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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2,恩典競擇〉第21章:無影
付出一萬G幣與未來13%的收益,唐劭帶著那只暗沉木盒,回到他位於頂層的住所。室內一片寂靜,城市的燈火在腳下流淌,卻照不進他此刻的心境。
他將木盒放在書房的辦公桌上,沒有立刻打開。
頭兩天,他什麼也沒做。
沒有測試,沒有研究,甚至沒有長時間佩戴。他只是讓那盒子放在那裡,像一個沉默的、不斷散發無形壓力的錨點。他照常處理公司事務,參加視訊會議,批閱文件,在每一個簽名的間隙,目光都會不經意地掃過木盒。
他在馴服自己的心態。
急於測試,是菜鳥的衝動。在對「異常世界」規則幾乎一無所知、且身負「巨債」的情況下,任何輕舉妄動都可能招致無法預料的後果。
他需要讓自己習慣這種「與危險共存」的狀態,習慣在巨大的不確定性中,依然保持決策的冷靜。
第三天晚上,他終於行動。
他沒有找任何人,他只是鎖好所有門窗,拉上厚重的遮光簾,在書房中央清出一片空地。
他打開木盒,戴上「封咒手甲」。
然後,他開始做最簡單的事:行走,轉身,揮拳,格擋。動作緩慢、精準,如同在重現某種古老的儀式。他在感受金屬與骨骼肌肉的協調,在尋找那種「人甲一體」的平衡點。他偶爾激發一下最基礎的護盾,只維持一瞬,感受靈力被瞬間抽取的虛弱缺口在哪裡,又有多深。
他沒有測試「封印」能力。並非他不想測試,是他實在缺乏這部分的經驗。
整個過程不超過一小時。當他脫下手甲,額頭已覆上一層細密的汗水。
這是一件極度依賴使用者判斷與時機把握的武器,容錯率極低。
就在唐劭試圖將思緒拉回明日一場併購談判的攻防策略時,口袋裡那部僅限極少數人知曉的私人手機,震動了起來。
他掏出手機,螢幕冷光照亮他沒什麼表情的臉。來電顯示:「李伯」。
唐劭的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李警官知道他「生意忙如戰場」,若非極緊要或極困擾的事,絕不會在這個時間打來。
他按下接聽,將手機貼近耳邊。
「唐董。」電話那頭的聲音,疲憊中壓著一股近乎煩躁的困惑,背景音裡似乎還有遙遠的、模糊的警用無線電雜音,「睡了沒?……碰上個案子,邪了門了。我這腦子……有點轉不動了。你現在方不方便?我……可能需要你幫我出出主意。」
「你說。」唐劭的聲音平穩如常,他走到沙發邊坐下,目光掃過桌上那隻已鎖回盒中的手甲。
電話那頭傳來李警官重重嘆氣的聲音,彷彿想將胸口的鬱結全都吐出。「是老城區那邊,『清河』靠近廢棄磚窯廠的那一段,屬於唐氏企業的土地範圍。這一個禮拜,出了四起……怪報案。」
他頓了頓,似乎在找一個合適的詞:「報案人都說,晚上經過那段河邊,低頭看水,水裡……照不出自己的臉。不是模糊,是根本就沒有,水面上黑漆漆一片,像潑了墨。可抬頭看,路燈明明好端端亮著。」
唐劭靜靜聽著,左手無意識地虛握了一下。
「一開始以為是眼花,或者河面太髒。」李警官語速加快,帶著職業性的煩躁,「但四個人,互不相識,前後腳報案,說法一模一樣。我們去看了,河面正常,撈了,沒雜物。監控調了,那幾個人確實是自己走到河邊,低頭看,然後嚇得跳開,全程沒第二個人靠近。」
「更邪門的在後頭,」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是氣音,「這四個人回來之後,都開始不對勁。家裡洗手、喝水,只要是靜水,他們都說看不見自己的影子。臉色一個比一個差,去醫院查,什麼毛病沒有,就是精神恍惚,像被抽了魂。」
李警官又嘆了口氣,那嘆息裡充滿了無力:「上頭催結案,記者聞到味兒了,家屬天天來隊裡哭。我幹了三十年,兇殺、搶劫、詐騙,什麼沒見過?可這種……這種完全沒道理、沒痕跡,光讓人『丟影子』的玩意兒,我真是……」
他沒說下去,但唐劭聽懂了。這位老警察的認知邊界被狠狠衝撞了,他堅持這背後一定有「人為」的解釋,可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一片空無,一片吞噬光影的空無。
