了手机的安全问题，于是他在备忘录打上“Kivi?”，等了几分钟，不见有回复。李复愁站在旁边跟着李鹤励盯了那四个字母几分钟，没盯出个所以然来。
　　过了整整五分钟，备忘录没什么变化，李鹤励打字道：“不知道，可能不安全吧，我和褚绪走得挺近的。那我们别再打字了，11点厕所见，别带手机。”打完又删掉了。旁边的人逐渐多起来，他们不能再逗留下去了。
　　和褚绪走得挺近不安全？李鹤励似乎知道点什么。纵然李复愁想追问下去，却还是点点头，之后俩人往自习室走去。
　　李鹤励回到座位拿出一个小小的记事本，用手掌捂着就开始写东西。他笔速极快，小小的纸上被他写了一页又一页。李复愁余光能看到他动作，真想立即把本子拿到手上看。
　　好不容易熬到了11点，俩人一前一后起身往厕所方向走，褚绪也起身一起跟着上厕所。
　　上完厕所，褚绪疑惑地问道：“你们不回去吗？怎么还站着。”
　　“我肚子有点痛，你先回去吧。”李鹤励捂着肚子边说边打开厕所隔间的门。李复愁闻言也捂着肚子说：“我也是，可能吃错东西了，肚子好痛。”
　　褚绪狐疑地左右扫视这俩人最后说道：“行吧，那我先走了。”
　　等褚绪一走，李鹤励拉着李复愁进了厕所隔间。他一屁股坐在坐便器的盖子上，掏出了那个小本子。本来李复愁要骂他神经病的，这么多地方不选，选个厕所隔间交谈。但他看到小本子就顾不上骂了，立刻默读起来。
　　“事情我也不清楚，我只把我知道的消息一条一条列出来，你也可以把你知道的消息告诉我，也许我们两个凑一凑就能知道真相。”
　　“1.三年前有一个红头发的自称是褚绪大伯的人在医院打听消息，但是褚绪说他只有一个舅舅，并且移民了没回来过。2.三个星期前你跟褚绪在公园吃星冰乐，我恰好也在那个公园，有一个刀疤脸大叔跟了你们一路。3.四个星期前你在超市玩抽奖游戏，有个红头发大叔在远处盯着你，我不确定是否与自称褚绪大伯的为同一人。4.运是平衡的，且无法通过互相接近这么简单的事就完成渡让。除非你与褚绪生来就有所纠缠。5.四人时辰八字同算才能出结果，说明这四个人都是有关联的。6.我们家里人算完褚绪的事之后，脸沉了很多天。”
　　李复愁也拿出自己刚刚写的字条，刚刚他犹豫了很久，他在想要不要把他和老爸做的一些事说出来给李鹤励听。看到李鹤励写的东西，他决定还是拿出来算了。巧的是他也是一条一条列出来的。
　　李鹤励接过纸来看。
　　“你作为褚绪的好友，我希望你能为接下来的事保密，如果你自认做不到，请不要再往下看。”
　　他毫不犹豫地接着往下看。
　　“1.我爸跟我说褚绪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弟，让我接近他，照顾他，但不能告诉任何人真相。2.我爸帮褚绪转学，提供工作，提供物资，全程不让褚绪知道。3.我发现褚绪不是我的亲弟弟，为此我特意做了亲子鉴定，确实没有血缘关系。4.我爸让我尽量与褚绪同吃同住，他似乎知道运势的事。5.竹算大师拒绝回答一切问题，包括为什么褚绪会倒霉、为什么我能帮他恢复运气、为什么要四人同算、为什么褚绪一家都倒霉。他叫我放下过去，展望未来。6.我替褚绪恢复运气，我自己的运气会变得没之前那么好。7.恢复完褚绪运气后，我会成为一个不倒霉不幸运的普通人。8.竹算大师跟我说，褚绪家里倒霉的只有二人。”
　　李鹤励第一次窥见了李复愁与褚绪关系好的真相，惊讶之余又为褚绪难过。他看到最后一条，愣住了。倒霉的只有二人？那为什么有三个人去世？而且唯一在世的那个人在遇到李复愁前也倒霉得随时有生命危险。
　　李鹤励略带担忧地在纸上写道：“你已经发现褚绪不是你亲弟弟了，你还会帮他恢复运气吗？”