「現場勘查,有發現什麼不尋常的細節嗎?比如水質、溫度,或者周圍環境有沒有特別的變化?」唐劭問,語氣如同在分析一份異常的市場報告。
「水採樣送檢了,一切正常。溫度也普通。環境……」李警官想了想,「硬要說的話,有個老隊員提了句,那段河岸特別『靜』,不是沒聲音,是連河水的波光都顯得……有點呆板。不過這算什麼證據?」
波光呆板、吞噬倒影。唐劭腦中迅速浮現畫面:一片看似平常,卻拒絕映照任何光影的水域。
「李叔,」唐劭開口,聲音沉穩,給出一個對方現階段能接受的切入點,「聽起來,問題的關鍵可能不在『人』,而在那段『河』本身。有沒有查過那片區域的老地圖、地方誌?或者問問最老的住戶,那裡以前是不是有過什麼……不太一樣的水塘、深坑,或者出過特別的溺水事故?」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有點印象。早幾年整理舊檔案,看過一眼民國時期的地圖,清河在那一段好像不是現在這樣,河道更彎,旁邊標了個小墨點,寫著『潭』字。當時沒在意。溺水事故……我得讓底下人再細查。」
「先從這條線查吧。」唐劭道,「如果是環境或歷史遺留的某種……『特異點』,影響了那片水域的光學特性,或許能解釋為什麼監控拍不到人為干擾,受害者症狀卻一致。」
他將超自然現象包裹在「環境特異點」、「特殊光學現象」這類勉強可被理解的術語裡,為李警官提供了繼續調查的台階,也為自己後續可能的介入鋪墊了理由。
「環境特異點……」李警官重複了一遍,語氣裡多了些思索,少了些焦躁,「成,我明天就讓人去檔案館和附近老街坊那兒挖挖看。唐劭,還是你腦子活,這思路……至少是個方向。」
掛斷電話,書房裡重歸寂靜。但空氣中似乎殘留著電話那頭帶來的、來自河邊的陰冷濕氣。
唐劭沒有動。他看向桌上暗沉的木盒,又看向自己映在漆黑窗玻璃上的模糊身影。
吞噬光影的水。
無法映照的倒影。
一段被遺忘的、標註著「潭」的舊河道。
然而,最重要的是……唐氏企業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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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警官的調查效率很高。第二天下午,資料便發了過來。
民國地圖的影本上,那個墨點小「潭」清晰可見,位於現今河岸步道下方約十米處。地方誌雜記中有一段簡短記載:約八十年前,此潭曾淹死過一名外地來的年輕戲班學徒,撈起時已面目不清,因其孤身無親,草草埋葬,其事遂湮沒。
老住戶的口述印證了記載,並補充了一個細節:那學徒淹死前最後一晚,曾在河邊獨自練戲,唱的是一齣關於「對影自憐、終不見知音」的悲劇。
渴望被看見,卻沉於黑暗水底。
唐劭將所有線索拼湊起來,得出了一個結論:溺水者的執念,渴望「光影」與「映照」,卻因死亡時的黑暗與孤寂,扭曲成了對光影的「吞噬」。那片水域,成了執念無意識的延伸。
解決方法,消除執念。
但如何做?請道士?超渡?或者直接將人魂飛魄散?既然老住戶都知道,那或許早就有人嘗試過了。
他想起手甲掌心那枚能吸收特定能量的「渦流黑曜石」。它能否吸收?
風險未知。但值得一試。
他聯絡李警官,提出一個方案:找一個最早受害、症狀最輕的報案人,在子夜時分,帶到河邊特定位置。需要一道強力但穩定的聚光燈,垂直照射一小片異常水面。同時,需要絕對安靜,無關人員清場。
「你要做什麼?」李警官在電話裡問,語氣複雜。
「做一個實驗,驗證『環境特異點』的假設。」唐劭語氣平靜,「用強光穩定照射,看能否擾動或『重置』那片水域異常的光學特性。需要當事人在場,是為了觀察即時反應。」
李警官沉默良久,最終,對破案的迫切壓過了疑慮。「……我來安排。明晚十二點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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