　　李复愁脸上露出笑容写道：“不管褚绪是不是我亲弟弟，我都帮定他了。”
　　李鹤励写道：“十分感谢！”
　　李复愁看到那个感叹号写得用力极了，他写道：“关于我运气会变的事，你不要和褚绪说。他会内疚的。”
　　李鹤励点点头，随即他想起一件大事，在那个小本本上补充写上：“7.我们家族原先不姓李，我们是巫族俚氏，后来改俚姓为李。也许这件事与我们的家族有关。”
　　李复愁难以置信地看着新添的第七条，倒吸一口凉气。在网上传得神乎其神的俚氏一族竟是他们家族！据说那个家族在鼎盛时期可以呼风唤雨，与天地沟通，驱鬼迎神无所不能。
　　李鹤励在纸上写道：“我们可以查省图书馆文献，我爸以前说过家族的大小事都记录在一本叫作《俚幻纪实》的自制书里，后来捐赠给了省图。”
　　李复愁在纸上写：“约个时间一起去省图吗？”
　　李鹤励写：“下周六早上10点省图文献区入口等。”
　　李复愁也在纸上写：“可以，我们不打电话不发徽信了。”
　　李复愁把纸撕碎了扔进马桶，纸太散了，冲了好几下才完全冲走，他向李鹤励点头表示可以了。
　　李鹤励把自己本子贴身收好，也点点头，然后打开厕所隔间的门。隔间的门是朝里开的，开门时两个男生要挨得很近才能挤出开门的位置来。
　　李鹤励打开门，对上顾霄难以置信的眼睛。李复愁从李鹤励身后挤出来，尴尬地笑着说：“真巧，顾霄你也上厕所啊？”
　　李鹤励拿他那双冷冷的眼睛阴郁地盯着顾霄：“你不会说出去吧。”
　　顾霄闭着嘴巴拼命摇头。
　　他看到那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厕所隔间，又想起刚刚听到的那个连续不断的冲厕所的声音……那两个人的关系是他想的那样吗？说不定阿绪跟战神只是普通朋友。
　　顾霄本来已经完全绝望的心又因为刚刚的厕所事件而燃起少许希望。
　　李复愁跟李鹤励一脸凝重地回到座位重新写起了作业，没过多久，顾霄满脸轻松地回来了。王阳在对面看到三人的表情，挑挑眉接着写作业。
　　中午到了，余梓飞提议去吃牛肉火锅。李复愁跟李鹤励知道褚绪的难处，所以最先注意到他脸色不好。褚绪平时很少和同学在校外聚餐，想想还是要合群些。他朝那两个担心他的人挤出个笑脸，说他也要去。褚绪说了要去，剩下的人也全都赞成去吃潮汕牛肉火锅。
　　一行人来到一家小有名气的潮汕牛肉火锅店门口，能看到里面熙熙攘攘的非常热闹，空气里飘着温暖的味道。
　　进门处是一个明档，他们透过玻璃看到明档里挂了半头已经宰好的牛，师傅们在牛的各个部位割肉下来放到案板上切得薄薄的，再一片一片摆到不锈钢碟子里。薄如蝉翼的牛肉摆得极为好看，这群高中生全都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他们找了个圆桌围着坐下来，点了个经典的白萝卜牛骨清汤底，然后又点了二十多碟牛肉和一些蔬菜蘑菇，另外还点了一盆饭。
　　褚绪耳朵听着他们的点菜声，边看菜单边在心里默默算账：“三碟匙仁108元，两碟三花腱78元，五碟嫩肉145元，五碟雪花……好家伙！刚刚好1100块钱！7个人均分的话，158块钱没了，这顿饭比我新买的羽绒服还贵，羽绒服明年还能穿，饭吃了就真的没了。”
　　褚绪在心里默默哀悼即将逝去的158块钱，早知道别想着什么合不合群的事了，刚刚就应该找个借口拒绝掉，现在都已经坐下来点好菜 ，这顿饭也只能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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